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续诗:神童老僧骆宾王

夏小晋 2023-10-09 12:49:55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晒未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这是杜甫《戏为六绝句》的第二首,意思是,王勃、杨炯、卢照邻和骆宾王的作品在当时已达至最高造诣,有人认为他们的诗文轻薄,讥笑不止。你们这些人啊,如夏虫一样微不足道,很快就身名俱逝,而四杰的文章却如江河不废,万古流芳。小诗中给予了初唐四杰极高评价和赞赏。

骆宾王,便是“初唐四杰”中的老大,当然,这是从岁数上说的。关于四杰的排序,史上记载不一,有王杨卢骆,也有骆卢王杨,据当事人之一杨炯自己说,他“耻在王后,愧在卢前”。如果让骆宾王排,他可能会问:什么,还有三杰?

骆宾王,字观光,出生在大唐建国的第二年,即公元619年,家乡在婺州义乌(今浙江义乌)。骆姓是当地望族,史上出过很多人才,骆宾王的祖父和父亲,都是饱学之士,对孩子教育非常用心。骆宾王异常聪慧,五、六岁就能熟记很多诗文,还能吟句联文。

骆宾王咏鹅(图片来源网络)

骆宾王七岁时,一天在河边玩耍,祖父陪来访的客人经过。客人早就听说骆宾王年少多智,有意要考一考他,要求骆宾王以河中白鹅为题作一首诗。骆宾王思索片刻,脱口而出,便是后来传诵千年的儿童诗《咏鹅》: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拔清波。

神童长大,仕途坎坷。骆宾王先在长安做了几年小官吏,遭排挤罢官。再去道王李元庆府中任职,道王对他的学识十分赞赏,在骆宾王任职三年之后,特地下了一道手谕,要宾王“自叙所能”,以便向上提拔举荐。骆宾王认为这样做有自我吹嘘之嫌,回书道王不愿奉命。唐制规定在诸候王府中任职时间不能过长,不久骆宾王返回兖州,耕读隐居了十二年,写下了大量诗篇,但经济越来越拮据,最后到了衣食不周的地步,被迫再次出仕。

骆宾王49岁重上长安,经过对策考试,被授予奉礼郎小官职,由于个性耿介,数年后再遭排挤被罢官。恰巧边境爆发战事,骆宾王上书要求从军,随军旅征战西域,南下滇蜀,视野广见。结束了军旅生涯后,回长安被授予他武功县主簿的小小职位。官场失意,骆宾王就把志趣集中在诗歌创作上,在武功任职时,他的著名长诗《帝京篇》写成,一时朝野传诵,誉为绝唱,文坛声誉达到高峰。

骆宾王最高职位曾做到御史台御史,但他刚直不阿、嫉恶如仇的治事态度,遭到忌恨和打击,上任不到半年时间,就以“赃罪”入狱。在狱中,骆宾王写下了一系列诗赋,控诉司法的腐败,表明自已的清白,最有名的为五律《在狱咏蝉》: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鬓影,来时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整首诗托物寄兴,借蝉自喻。蝉儿居高饮洁,品性高雅,但却受到秋风秋露无情地摧残,使它欲飞不能,欲响无声。“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这扯心裂肺的呼喊,喷射出骆宾王的满腔愤怒,读之令人心神为之震憾。

骆宾王在狱中关了将近两年,直到立太子天下大赦时出狱,这一年他已经62岁了。第二年再到东南边远的临海(今浙江台州),担任一名小小的县丞。

684年,武则天废中宗自立。九月,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反对。骆宾王为徐府属,掌管文书机要,写下了气势磅礴、文采斐然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据说武则天听读檄书,一开始满不在乎,听到“入门见嫉,娥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颇有得意之色,但听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矍然为之动容,问:“谁为之?”有人告诉这是宾王的作品,她竟责问道:“宰相安得失此人?”感叹不能为己所用。

徐敬业的起兵很快被镇压了,关于骆宾王的下落,传说纷坛,一说被杀,一说投水而死,一说逃亡,流传最广的是出家灵隐为僧,而唐人孟索的《本事诗》,还讲了下面一个故事。

骆宾王(图片来源网络)

扬州兵败若干年后,诗人宋之问被贬江南,流放途中来到灵隐寺游览。夜晚明月当空,宋之问漫步长廊,沉思良久作出了一句诗:“鹫岭郁苕峣,龙宫锁寂寥。”下面该写什么,怎么也想不出了。

这时寺内有个老僧过来,问宋之问为何不睡,宋之问告以实情,并将第一联念给老僧听。老僧听了后,反复吟唱了几遍,便说:“为何不用‘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这两句呢?”宋之问十分惊讶,这两句诗实在是遒劲壮丽。宋之问回房将全首续完:“鹫岭郁苕峣,龙宫锁寂寥。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整首诗中,老僧所赠的诗句,是全篇中最精辟的地方。

第二天,宋之问再去拜访老僧时,再也见不到了。询问寺中僧人得知,赠诗的老僧便是骆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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