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的长沙安成县城头，吴砀望着城下飘扬的"吕"字大纛，指尖深深掐进夯土墙的缝隙。这位南海揭阳出身的寒门孝廉，此刻正经历人生最艰难的抉择——远处孙吴大军的云梯已架在护城河畔，而关羽的援军仍不见踪影。

"明府，四县粮草仅够三日。"主簿曾夏捧着竹简的手微微颤抖，城头呼啸的北风卷起他沾着血污的衣袂。吴砀闭目想起三日前吕岱射进城中的劝降书："汉室倾颓，良禽择木而栖"，喉间泛起苦涩。他忽然转身拔出佩剑，剑锋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城墙青砖："传令各营，今夜子时..."话音未落，探马急报：其他郡县已然易帜。

烛影摇曳的军帐里，吴砀凝视着案上那方"安成长印"，耳边回荡着吕岱白日所言："足下既已归顺，何不随某往见吴侯？"铜印边缘的云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恍如他飘摇的信念。突然帐帘掀动，故吏曾夏闪身而入："袁龙将军已至醴陵，愿与明公共襄义举！"吴砀猛然攥紧印绶，指节发白——原来这屈膝之降，竟成了绝地反击的契机。

建安二十一年春，攸县城头的"汉"字大旗猎猎作响。鲁肃望着城楼那个清瘦身影，朗声道："吴砀兄！当今天下三分之势已成，你即不降吴，又不投蜀，何苦为汉室虚名殉葬？"吴砀按剑而立，身后是八百揭阳子弟兵。"肃清南土，某只知奉天子诏！"他的怒吼惊起江边白鹭，"尔等僭越之臣，安敢妄称天命！"话音未落，城下飞石如雨，血染的护城河倒映着残阳如血。

赤乌三年的南海揭阳，满头白发的吴砀拄着藤杖立于莲花峰巅。脚下是曾夏新筑的营寨，竹篱间穿梭着第三代抗吴儿郎。"将军，钟离太守又遣人送信。"亲兵呈上绢帛，吴砀展开见"勿徒苦生灵"五字，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望向北方——那里有他坚守四十年的汉家山河，亦有漫山新坟中啼哭的孤儿寡母。

当钟离牧的牛车驶入营门时，吴砀正擦拭着那方早已失去印文的铜印。南海太守解下佩剑置于案前："昔年鲁督抚江，今牧愿效之。将军可愿与某赌一局？若十年后江东仍割据称尊..."老者浑浊的眼中忽现精光："某便再等十年！"言罢掷印入炉，飞溅的火星映照着岭南群山，如星汉坠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