■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陈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陈建国,是皖南青河镇石门村的人。从小和父母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家里世代都是泥瓦匠。说起泥瓦匠这个活计,那可是个需要手巧眼明的手艺活。我爹常说,一个好瓦匠要像绣花一样细心,要像雕刻一样精准。在我们村里,提起陈家的泥瓦活,那可是响当当的招牌。
记得那是1981年的春天,那会儿我正在石门中学读高二。我们家和张家砖厂有些来往,主要是帮他们家干些泥瓦活。那年开春,张德富家的新砖窑要建了,我爹就让我每天放学后去帮忙送砖。
说起张德富,在我们石门村可是个风云人物。他家那砖厂,那可是方圆十里最大的。他为人豪爽,但脾气犟得很,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他有个女儿叫张巧云,小名巧巧,比我小三岁,在我们学校读初二。
第一次见到巧巧,是在砖厂后面的小路上。那天阳光正好,春风拂面,带着泥土的清香。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碎花布衫,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远远地就能看见她提着个竹篮朝砖窑这边走来。
“建国哥,爹让我给你们送点茶水来。”她的声音清脆,像山涧的溪水一般悦耳。
我接过竹篮,里面放着几个青花瓷碗,还有一个大号的保温壶。揭开壶盖,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便飘了出来。
“谢谢巧巧。”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就这样,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去砖厂送砖,她就会准时出现在那条小路上,给我们送茶水。日子久了,我们便熟络起来。有时候她会给我带个煮鸡蛋,有时候是几块红糖糕,都是些家常小点心。但在我心里,却比山珍海味还要香甜。
我们常常在砖窑后面的小山坡上聊天。那里有棵老槐树,树下有块平整的大石头,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她会跟我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我也会给她讲些在工地上的见闻。
记得有一次,她问我:“建国哥,你说我们村里的人,这辈子就只能在这山沟沟里过日子吗?”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怎么会呢?你看你爹的砖厂,不就做得挺好的吗?再说了,只要肯学习,肯吃苦,总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她笑着点点头,眼里闪着光:“建国哥,我听说你学习可好了,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学。等你考上大学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山里人啊。”
“怎么会呢?”我笑着摇摇头,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就这样,我们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萌芽生长。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我们的秘密就像那老槐树的年轮一样,一圈圈地刻在了心里。
可是好景不长,我们的事情还是被人发现了。那是个秋天的傍晚,我照常在砖窑后面等她。那天她来得格外早,手里还拿着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建国哥,这是我写给你的信,你回家再看。”她红着脸,把纸条塞到我手里就跑开了。
我刚要打开看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好啊,原来你们在这儿偷偷摸摸!”
转身一看,是张德富。他的脸涨得通红,手里还拿着根竹棍。我心里一惊,纸条还来不及收起来,就被他一把抢了过去。
“爹!”巧巧被吓得脸色煞白,想上前阻止,却被张德富一把推开。
“才多大就学人谈情说爱!”张德富气得浑身发抖,“还有你,陈建国,我当你是个老实孩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不等我解释,竹棍就呼呼地朝我抽了过来。我也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地挨了好几下。巧巧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可谁也拦不住张德富的怒火。
那天晚上,我浑身是伤地回到家,可心里的伤比身上的还要痛。第二天,我就听说张德富把巧巧送到苏州他姐姐家去了,说是要让她在那边上学。
我站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望着砖窑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秋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簌簌落下,仿佛在替我流泪。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巧巧。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发了好几天的呆,连饭都吃不下。后来,我硬是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一头扎进了学习里。我知道,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命运,才能让我有机会再见到她。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1984年。这些年,我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南京工学院,毕业后在一家建筑公司当了工程师。每次回老家,都会偷偷打听巧巧的消息,可是却始终没有她的音信。
这年春节,我照例回家过年。谁知刚到家,就听说我表姐陈秀兰的事。说起我这个表姐,比我小两岁,从小就患有小儿麻痹,走路有点跛。因为这个毛病,一直没有说亲的人上门,这可愁坏了姑姑。
“建国啊,你表姐都26了,再不找个人家可怎么办啊?”姑姑拉着我的手,眼圈都红了,“你在外面见多识广,要是有合适的,帮着介绍介绍。”
我正要说话,何婆婆就来了。这何婆婆是我们村里有名的媒婆,跑得勤,嘴又甜,说亲的本事那是没得说。
“哎呦,这不是建国回来了吗?”何婆婆笑呵呵地走进来,“正好啊,我这儿有个好事要跟你说说。”
原来何婆婆说,镇上有户人家托她给女儿说亲,条件也不错,就是年龄大了点。那姑娘今年25岁,家里条件不错,就是想找个能照顾父母的上门女婿。
“这事啊,你去看看。”姑姑一听就动了心,“要是合适,让建国替秀兰去相看相看。”
我一听这话就愣住了:“姑姑,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何婆婆在一旁帮腔,“你表姐这情况,人家也不会挑剔。再说了,你替她去看看,要是觉得人不错,再让秀兰去见面也不迟啊。”
就这样,我被姑姑和何婆婆说动了。第二天一早,何婆婆就带着我去了青河镇的老街茶馆。
那天,老街上人来人往,茶馆里更是热闹非凡。我跟着何婆婆走进茶馆二楼的包间,刚要坐下,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来了来了。”何婆婆笑着站起来,“这是对方家的小姐,张巧玲。”
我转头一看,顿时愣在当场。虽然眼前这姑娘我从未见过,但那眉眼之间,却跟记忆中的一个人,像极了。。。。。。
张巧玲看见我,也是一愣。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们相对而坐,何婆婆帮着倒茶递水,说着些客套话,可我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别处。
“你。。。。。。你是陈建国?”张巧玲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我点点头:“你认识我?”
