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之中,撤退的队伍如一条巨大的长蛇,在雪野里蠕动着,没头没尾,队伍里,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老人的叹息声,和有人滑倒在地的尖叫声,更有一些木枢大车,根本经受不了长途运转,早已趴窝了,后面的官兵,又不得不把这些车辆推到路边去,腾出大路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队伍便一下子又乱了起来,各种声音嘈杂在一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有人已经从旁边绕了过来,凭空踩出一条路来,臃肿才慢慢地消退了。
第60军先头部队第182师刚开始进展得还算顺利,9日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赶到了太平岭。可天近中午时分,路面上却泛出一层薄薄的雪水来,人马车辆一过,立即便溅出泥浆来,官兵步行其上,苦不堪言,牵引炮车的骡马,无论如何使劲,无论如何甩鞭子责骂,都拉不动了,几辆牵引车也已经陷在泥泞之中,车辆发出呜呜的怒吼,车轮飞溅出长长的夹杂着冰雪的泥泞,可就是出不了那泥泞之地。
白肇学咬了咬牙,下达着命令:“卸下骡马,破坏大炮,不能动的车辆,全部推到路边去。”
官兵虽有些不舍,可还是很快便执行起师长的命令来。就在这时,先遣部队送过信来,在太平岭公路两侧的高地上,发现了共军为数不清的阻击部队,正在放着冷枪,先遣连已经和他们接上了火,正在攻击之中。
白肇学接过卫士递过来的望远镜,顺着公路向前面望去,只见太平岭公路两旁的高地上,冰雪后构筑起了临时的掩体,几挺轻机枪正在开着火,拦阻着先头部队前进,而向两旁延伸处的树木上,依旧被冰雪包裹着,一片刺眼的白光,闪得白肇学双眼发痛,他冷冷一笑,说道:“共军小股部队,不要慌,调整炮口,把所有的炮弹打出去,也省得再销毁它们了。”
于是,正在卸炮车的炮兵,急忙调转了炮口,也不说什么阵地章法了,大致瞄了瞄前方解放军的阻击阵地,便零零散散地把炮弹打了出去。对方到底是解放军的地方部队,阵地很快便被轰炸平了,能清楚地看到,他们伤亡了不少人,向两旁的冰天雪地里撤去。白肇学笑了笑,挥了挥手,部队又出发了。
或许胜利取得的太意外了,也或许部队丢下辎重之后,进展得太顺利了,主力部队竟然赶上了先遣连,走到一块来了。众人说笑着走在大路上,竟然忘记了对公路两旁高地的警戒。忽然,在一棵棵大树之后,一块块巨石之后,一堆堆雪堆之后,响起了激烈而愤怒的枪声。白肇学急忙跳下吉普车来,大声命令着:“不要乱,不要乱,这是共军的小股部队,没有什么重武器的,各自寻找掩体,给我顶着,给我顶着。”
就在这时,一发炮弹打来,正中白肇学师长的坐骑,那辆吉普车一下子便着起火来,幸亏两个卫士把白肇学扑倒在雪地里,才有惊无险,逃过一劫。第182师到底是久经沙场的部队,在撂下十几具尸体后,一个个躲到了可以挡身的山石之后,向高地上还击着。然而,解放军部队虽说人数不多,武器也不强大,但却是居高临下,占据着地形优势,双方打成了僵持战。
白肇学一见,回头对一个参谋下达着命令:“我们在这儿顶着,你,迅速通知后续部队,往高地上迂回攻击。”
参谋长杨正隆说道:“我们后面,是暂52师,他们会听我们的吗?”
第546团团长邓应斌在身后大声说:“别指靠他们了,我带领部队,折回去,向高地上穿插,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说话时,便大声命令道:“一营长,跟着我,往后退!”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暂编第52师的副师长欧阳午,亲自率领约一个营的兵力,猛然出现在左侧的高地上,右侧的高地上,同样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看来是暂编第52师的弟兄们打到共军侧翼,实施了攻击。
解放军一看自己两面受敌,也不恋战,便虚晃了几枪,撤退而去。
白肇学向高地上的欧阳午拱手,说道:“欧阳兄,肇学谢过了。”
欧阳午淡淡笑了几下,说了声:“白师长,逢凶化吉,必有大福,我们跟着你们走,是沾了大光的。晚上宿营的时候,我和李师长一定前去拜访,弟兄们喝上一杯,也就到长春了。”
众人笑了起来,参谋长杨正隆也早已下令各部集结部队,清点人数,撤退的队伍又上路了,前面还有什么情况,只有老天爷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