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虚伪”

紫易觉悟兴时态 2024-03-04 03:06:41

《人世间的“虚伪”》

一、空虚无聊的根源

一个内在丰富的人对于外在世界确实别无他求,除了否定特性的闲暇。

他需要闲暇去培养和发展自己的精神才能,享受自己的内在财富。

对于优秀者来说,闲暇和独处其实是一回事,闲暇就是独处的时光,他喜欢独处,自然就珍惜闲暇,最厌烦时间被俗人琐事占据。

闲暇之于每个人的价值,是和这个人自身的价值对等的。

闲暇带来的是充实还是无聊,取决于一个人的内在是丰富还是贫乏。

人的精神思想财富越优越和显著,留给无聊的空间就越小。

人的内在空虚是无聊的真正根源。

一个人不能过内在的精神生活,其后果就是内在的空虚,这种空虚烙在脸上,表现为麻木的表情。

因为空虚,就忍受不了闲暇,被无聊折磨。

为了对抗无聊,就必须不断寻求外部刺激,试图借此让自己迟钝的精神活动起来。

于是,对外部世界发生的各种事情,乃至最微不足道的事情,表现出一刻不停的、强烈的关注。

于是,紧抓住贫乏单调的消遣不放,还有同样性质的社交谈话,以及许多靠门站着的和从窗口往外张望的人。

于是,追求五花八门的娱乐和奢侈,无所不用其极,舞会、看戏、玩牌、赌博、饮酒、旅行、赛马等等。

可是,这一切都不足以赶走无聊,因为缺少了精神的能力和需求,精神的快乐是不可能的。

评价一个人,人品和才智哪个重要?

这是人们常常争论的一个问题。

人品属于意志,是本质;智力属于现象,只是意志的工具,所以人品重要。

事实上,人们也是普遍地更看重人品的,卓越的思想素质只能获得人们的赞叹,优秀的道德品质才能获得人们的爱戴。

如果说一个人心地很好但头脑不行,那么你会觉得称赞多于责备;如果说一个人头脑了得但心肠不好,情况则相反。

每个人都会笑谈自己少儿时的愚蠢想法和行为,但是,对于自己少儿时的不良品性和恶劣行径,人人都讳莫如深。

做了一件坏事,通常为自己开脱的说辞是强调用心是好的,但考虑不周到,把心的缺陷说成是脑的过失。

一切宗教也都许诺美德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奖赏,聪明才智却是没有这个奖赏的。

不过,在同一个人身上,人品和才智之间是有一种内在联系的。一个圣徒,不论智力多么低下,仍会表现出天才的锋芒和锐气。

一个天才,不论性格上有什么弱点,仍会表现出某种高贵的天性。

如同天赋与圣洁同出一源,愚蠢的人通常是邪恶之徒。

最可怕的情形莫过于在同一个人身上,邪恶的灵魂与弱智的头脑并存,道德上和智力上的缺陷联手作祟,这样的人一旦掌握大权,普天下的人就都要遭殃了。

虚荣和骄傲之间的差别在于:

骄傲是确信自己拥有某一方面的突出价值,虚荣则是尽力让别人确信自己拥有某一方面的突出价值。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伴随着虚荣的还有这样一个隐藏着的希望:

通过唤起别人的确信,能够使自己真的拥有这一份确信。

骄傲是发自内在的、直接的自我敬重;而虚荣则是从外在因而是间接地努力试图获得这一自我敬重。

虚荣使人健谈,骄傲却让人沉默。

骄傲者知道自己的价值,虚荣者则看重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骄傲要有本钱,不是谁想骄傲就能骄傲得起来的,许多人顶多只能装扮成一副骄傲的样子。

骄傲的另一面是鄙视。

真正的鄙视是确信某人毫无价值,这种鄙视深藏不露,可以与体谅和容忍并存。

谁要是把鄙视表现出来,就已经流露出了有所尊重的痕迹。

谦虚是伪装成卑躬屈膝,是优秀者在这个充满嫉妒的世界里请求平庸者原谅的手段。

一个人倘若乏善可陈,因此不自高自大,这不是谦虚,而只是诚实。

面对大多数人的恬不知耻和傲慢无知,你要把自己的优点记在心上,因为你如果善意地忽略自己的优点,一视同仁地看待自己和他人,他人就会明目张胆地把你认定为就是这个样子。

你必须强迫自己接受应有的骄傲。

“谦虚是美德”,这句话是蠢人的一项聪明的发明,目的是把所有人拉到同一个水平线上。

沾染上“民族自豪感”的人暴露出这一事实:

