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演员一去兮不复还

小才智讲文学 2022-05-16 18:51:46

公元前227年,燕太子丹派荆轲入秦,临行时燕太子丹及高渐离、宋意着白衣冠(丧服)送于易水,高渐离击筑,荆轲应声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歌声悲壮激越。随后,他便登上马车,再不回头,再也没回来。荆轲入秦何为?我们都知道,是去行刺,而且史书告诉我们,他功败垂成。前面的这一段描述,让人疑云顿生,行刺不应该保密的吗?白衣相送,击筑高歌,如此名场面,简直是演戏。

关于荆轲的故事,司马迁的《史记》和刘向编订的《战国策》都有记载。但《战国策》只写了荆轲为太子丹刺秦的事,《史记》还描述了荆轲的生平。根据司马迁的记载,荆轲原是卫国人,喜爱读书和击剑,游说卫元君,没有得到重用,此后他便四处游历,之所以留在燕国,是因为他喜欢当地的狗肉和美酒,还结识了善于击筑的高渐离。燕国的兴衰存亡,本和他没有多大关系,因此,当太子丹见到他后,慷慨陈词,花了大半天描述他的宏伟蓝图,荆轲沉默良久,才说:“此国之⼤事也,臣驽下,恐不足任使。”经过丹再三恳求,才勉强答应。此后,太子丹便“车骑美⼥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着手开始运作他这一买凶杀人的大项目。

显然,荆轲的欲望很多,他不仅喜欢喝酒吃狗肉,对于豪车,骏马和美女,也是来者不拒,甚至乐此不疲。但是对于入秦行刺,他显然没有把握,为了能博得秦的信任,他亲自劝说秦叛将樊於期自刎,拿樊的项上人头去做见面礼。虽然如此,他还不敢成行,据他自己说,是在等一位能力出众的好友一起去。但是太子丹已经生疑了,也只得动身。对于丹来说,徐夫人之匕首,樊於期之人头,还配置上十三岁就能杀人的秦武阳,再不去行刺,甚至把这项目搁置,那沉没成本就太大了。所以,荆轲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因此,听说荆轲出发了,他赶紧带人来送行。此时两人已经出现了信任裂痕。但是他们为什么要穿孝服?荆轲此去,是假借燕王的名义去送人头和地图的,正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穿孝服送一个使者,看起来就是太子丹给荆轲演的一出戏,潜台词就是:“您这次去,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表面上充满着悲伤,背后或许是对荆轲的提醒甚至警告。荆轲也清楚,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全身而退了,于是他慨慷悲歌,既是为自己壮行,更是表明心迹。人生如戏,他毅然奔向他人生最终的舞台,去演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尽管没有彩排过,尽管那早已注定是悲剧收场。

“荆轲奉樊於期头函,而秦舞阳奉地图柙,以次进。至陛,秦武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荆轲顾笑武阳,前谢曰:“北蕃蛮夷之鄙⼈,未尝见天子,故振悃。愿大王少假借之,使得毕使于前。”秦王谓轲曰:“取武阳所持地图。”轲既取图奏之,秦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椹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绝。拔剑,剑长,操其室。时惶急,剑坚,故不可立拔。荆轲逐秦王,秦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轲乃逐秦王。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以手共搏之。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秦王方环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左右乃曰:“王负剑!”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其首以摘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于是左右既前杀轲,秦王不怡者良久。已而论功,赏群臣及当坐者各有差,而赐夏无且黄金二百溢,曰:‘无且爱我,乃(才)以药囊提荆轲也。’”这就是书中记载的荆轲刺秦王的过程,还留下了“图穷匕见”的成语。可以说嬴政当时的处境是九死一生,但我们更看到荆轲是学艺不精,错失良机。捉,捉不住;刺,刺不中;追,追不着;打,打不过。侍医夏无且一个药囊,就足以抵挡住他,给了嬴政拔剑还击的机会。这一场打戏虽然惊险,但是很快结束了。临死的荆轲,还不忘硬气地说一句:“嬴政,老子杀不了你,是因为本来就是想活捉你,和诸侯签订条约的!”或许,这是太子丹的真实想法,最高目标是活捉秦王,杀死秦王是第二方案,但是不管哪个方案,荆轲都实现不了,何况还给他派了猪队友秦武阳,一进门就吓得面色大变,可能还吓尿裤子了。荆轲是名好演员,但绝对不是好刺客,他算是以死报答了太子丹的知遇之恩,也得以青史留名,人们对嬴政有多痛恨,对荆轲就有多同情。

真正的职业杀手是魏国人聂政,他为严仲子刺杀韩相侠累时,全程保密,一击致命,成功后毁容、剖腹、自尽,掐断了所有线索。如果不是他的亲姐冒死认尸,他就永远是一位无名英雄了。相比之下,太子丹和荆轲都太不专业了,荆轲刺秦,成了燕太子丹导演和编剧的一出戏,“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成了这出戏的主题歌。

当然,对于那个时代的名刺客,司马迁还是有很中肯的评价:“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他们举大义或者成功,或者失败,但他们的用意是显而易见的,不损志向,把好的名声流传后代。对于“演员”荆轲,后世还是有不少讴歌,比如骆宾王的“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陶渊明也曾写下《咏荆轲》,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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