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在诗歌的花园里,摇曳着风情万种的诗篇。有“凌寒独自开”的傲岸不羁,有“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沁人心脾,更有“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楚楚动人。白居易的《长恨歌》无疑是园中独特的一枝。他曾自评:一篇长恨有风情。那我们就一起来看看,它的“风情”在哪里?
一是故事有风情。这首叙事诗的主线是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爱情悲剧,故事中有生离死别,有现实也有仙境,婉转低徊。在这段充满悲欢离合的爱情里,我们看到了两心相知的欢乐,看到了生离死别的悲痛,看到了至死不渝的哀思,更看到了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绵绵长恨。爱情,本就最具风情。《长恨歌》之风情,在于哀婉动人、缠绵悱恻的风月之情。
二是人物有风情。有风情的故事,自是离不开有风情的人物。杨玉环是古代“四大美女”之一,闭月羞花;唐明皇中兴大唐,成就盛世,都极具风情。孔子曾说:立象以尽意。象即形象,意即情感。我们不妨通过品味形象来感受诗情。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是一个特写镜头,杨贵妃的美在这“一笑”中被无限放大了。正所谓“美人一笑倾人城”,“笑”向来是美人的标配。“回眸一笑”惊艳四座,又拿六宫粉黛对比,更显其美艳不可方物。一个神情,就尽显贵妃的美艳风情。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这是一种体态,一直以来国人对女子“美”的标准就是娇柔,贵妃的“无力”而需“侍儿扶起”,正是万般娇美,惹人怜惜。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这是一个动作,身为一国之君,眼见心爱的女子被处死而不能救,何其悲伤,眼见“血泪相和流”,何其触目惊心,玄宗的深情中蕴含着无奈。
一个个简洁的动作,一个个传神的姿态,一幕幕仿佛再现的实景,贵妃艳丽、华丽、美丽,玄宗多情、痴情、长情。《长恨歌》之风情,在于人物细腻传神的风采。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他,回来了。那宫中的芙蓉,娇美依旧;那池边的杨柳,依依如昔。春风微微,桃李花开,秋雨点点,梧桐落叶,南苑的秋草绿了又黄,满阶的红叶落了又枯。她,在哪里?
玉环风情万种,玄宗痴心一片,却以悲剧收场。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那白居易呈现这个悲剧给世人,又想表达什么呢?而关于《长恨歌》主题的争论,从它面世之后,就曾未停过。
三、主题有风情。《长恨歌》主题的表达,一直众说纷纭。有“讽喻说”,白居易讲求“歌诗合为事而作”,这首诗应该就是对唐玄宗重色误国的讽喻,告诫统治者要引以为戒,免蹈覆辙。前一部分写“恨”之因,后一部分写恨之本身,贵妃惨死,玄宗孤老,天人永隔,相会无期。既不是对二人的同情,更不是歌颂,而是通过二人最后的结局讽刺他们苦果自尝。也有“爱情说”,认为此诗虽有讽刺,诗文的主体部分则是对二人爱情悲剧的描绘。白居易在《新乐府序》中谈到他的创作手法,即为“首句标其目,卒章显其志,诗三百之义也”。《长恨歌》末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可见作者的创作初衷是表述爱情的。同时,白居易在整理自己的诗集时,曾自评此诗:“一篇长恨有风情,十首秦吟近正声。”秦吟就是他的一组讽喻诗《秦中吟》,既然白居易把《长恨歌》和《秦中吟》相对而论,也就表明,他自己并不认为此诗是为讽喻而作。由此我们也可以延伸到白居易的生平,他早年与邻家少女湘灵相恋,但其母以门第家世为由,棒打鸳鸯。此事一直是白居易内心的痛,“诗言志,歌永言”,或许在李杨情殇的背后,是白居易在缅怀自己未遂的爱情。也许,《长恨歌》震撼我们的,是诗中那至死不渝的爱情,是那“孤灯挑尽未成眠”的耿耿相思,是那“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执着寻觅,更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一源于文本而又超越文本的共同祈愿。此外还有“兼有说”。认为此诗的前半部分是对玄宗享乐误国的讽刺,讽刺的是作为国君的玄宗;后半部分则饱含着对二人爱情悲剧的同情,对二人痴情的歌颂,歌颂的是纯粹的爱情。身份不同,责任不同,爱或许就该轰轰烈烈,但在爱情里,我们也常常无法忘却对自己、对家庭、对社会的责任,就未必真能奋不顾身了。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部伟大作品所投射出的意义也往往不是单一扁平的,千年以来说不尽,《长恨歌》的风情,在于那多元立体的主题。
如此风情的《长恨歌》,影响了当时和后世一大批的文人,他们创作出大量优秀的文学作品,如:宋传奇《杨太真外传》,元杂剧《梧桐雨》,明小说《惊鸿记》,清戏剧《长生殿》。同样的李杨爱情,不同的文学形式,呈现出不一样的风情。正是有了这别样的风情,我们的文学才百花齐放,春色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