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历史学家劳拉·阿德莱尔的《杜拉斯传:我的生活并不存在》是一部非常标准的作家传记,采用了最常见的作家传记结构,从传主的生平经历及其文学创作两个方面入手,同时书写,并将二者合理地联系起来。
作为《杜拉斯传》的传主,杜拉斯本人无疑是传记的核心。对于杜拉斯其人,大众读者并不陌生,即便没有阅读过她的小说,但八成也听过那本令杜拉斯享誉世界的《情人》。
这部作品给杜拉斯带来了无数的荣誉,其中就包括法国最高文学奖——龚古尔奖。《情人》以杜拉斯年轻时的真实经历为蓝本创作,但杜拉斯却在故事发生了五十年后才写下了这部小说,《情人》是她晚期的作品。
那在真实经历与文学创作之间,杜拉斯如何成为杜拉斯?这是阿德莱尔在这部传记中想要给读者呈现的。
大多数的文学家传记,都少不了要从传主的出生以及童年开始写起,并挖掘家庭对传主的影响。《杜拉斯传》也不例外。
杜拉斯出生于1914年,出生地不是法国,而是法属印度支那,她的父母在那里任职。杜拉斯的童年乃至于青年时代都在印度支那度过,这种独特的经历让她成了法语文坛上的另类风景,在杜拉斯以后的作品中,我们会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她对印度支那的塑造。
相较于出生以及童年成长的地方,家庭对于杜拉斯的影响似乎要小得多。阿德莱尔在传记中写道,“家庭对她来说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
杜拉斯的父亲亨利·多纳迪厄死于1921年,彼时杜拉斯尚且年幼,因此父亲在她此后的人生中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但杜拉斯对父亲的印象如何,大概只有她自己知晓了。值得特别指出的是,杜拉斯这个名字正是来源于其父亲家乡小镇“杜拉斯镇”的名字。
杜拉斯的母亲在其成长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杜拉斯与母亲的关系也并不亲密,及至她在成年后返回法国,她和母亲的关系几乎完全切断了,除了接受母亲寄来的钱之外,母亲只存在于杜拉斯笔下的文字当中。
这种别扭而疏离的母女关系,或许源于母亲对于杜拉斯大哥的过分偏爱,而这个大哥一度是杜拉斯童年的噩梦,她被迫承受着大哥的殴打,逃无可逃。
除了大哥之外,杜拉斯还有一位小哥哥,杜拉斯和小哥哥的关系颇为亲密,但也仅此而已,在30年代重返法国之时,杜拉斯逃离母亲的同时,也离开了小哥哥。这场生离在十年后演变为死别,小哥哥死于40年代初。
小哥哥的死没有让杜拉斯重返印度支那,因为彼时她的生活也正经历着人生中的关键时刻。
杜拉斯陷入了一场三角恋情之中,首先走入杜拉斯生活的男人叫罗伯特·昂泰尔姆。杜拉斯与罗伯特在1939年结婚,德法宣战的时候。
三年后,杜拉斯遇见了另一个与罗伯特同样重要的男人迪奥尼斯,三人的三角恋情一直延续到了战争结束之后。即便后来杜拉斯与罗伯特离婚,又与迪奥尼斯分开,但这二人也并没有从杜拉斯的人生中彻底退场。
在二战期间,杜拉斯可不仅仅是在谈情说爱,她与罗伯特、迪奥尼斯都加入了抵抗德军的阵营,三人为了各种任务奔走,罗伯特随后被捕,为了营救罗伯特,杜拉斯还与一名亲德人士周旋了一阵。
战争结束,罗伯特侥幸从集中营生还,但也仅仅是生还而已,情况危急,甚至医生都不认为他能活下来。杜拉斯承担起了照顾罗伯特的任务,尽管她心里爱的是另一个男人。当然,罗伯特心里同时也装着另一个女人。
阿德莱尔在传记中细致地刻画了杜拉斯与罗伯特以及迪奥尼斯之间的三人恋情。阿德莱尔的高明之处在于,她虽然写到了很多杜拉斯的生活细节,但写得一点都不轻浮,也不会让私生活分散读者对杜拉斯作品的关注,这一点对于作家传记来说尤其重要。
罗伯特恢复之后,他与杜拉斯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二人于1946年离婚。
但杜拉斯并没能因此与迪奥尼斯结婚,即便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在过去那场婚姻中,杜拉斯有过一次生产经历,但孩子一出生就死去了。
好在这次的生产格外顺利,杜拉斯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但她与迪奥尼斯的关系却再也回不去了。战争中相互扶持的三人行,在战后渐行渐远。
这一时期也是杜拉斯的高产期,她创作小说,戏剧,甚至还参与拍摄电影,都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其小说《抵挡太平洋的堤坝》被提名1950年龚古尔奖,电影《印度之歌》则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不过最终,杜拉斯既没有得到龚古尔奖,也没有拿到戛纳金棕榈奖。
在龚古尔奖失利之后,杜拉斯对自己说,评委之所以没有投她的票,是因为她是一个共产主义革命者。
或许正因为这次经历,杜拉斯在三十多年后,她再次凭借《情人》参与龚古尔奖的角逐时,她对此奖颇有嘲讽。
但好在《情人》最终帮杜拉斯拿下了这一荣誉,杜拉斯对此并不兴奋,她只是平静地回答,“龚古尔没有找到拒绝将奖颁发给我的理由。”
在《情人》出版之后,杜拉斯几乎得到了她可以得到的一切,财富,地位以及荣誉。
可即便如此,针对她的争议也从未停止过。杜拉斯并不讳言自己曾犯过错。但对于别人的评判,她的回应是:我就在这里,在不可解释之前。
在杜拉斯的最后一位情人扬笔下,杜拉斯还说过另外一句话:你们无法拥有我,我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