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弃军妓》
长姐坚贞不屈,是上京出了名的烈女典范。
太子曾以全家性命要挟,逼她为妾,她金簪抵喉,语调铿锵:「让我以色事人,不如死了干脆!」
爹爹不堪姐姐受辱,拼死抵抗,血溅当场。
她横眉冷对:「人固有一死,我绝不受人胁迫!」
太子甚觉她有趣,绑了娘和兄长后大笑离开。
国破那日,我们不幸被掳,充作犒军军妓。
长姐拔下敌将利刃自刎:「我宁愿死,也绝不向太子求救!」
我心急如焚正欲挺身而出时,眼前出现一行行弹幕。
1
【女主一定要保住清白啊,一个月后太子就带兵打回来救你了。】
【肯定没事的,女主以后是太子妃,还要母仪天下呢。】
【女配愣着干嘛,死嘴快说啊,说你姐姐贞烈绝不会做军妓,蛮人与其得到一具尸体,不如你先接两个人的活儿,再慢慢劝她。】
【唉,可后来女主被救,却没带走女配啊,明明蛮人只要一个铜板的赎金。】
这时,突然有什么画面在我脑海炸开,姐姐面容坚毅,声若锤炼过的金石。
「一个铜板那也是与他扯上关系,太子必会借此纠缠不休,那我还不如死在你面前!」
画面一转,她已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我却是人人唾弃的军妓。
我质问她为何不来救我,一个铜板何至于要她筹五年。
姐姐无辜睁大眼,竟鄙夷道:「你被万人骑没自戕,还苟活至今?」
「本宫视贞洁如命,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妹妹!」
我眼里涌出血泪,又哭又笑:「唐九歌,我不知廉耻?哈哈,可若没有我,你早沦为蛮人奴妓,哪会有今日风光!!」
「贱婢大胆!本宫乃天命之女,岂容你拿本宫当你自甘下贱的借口!」
她是天命之女?亦是弹幕里所说的女主?
那我因她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又算什么?
于是我又缩回脚,默默闭上嘴。
2
我们本已随百姓逃出了城。
可姐姐听说太子带着陛下新赐的美人仍在宫内寻欢作乐,便毅然策马掉头,借说要趁此时机解救娘和兄长。
太子府人去楼空,姐姐又要去宫内找太子讨说法。
没想到在半路就和一队胡人兵马撞了个正着。
姐姐被绑却全然不惧,竟出言挑衅道。
「为了逼我就范,太子竟让你们扮作那些恶心的外邦蛮子,烧毁民屋,强抢民女,简直丧心病狂!
「要杀便杀,我是不会陪你们演戏的!只是我妹妹是无辜的,你们放她离开。」
姐姐大义凛然说完后,冷冷地闭上眼睛。
马背上满脸胡茬的胡人将军见状,嗜血的双眼冒出绿光,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哈哈,老子最喜欢在床上整治这种冷傲美人了。
「拉去我的帐里,等我驯服她一身傲骨,再赏给兄弟们尝尝。」
将士们大声叫好起来。
男子下马围着姐姐转了一圈,粗糙的大手撕裂姐姐身上名贵的浮光锦,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
姐姐双眼微瞠,像是不可置信。
但羞愤过后,她又恢复一贯的刚烈,坚贞不屈。
「胡将军,万一她真是赵滇南的女人——」男人身边的军师突然出声。
姐姐没像一般俘虏般害怕求饶,让男人非常震怒。
「是又如何?老子连他赵家的皇城都打下来了,还怕他一个废物太子?
「兄弟们,上城墙,今天我要在全军面前亲自尝尝赵滇南女人的滋味。」
「听说此女还是处子,此番尝了将军胯下滋味,怕是要销魂得连太子妃都不想当了呢。」
高墙上,姐姐看着往日繁华热闹的上京城,此时被黑压压的蛮人占领,才终于知道,皇城真的失守了。
两个士兵粗鲁地将她按在粗粝的石墙上。
胡将军迎风大笑,虎皮下摆被他往腰间一塞,竟当真要在众目睽睽下强占姐姐的身子。
姐姐剧烈挣扎起来,珠钗掉落,往日端庄的发髻凌乱不堪,衣服也被撕成碎片。
【唐九笙是吓傻了吗!她怎么还不站出来,女主可是她姐姐啊。】
【看来这家人除了唐父,没一个真心为女主。】
【别慌,我相信女主,剧情也不可能真让她被人强迫的。】
我也紧紧盯着姐姐想看她到底如何脱困。
前世我的挺身而出,是不是真的多此一举。
我落得那般下场是不是纯活该?!
