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处》写于1897年,是王尔德在出狱前夕写给爱人波西的自白情书。
根据记载,这份情书在王尔德出狱后被交给了波西,但波西似乎并没有写下回信,王尔德在信中字字泣血的控诉与质问,注定得不到回应。
事实上,王尔德早应该料想到这一点。《自深深处》作为一封信而言,篇幅太长,但作为一本书而言,篇幅又有些太短。
可就是在这短短的一百多页中,有一句话反复出现:恶大莫过于浮浅。
这句话无疑是对波西说的,换言之,《自深深处》对于波西而言太过深刻,浮浅的波西不足以理解它,更不足以给出与之匹配的回应。
王尔德对于波西的评价似乎带着一些刻薄与狂妄,然而他似乎尤嫌不够,在信的结尾,更是直白地写道,“你故意地,不请自便地,冲进我的范围,篡夺了一个你既无权又无资格占据的位置。”
如果说上面的评论还稍稍含蓄的话,这句话无疑是将波西踩到了尘埃里,尽显王尔德的轻狂。
然而从王尔德的身世地位而言,我们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如此狂妄的资本,出身名门,才华横溢。而对王尔德无尽索取的波西与之相比,确实不值一提。
这段从开始到结束从来不对等的关系让王尔德吃尽了苦头,正因如此他才会对波西有如此多的怨怼,以致要写一本《自深深处》来进行控诉。
但我们一定不要以为《自深深处》只是一封控诉情人无情的信,若真是如此,它不会收获后世无数的读者。
王尔德在信中控诉情人波西的同时,也反复地承认,对于这段毁了他的爱情,“我同你一样难辞其咎。”
想通了这一点的王尔德,在《自深深处》不仅仅是在控诉,更是在和解。他不愿意任由自己被怨恨吞噬。
他在书中写道,“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
美国作家托马斯·沃尔夫在其自传小说《天使,望故乡》的前言中写道,“我打算把我的灵魂拧在纸上,把一切和盘托出。”
这同样也是王尔德在《自深深处》中所做的,王尔德也将他的灵魂拧在了纸上,不仅仅和盘托出,更是在与伤痛和解。
两年的牢狱生涯让他对情人心怀怨怼,但同时也让他得以窥见自己的灵魂深处。他明白,无论是波西还是波西的父亲,都不可能摧毁像他一样的人,真正的真相是,“是我自己毁了自己。”
这一感悟,正是上面所提到的“我同你一样难辞其咎。”
深刻自省之后,王尔德决心不让自己成为被仇恨蒙蔽的盲人,而这恰恰是他的情人波西过去所做的事。
王尔德在《自深深处》中对于仇恨有一段精辟的论述:
“恨使人视而不见。这你并未认识到。爱读得出最遥远的星辰上写的是什么;恨却蒙蔽了你的双眼,使目光所及,不过是你那个狭窄的、被高墙所围堵、因放纵而枯萎的伧俗欲念的小园子。”
波西对于父亲的恨不仅让他自己自遮双眼,更让王尔德身陷囹圄。王尔德却不愿意这样做。因此他才写下了《自深深处》。
与其说王尔德在怨怼,不如说他在和解,他在“摘除自己心中的芥蒂。”这恐怕才是《自深深处》具有永恒魅力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