这个人缺乏个人的、他能够引以自豪的素质。

如果情况不是这样,那么他也就不至于抓住那些他和数百万人所共有的东西为荣了。

他在这世上没有一样自己能为之感到骄傲的东西,于是就只剩下为自己所属的民族骄傲了。

由此他获得了补偿,所以他充满着感激之情,准备不惜以“牙齿和指甲”去捍卫自己民族所特有的一切缺点和愚蠢。

相反,具有优秀个人素质的人会更加清晰地看到自己民族的缺点,因为这些缺点时刻就在自己的眼前。

二、爱的诠释

“爱”这一字眼,一般用于表述我们想要从父母或爱人那里得到的东西,怎么可以用来描述一种我们求之于社会,并受之于社会的诉求呢?

也许我们应该同时在家庭、两性和社会三种范畴中寻求爱的定义,把它视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尊重,以及对其存在的关注。

获得他人的爱就是让我们感到自己被关注。注意到我们的出现,记住我们的名字,倾听我们的意见,宽宥我们的过失,照顾我们的需求。因为这一切,我们快乐地活着。

你可以认为,与社会身份相关的“爱”有别于两性之间的爱,譬如它不具有“性”的成分,婚姻也不是其归宿,而且其施与者也通常有附带目的,然而,你并不能否认这种爱的接受者一样能沐浴在他者关怀的目光里,倍感呵护,就像忘情于爱河中的情侣。

我们惯常将社会中位尊权重的人称之为“大人物”,而将其对应的另一极呼之为“小人物”。

这两种“标签”其实都荒谬无稽,因为人既以个体存在,就必然具有相应的身份和相应的生存权利。

但这样的标签所传达的信息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对处在不同社会地位的人是区别对待的。

那些身份低微的人是不被关注的,我们可以粗鲁地对待他们,无视他们的感受,甚至可以视之为“无物”。

由身份卑微所带来的影响不应该仅在物质层面上进行思考。他们的痛苦也很少,只是一种物质意义上的不如意;

相反,只要能够维持生计,他们的痛苦就远远不止物质上的局限,而主要在于他们意识到了自己身份的低下危及自尊感。

只要不觉得羞辱,人完全可以长期过着艰苦的生活而毫无怨言,如士兵和探险家们,他们愿意过着一种极其艰苦简陋的生活,其物质之匮乏远甚于现今社会上那些最窘困的群体,然而,他们能熬过一切的苦难。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因为他们清楚自己受到他人的尊重。

同样,由显耀的身份所带来的东西也不仅仅局限在财富上。

一些非常富足的人仍孜孜以求地聚敛财富,尽管他们所拥有的已足够供其后五代人挥霍之用。

如果我们坚持以理性的财务视点来分析他们,也许会对他们的狂热感到难以理解,但是,如果我们看到在积累财富的同时,他们其实也在赢取他人的尊重,我们就不会奇怪了。

很少有人只是一味地追求高雅情趣,也很少有人只是耽溺于奢华享乐,但我们每个人都渴求一种生存的尊严。

因此,我们可以大胆假设,如果未来社会是凭着积攒小小的塑料圆片来获取他人的爱,那么,要不了多久,这种我们现在看来毫无价值的小玩意就会成为所有人追求和渴望的焦点。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辛苦劳作、来回奔波到底为了什么呢?

所有这些贪婪和欲望,所有这些对财富、权力和名声的追求,其目的到底何在呢?

难道是为了满足自然的需求?

如果是这样,最底层的劳动者的收入也足以满足人的自然需求。

那么人类的一切被称为“改善生存状况”的伟大目的的价值何在?

