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课本中读到欧阳修《醉翁亭记》,对其文中所要表达的含意,不甚了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我的语文老师也未从知人论世的角度,去详细剖析。因此,当时也只把这篇散文作为山水游记来看待,没有去深究其内涵。
随着自己对中国文学史了解的深入,在多年以后,重读《醉翁亭记》,终于品读出它的弦外之音。
欧阳修为何会到滁州来?是因为被贬。诚如韩愈所说,文人往往是不平之鸣,政治上郁郁不得志,往往会在文学领域上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醉翁亭记》的问世大致也遵循了这一规律。
文章描写了滁州一带朝暮四季自然景物不同的幽深秀美,滁州百姓和平宁静的生活,特别是作者在山林中与民一齐游赏宴饮的乐趣。滁州百姓安居乐业,这其中不无欧阳修的功劳,他虽然被贬,心中难免抑郁,但还能发挥“宽简而不扰”的作风,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注重从百姓实际考虑,顺应百姓的愿望和要求,为百姓生活带来便利。他的政见在中央不被采纳,却在地方得以施行,而且是地地道道的惠民政策。因此,太守宴,众宾欢,太守归而宾客从,可见百姓对其爱戴。
而欧阳修为何要自号醉翁呢?而且是饮少辄醉,或许是因为心中的忧愁吧,正如李白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洒脱如谪仙者,都要感叹“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何况欧阳修是现实主义者呢!忧愁是必然的,因为忧愁,所以宁愿醉倒,也不愿醒来。文章的关键,是一个“乐”字,正如作者所云:“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是的,禽鸟之乐与人之乐不同,从人之乐与太守之乐也不同。太守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然则无人能理解他内心的孤独,寄情山水的背后,隐藏的是难言的苦衷。因此,他年当四十,要自号醉翁,而且是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的醉翁,读者都不禁心疼。
在山水之间,醒而醉,醉复醒,这或许是北宋这一特殊时期,遭遇贬抑的优秀士大夫的共同特点。譬如苏轼在《江城子·密州出猎》,年不满四十便自称老夫,而这老夫还故作狂态,狂与醉,其内涵其实是一致的,因为内心的苦闷。所以他在《临江仙》中,夜饮东坡醒复醉之后,倚杖听江声之时,要发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吟唱。但不管是苏轼,还是欧阳修,在醉时潇洒狂放,但在醒时,他们便如《岳阳楼记》所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他们也都和范仲淹一样,有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政治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