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僖公六年,齐桓公的“难堪”之年!

春秋右传读过去 2024-08-23 02:19:12

一、概述:

公元前654年,鲁僖公6年,《春秋》用40个汉字,记录了3件事。这三件事,其实也是同一件事。这一件事的起因是由于在上一年的首止之盟中,郑文公为了表达对齐桓公干涉周王室家事的不满立场,尤其对齐桓公以盟誓方式强迫诸侯力挺周王室世子姬郑的这一做法,非常不满,所以郑文公采取了逃避“盟誓”,一走了之的应对方式。

但郑文公的这个举动,是对齐桓公在同盟国中威信的严重挑战,也破坏了同盟国内部的团结。所以,在鲁僖公六年的夏天,齐桓公组织了齐、宋、陈、鲁、卫、曹六国之师,前往郑国讨伐郑文公,并包围了郑国在建城邑——新城,据说就是今天的新密市。

但出乎齐桓公预料的是,就在他包围郑国新城的时候,楚成王也包围了许国国都。这应该是历史记载中最早的“围魏救赵”计谋。所以,齐桓公率领诸侯之师,放下郑国,去解许国之围。

在《春秋》记载中,齐桓公结束这次军事行动的时间,按照鲁国的记载,已经是冬天了,前后花费了大约半年的时间。古代国君外出回国,都要先去宗庙中告祭,以汇报自己这趟差事的结果。从《春秋》文字理解,鲁僖公以伐郑出,归来仍以伐郑告庙。而之所以鲁国记载中没有涉及救许之事,也许就是因为这是一次失败的军事行动。

《左传》用154个汉字,只讲了三件事。其一是晋国的公子夷吾,终于在这年的春天也逼迫离开晋国,逃亡到了梁国。一个黄河西岸的小国,嬴姓,这时应该是秦国的附庸。

第二件事,《左传》解释了诸侯伐郑的原因,尤其通过楚成王的围许救郑,既反映了郑国与楚国之间发生的某种新联系,又把诸侯之师被楚成王搞得晕头转向,进而最终无功而返地狼狈样呈现得淋漓尽致。

第三件事,描写的是许国最终倒向楚国的那一幕!这一幕发生在许国之围被解之后,也是诸侯之师各自回家之际,而就在这个时间点上,许僖公竟然托蔡穆侯的关系,前往楚国武城向楚成王投降输诚。这当然是一个严重事件,更是能让齐桓公寝食不安的重大变故!

二、新增人物:

1、贾华:晋国右行大夫。

2、郤芮:另称冀芮,郤豹之子,姬姓。

3、逢伯:楚国大夫。

三、地理位置:

1、新密:在今河南省新密市,新郑之西。

2、梁:梁国,嬴姓,秦国同宗,位于今陕西韩城县南二十二里之少梁城遗址。

3、武城:今河南省南阳市北。按照《中国历史地图集》标识位置,似应在南召县皇路店镇附近。

四、本年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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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文字百科

1、面缚:据古人注释,此处之“面”为“偭”的通假字。偭有背反之意。故面缚就是背缚,即双手剪背而缚。

2、衔璧:古人死后含玉,故衔璧以示自知死罪,输诚也。

3、衰绖:衰,发音为崔,即蓑,草编之衣。绖,发音为蝶,麻制之绳带,绑扎之用。衰绖为孝服。大夫衰绖,以示要为国君发丧。

4、舆梓:舆,举而行之。梓树,也叫楸树,古人常种于房前屋后。士人舆梓,举丧所用。此处之梓,或为原木,后世以其为成品棺椁,或误。

5、祓:除凶之礼。

五、述评

难堪的齐桓公!

按照《左传》的记载,这年的冬天,也就是齐桓公的诸侯之师从许国回家的时候,许僖公竟然搭上了蔡穆侯的关系,专程跑到南阳的武城这个地方,即楚成王的行宫所在地去投降了。

许僖公的投降,那是十分真诚的!因为他把自己打扮成了亡国之君,学着当年周武王克商时,微子启的样子,口衔玉壁,双手缚背,并让许国大夫们穿上孝服,士人们抬着棺材,带着一众人等跪倒在楚成王面前哀哀乞降。场面十分感人!

古代投降仪式

面对这样的乞降行为艺术,楚成王也是没有想到,于是赶紧扶起许僖公,亲释其缚,还给许僖公进行了祓除邪祟的仪式。当然,最重要的是,楚成王不但既往不咎,还勉励许僖公继续在自己的岗位上好好干下去。如此慷慨的楚成王,岂能不让许僖公死心塌地的崇拜!

对于这样的记载,任何读者都会得出结论,许僖公这是对齐桓公彻底地失望了,也是彻底地放弃了齐桓公的这个盟国体系了!不然,何以在齐桓公解了许国之围后,许僖公还能背弃齐国,放下身段,厚着脸皮,冒着亡国之祸的风险去投降?难道许僖公不怕齐桓公的诸侯之师吗?