被他人注意、被他人关怀,得到他人的同情、赞美和支持,这就是我们想要从一切行为中得到的价值。

富有的人忘情于财富,是因为财富能够自然而然地为他吸引世界的目光。

穷人则完全相反,他们以贫穷为耻。他们感觉到自己生活在世界的目光之外。

一旦感到自己被世界所忽略,人类天性中最强烈的欲望将必然难以得到满足。

穷人进出家门都不为人所注意,即使在闹市,他也会像独处在家一样默默无闻。

而名流显贵们则不然,他们一直为世界所瞩目。所有的人都渴望能够一睹尊颜。他们的行为成为公众关心的对象。他们的片言只语、举手投足都不会被人忽略。

每一个成年人的生活可以说包含着两个关于爱的故事。

第一个就是追求性爱的故事,这个故事已经广为人知,并且得到人们详尽的描述,构成了音乐和文学的根本主题,被社会普遍接受和赞颂。

第二个就是追求来自世界之爱的故事,这一故事更为隐蔽、更加让人难为情。

人们提到它的时候往往采用刻薄的、讽刺的语言,好像只有那些生性嫉妒和有心理缺陷的人才会产生这样的需求,或干脆把对身份的追求简单地解释为对财富的追求。

但第二个关于爱的故事在强烈程度上一点不亚于第一个,在复杂性、重要性和普遍性上也是如此,而且一旦失败,所导致的痛苦不会比第一个少。

在第二个故事中也有令人心碎的时候,这一点可以从那些被世界定义为小人物的人们空洞、绝望的眼神中得到证明。

如果可行,对一个人最残忍的惩罚莫过如此:

给他自由,让他在社会上逍游,却又视之如无物,完全不给他丝毫的关注。

当他出现时,其他的人甚至都不愿稍稍侧身示意。

当他讲话时,无人回应,也无人在意他的任何举止。

如果我们周围每一个人见到我们时都视若无睹,根本就忽略我们的存在,要不了多久,我们心里就会充满愤怒,我们就能感觉到一种强烈而又莫名的绝望,相对于这种折磨,残酷的体罚将变成一种解脱。

爱之缺乏如何影响我们?

为什么被人漠视能让我们如此“愤怒”、“绝望”,乃至最残酷的体罚对我们来说都可以是一种解脱?

他人对我们的关注之所以如此重要,主要原因便在于人类对自身价值的判断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不确定性。

我们对自己的认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人对我们的看法。

我们的自我感觉和自我认同完全受制于周围的人对我们的评价。

如果我们讲出的笑话让他们开怀,我们就对自己逗笑的能力充满自信。

如果我们受到他人的赞扬,我们就会对自己的优点开始留意。

反之,如果我们进了一间屋子,人们甚至不屑于瞥上我们一眼,或者当我们告诉他们我们的职业时,他们马上表现出不耐烦,我们很可能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当然,在一个理想世界中,我们可能更坚强一些。

我们会固守自己的底线,不管别人是否在意我们,也不会顾虑别人的臧否。

可能有人曲意奉承我们,但我们并不因此而自鸣得意。

同样,只要我们对自身有清醒的认识,清楚自身价值之所在,他人不公允的看待也不会伤及我们,因为我们清楚自己的地位和境遇。

然而,我们对自己特性和品质的认识总是在一些相互矛盾的评价中飘忽不定。

一会儿觉得自己聪明机巧、幽默风趣、一言九鼎,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蠢笨如牛、了无情趣、一钱不值,在这种摇摆无定的情状下,我们对自身价值的判断完全受制于社会的态度。

若得褒扬,我们就会感觉良好;反之,则痛不欲生。仿佛我们对他人的情感负有亏欠似的。

我们的“自我”或自我认知可以用一只漏气的气球来作比方。任何时候,我们都需要他人的爱来填充自己的内心,而经不起哪怕是针尖麦芒大的刺伤。

我们的情绪变得难以理喻,一会儿因他人的褒扬而开心,一会儿为他人的漠视而伤怀。

同事的一句心不在焉的问候,几通没有应答的电话就可能使我们闷闷不乐。

而如果有人记住了我们的名字,或送来一只果篮,我们又会觉得生活满洒阳光,人生何等惬意。

从感情和物质这两方面来看,我们通常都会对自己的地位产生焦虑,这并不奇怪。

我们的地位决定了我们可能赢得多少世人的爱,而世人对我们的关爱又是我们看重还是看轻自己的关键。

地位对我们都是至关重要的,它是打开关爱之宫的金钥匙:没有了他人之爱,人类将失去自信;没有了他人之爱,我们将难以按自己的秉性办事。

三、自我认识是痛苦的

人们常说,要发现真正的自我,但那不像是发现宝藏似的,让人手舞足蹈,发现自我往往也就是揭发自我欺骗,穿透自我屏蔽。

我们自我欺骗,就像普普通通的欺骗一样,是因为欺骗给我们带来某一类好处,例如,把自我骗住,心里好过一点儿。

揭示真相是个艰苦的过程,揭示自己的真相也许不仅艰苦,而且痛苦。

你事事都有个高尚的动机,要认下来你其实不是那么高尚,这往往需要相当的勇气,且不说还要同时认下来,你不是那么诚实。

自我认知并不都像照镜子化妆那么轻轻松松满心愉快,它可能撕心裂肺,是一个自我鞭挞的过程。

当然,你认识到自己的真相,将来你有可能做得更好一些。

不过,这个更好一些也并不意味着将来你就轻松愉快一些。

自我认知的动力从哪里来呢?