“我姐姐常常提起你。”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我是巧云的妹妹。”
这一刻,我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三年了,我终于听到了有关巧云的消息。何婆婆看出了气氛不对,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巧云她。。。。。。”我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问起。
“姐姐去年从苏州回来了。”张巧玲叹了口气,“这些年,她一直惦记着石门村,惦记着。。。。。。”
她没说完,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我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热气腾腾的茶水映着我有些发红的眼眶。
“其实,今天这个相亲。。。。。。”张巧玲欲言又止。
我明白过来:“是你故意安排的?”
她点点头:“家里的砖厂这几年不景气,爹的身体也不太好。姐姐放弃了苏州的工作回来,就是想照顾爹娘。可是。。。。。。”
“可是什么?”
“砖厂快要倒闭了。”她的声音很低,“欠了不少债,爹整天愁得睡不着觉。姐姐天天在砖厂里帮忙,累得像个老太太似的。”
我坐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脑海中浮现出巧云在砖窑边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阵绞痛。
“建国哥,”张巧玲叫了我一声,“你能不能帮帮我们家?”
我沉默片刻:“巧云知道你今天来相亲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要是让她知道我来找你,她一定会骂死我的。”
我站起身来:“你回去告诉巧云,就说。。。。。。”
“就说什么?”
“就说我在南京认识个做建材生意的朋友,或许能帮上忙。”
从茶馆出来,我一个人在老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街边的柳树抽出了嫩芽,春风拂过,带着几分暖意。我的心却乱成了一团。
回到家里,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姑姑。姑姑听完,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建国啊,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姑姑。
“你表姐前几天告诉我的。”姑姑坐在炕头上,慢慢地说,“她说,何婆婆来提亲的时候,她就打听清楚了。知道是张家的事,她就猜到了几分。”
我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秀兰说,她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但是不能耽误了你的姻缘。”姑姑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让我帮着保守这个秘密,说是要成全你和巧云。”
我的眼眶湿润了。表姐从小就待我最好,每次我遇到困难,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我。可这一次,她却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成全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张家砖厂。才到砖厂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搬砖。她还是那么瘦小,只是皮肤晒得黑了许多,那双手也粗糙了。
“巧云。。。。。。”我轻轻喊了一声。
她愣住了,手里的砖差点掉在地上。转过身来,看见是我,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砖厂的事了。”我走上前,“让我帮你们吧。”
“不用你帮!”她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我们家的事。”
“傻丫头。”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德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
“爹。。。。。。”巧云有些惊慌地看着张德富。
张德富走到我面前,重重地叹了口气:“建国,这些年,是我糊涂啊。”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听他继续说:“那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对。巧云这丫头,从苏州回来后,没有一天不在念叨你。”
“叔叔。。。。。。”
“别叫叔叔了。”张德富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要是还愿意,就叫声爹。”
这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巧云也哭了,扑进我的怀里。阳光透过砖窑的烟囱,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三个月后,我和巧云结婚了。表姐陈秀兰坚持要给我们当证婚人。婚礼那天,她穿着一身淡红色的旗袍,笑着祝福我们:“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砖厂在我和巧云的努力下,慢慢有了起色。我们引进了新技术,改进了制砖工艺,产品很快就打开了市场。张德富看着砖厂重新焕发生机,每天都乐呵呵的。
后来,表姐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在县医院做针灸时认识了一位同样患有小儿麻痹的男医生,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有时候,我和巧云会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夕阳西下,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她常说:“建国,你说咱们这辈子最幸福的是什么?”
我总是笑着回答:“是我们都没有放弃希望,更没有放弃彼此。”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但我们的心里都明白,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