如此严峻的地缘政治形势演变,即郑国、许国这样的前线国家接连地倒向楚国,这对于齐桓公来说,对于北方盟国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局面,当然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此,任何人都会发出疑问,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以笔者的拙见,用一句话来回答,就是齐国的霸权信用正在坍塌!下面总结两点吧:

第一,齐桓公在政治上丢下“尊王攘夷”的旗帜,就失去了政治正确和政治信誉。比如齐桓公与周惠王的交恶,尤其齐桓公对周天子权力的频繁侵犯,便是齐桓公凌驾于周天子之上的明证。诸侯自然明白,齐桓公的“尊王”二字已成为欺人之谈。

至于“攘夷”,那就更力不从心了。在北方,赤狄接连灭邢、灭卫,齐桓公能做的,最多就是收拢残部,并在齐国临近之地画出一块地方重新分封了事。至于邢、卫两国的国仇家恨,黄河之北的大好河山,那是想也不能再想了。

而南方之“夷”,即那个自称“我蛮夷也”的楚国,齐桓公在得到召陵之盟后,竟自个儿认为已经化敌为友,已经不存在“攘夷”的问题了。不过很快,斗谷於菟就用灭了弦国的事实,粉碎了齐桓公的幻想。

但问题是,没有了政治信誉的齐国,还能有凝聚力吗?尤其是,这样的盟主,小国们还能有所指望吗?眼前的弦国就是例子。所以,当郑文公与楚国暗通款曲的时候,许僖公会非常害怕!因为郑国就在自己的身后,而且许、郑之间在历史上还有世仇。所以,对于许僖公而言,一旦郑国与楚国媾和,许国就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能力。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早先降楚国为好。故而,许僖公就上演了武城的那一幕。这样的结果,对许僖公而言,是屈辱了一些,但好歹自己不用受皮肉之苦,许国的损失也在可控范围内。

所以,从郑国、许国发生的事件,就可以推断,齐桓公的盟国体系已经出现了解体的征兆。

第二,齐国军事征伐能力的下降,也让齐桓公失去了军事信誉。军事征伐能力,是齐国霸权的根本性支撑。但是观察齐桓公北伐山戎后的这十年,齐国对外的军事干涉能力在明显下降,比如在邢、卫亡国之后,齐桓公明显是与赤狄达成了某种默契,即在承认赤狄既得利益和既有边界的情况下,双方各自罢兵休战。同样,齐桓公与屈完之所以能达成带有一定羞辱性质的召陵之盟,也是希望能复制一下北方业已存在的这种模式。不过,让齐桓公始料未及的是,楚成王也罢,斗谷於菟也罢,根本没有把召陵之盟放在心上。因此,齐桓公在南、北方向上,现在都很难受!

齐桓公之所以改用谈判方式而不是军事方式解决南北两线存在的“华、夷”冲突问题,从根本上看,就是齐国可用于战争的总体资源在下降,相应的齐国军事干涉能力也在下降,甚至对于齐桓公来说,其军事强大的信心也在丧失。所以,在这十年来,齐国的对外讨伐,半途而废的居多,特别是对于盟国的军事保护承诺,尤其救亡图存的能力,明显大打折扣了,甚至可以看到,齐桓公有时是不得不放弃了。这说明齐桓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比如,鲁僖公五年的情况就是这样。齐桓公的诸侯之师,从夏季出发,直到冬季才回去。但是在这半年时间里,诸侯之师既没有解决郑国的问题,也没有解决许国的问题。不但没有解决,许国还彻底倒向楚国了。这其中的道理就在于,从许国的角度看,齐桓公的诸侯之师已经没有战斗意志和战斗能力,其军事能力已经不能在本质上解决国际问题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当然不是齐桓公愿意看到的!因为这说明,诸侯开始怀疑齐国的信用,乃至怀疑齐国的能力了。然而,从本质上来说,这是霸权体系的基本逻辑造成的,即这是霸权的必然命运,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在齐桓公的后期,出现这种让他头痛的趋势也是无可奈何的。

因为对于齐国来讲,“尊王攘夷”的政策,从道义上就限制了齐国本身的扩张合理性,因此齐国必须依赖由此结成的诸侯联盟来实现这个天下愿景。而要实现这样的天下愿景,为了领导这个盟国体系,齐国必须率先为这个愿景,为这个盟国体系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资源。这就必然会出现一个矛盾,即齐国的资源、能力是有限的,而天下之事与诸侯之欲却是无限的,当然也是各不相同的,从本质上讲齐国是照顾不过来的。

当这个矛盾越演越烈的时候,齐国霸权就会自动降低身段,就会自己放下“尊王攘夷”的旗帜。而这样的结果,必然导致心口不一,必然导致按下葫芦浮起瓢,最终必然导致霸权信誉的坍塌!

这就是鲁僖公五年齐国霸权面临的问题,也正是齐桓公面临的人生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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