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人依其本性求理解。只有真实才能为理解提供保障,只有明白了真相才叫活得明白。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需要某种自我认知和自我揭示。

话虽这么说,人的本性里有好多别的,懒惰、畏难、自满,还有其他很多,都妨碍我们去认识自己。

儒家有一个源远流长的自我认知和自我揭示的传统,所谓“吾日三省吾身”。

儒家之外也讲自我认知,老子讲“自知者明”,庄子讲“知其已知”,那也是一种自我认知,不过,道家讲认识,讲自我认识,好像更多讲获得真知的愉快的一面,因为明白了而豁然开朗的一面。

我们通过不断反省来认识更真实的自我。

但是,你认识到哪一天,才认识到了真实的自我?

要看到多“真”,才叫看到真相?

说到真实的自我,我们格外要当心的是,我们不要又回到现成自我那里去了,好像打破了屏蔽,有一个真实自我在后面。

我们一上来就希望不落入现成自我的俗套,但是真正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事情往往是,你意识到一个错误,你从前门把它赶走了,但它又从后门溜进来了。

我们通常设想的是,我们社会上的人,总戴着一副伪装,一副面具,我们真实的自我藏在面具背后,揭开这副面具才能看到真实的自我,摘下面具,也就看到了真实的自我。

说到面具,首先想到的是伪装。人格是慢慢形成的,在形成人格的过程中,我们需要掩饰一些东西,克服一些东西。

我们最早是什么样子?

你看过你2岁时的录像吗?

没录像没关系,父母可以告诉你,不像你现在西装革履的样子,饿了就哭就叫,随地大小便,这是你最早的样子。

你现在肯定不是这个样子,你逛街,忽然内急,你到处找厕所,而不是解开裤子就尿,甚至不解开裤子就尿。你要是正在陪同一位客人,你还可能不显出内急的样子,若无其事东张西望,其实是在找厕所。反正,你并不想摘下你的面具,回到你的“真自我”那里去。

随地大小便,这叫真率吗?

疯人院里能找到好多这样的真率。

当然,你2岁的时候,随地大小便,还没有自我,自我是慢慢形成的。

你成为面具的过程,可以说一层一层地改造了你自己或者掩蔽了你自己。

我们都知道,人世间有很多虚伪,十来岁的孩子就开始意识到,人很多时候是戴着伪装的,戴着面具。

揭示出真实下面的虚伪,说人戴着面具,这用不着很大的眼力,也不是事情的终点。

看到人世有它伪装的一面并不难,人不能过了20岁还一味以能看出人世虚伪为能事,这个容易,你去看,满世界都是。难的是看到虚伪下面的真实。

你明明饿极了,可是,他一副傲慢的样子赏你口饭吃,你可能忍着饿不去吃,甚至一副饿不饿无所谓的样子,你不受嗟来之食,你只是在伪装吗?这下面有某种真实的东西,有一种尊严。

生活中有很多不得已的东西,不得已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

看到真实下面的伪饰,这个比较容易,难的是去体察人生的不得已处。

当然,虚伪是虚伪,尊严是尊严。难的是学会区分什么是虚伪,什么是尊严。

无论真实、虚伪、尊严,都不完全是一辆坦克披上伪装衣那样,外面是一层伪装,揭开伪装,下面是真家伙。

如果自我欺骗、自我屏蔽是十分广泛的现象,我就会怀疑,它们有某种积极的功能。

要是这种心理倾向的最后结果是造成精神疾患,按照演化思想,它们似乎会在演化过程中被淘汰,至少不会变得那么广泛。可我们经常听人说,每个人都在自我欺骗。

我们不断重新建设自我。拆除一些,改造一些,新建一些。人面对的是未来的生活,他并不是为了过去的真实而生活,他需要建设一个适合他未来生活的自我。

这个自我建设是自我生长或自我发展的一个必要。

艺术家要的不是压抑,而是升华。

你可能建设起一个健康的自我,它能够胜任愉快地来面对这个世界。

但是它也有可能扭曲了、压抑了,是个病态的自我,不能很好地面对它所面临的现实。

自我认识有时像是自我揭露、自我惩罚,有它严厉的一面,但另外一面,你通过合理的自我认识可以建设起一个健康的自我,用流行的话说,你跟你自己达成某种和解,于是你更有力量去应对你现在面对的任务。

丁俊贵

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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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易觉悟兴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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