可她在胡将军的手探向她的亵裤时,只目光慌乱在人群中找我:「妹妹!妹妹!」
3
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我看到前世自己奴颜婢膝,替姐姐斡旋,总算护住她最在意的清白。
可太子带兵打回来,与胡人达成和解时,她先是推说自己身无分文,又拿爹娘兄长为名,凛然呵斥我。
「唐九笙,父亲怕我受辱丢了性命,娘和兄长日日被囚禁鞭挞,也从不叫我违逆本心向权贵低头。
「若因一个铜板,我便要委身曲附太子,你叫爹泉下如何安宁!娘和兄长情何以堪!
「你如此不懂事,便是逼我死。」
我绝望地松开她,哭泣不止:「姐姐,那你出去后赚到钱一定要来赎我。」
不过一个铜板,我以为最多不过三日,便能脱离苦海。
可我足足在苦寒的塞外熬了五年,等来的却是姐姐大婚,贵为太子妃。
我拼着一口气回到上京,拦住她的仪仗队,只求问个明白,她为何待我如此残忍。
她却自称天命之女,骂我不知廉耻,自甘为妓。
人人都朝我丢烂菜叶、臭鸡蛋。
「她当年若敢像太子妃那样豁出命不要也要护住清白,胡人还真能强迫她不成!」
「只有像我们太子妃这样有勇有谋的女子,才能在胡人重兵下安然脱身。」
「太子妃不愧是我朝烈女典范,坚贞不屈,难怪以平民之躯,能让陛下赐婚。」
直到看到爹、娘、哥哥的墓碑,我才明白,我们一家全是姐姐往上爬的工具。
她当初百般拒绝,不是真看不上太子,而是看不上那小妾身份。
她想要的,从头到尾就是太子妃,母仪天下!
可一切都晚了,如今我们身份差距譬如天堑,我只剩一具残破身躯,人人喊打。
要报仇没有一丁点的机会。
夜半,我被一蒙面人杀害扔到了乱葬岗,姐姐身上最后一丝污点也无了。
幸上苍垂怜,让我在关键时刻窥得一线天机。
我不信那劳什子弹幕所说的女主,我要逆天改命。
也想看看,贵为天命之女的姐姐,能不能从这数万蛮人军帐中清白地来,清白地走出去。
她的坚贞不屈,能否像打动太子一样,让蛮人将领折服。
4
「妹妹!」
见我迟迟不见动静,姐姐扯喉大喊。
胡将军一把扯下她的肚兜扬在风中,一脸快意:「臭娘们,你不是不害怕吗?叫什么啊?」
姐姐终于彻底绷不住了,她慌乱朝我使眼色:「唐九笙,你还愣着干什么!」
我头匍匐在地,掩住嘴角的冷笑。
「姐姐,只要你纵身一跳,便能免受这折辱了。」
「你!」她脸涨红,悲愤交加。
又似想到什么,突然用力甩开胡将军,昂着下巴,面容坚毅地朝前走了两步。
双手攀墙,做出真要坠楼的架势。
胡将军心情大好,突然手指向我:「你说,她敢不敢跳?」
我从人群中膝行出来,安分得如鹌鹑:「将军,不能被驯服的烈马,一文不值。」
「倘若她真敢跳,将军怜惜赏她个全尸,也是她的福气。」
胡将军一愣,随即叉腰大笑起来。
「说得不错,好!哈哈哈。」
紧接着,他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赵滇南对你姐姐,果真求而不得?」
我诚实点头:「阿姐性情刚烈,太子几番威逼利诱,她皆不为所动。父亲惨死,娘与兄长被囚亦不能让她动容半分。」
似乎是佐证我的话,姐姐眉目更是冷峻了几分,一条腿也跨上了城墙。
胡将军眼睛微眯,舌尖嗜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姐姐微昂着下巴,自以为此举定会让人刮目相看,不料——
胡将军竟扬起马鞭,狠狠朝她背上抽去:「是选体面全尸,还是爬到我胯下伺候,快点,少他妈装模作样!」
众人也大声呼喝:「跳啊!」
「有种跳啊!」
姐姐被抽得皮开肉绽,厉声惨叫起来,眼里满是不解与慌乱。
她不懂,为何无往不利的招数不管用了。
只有在塞外军营熬过的我才知道,胡将军的父兄早年死于老单于宠妾的谗言。
是以他生平最恨虚伪造作、装模作样的人,尤其厌恶心口不一、内心下贱的女子。
前世,我挺身而出,他也同样深恶痛绝我「虚伪的姐妹情深」,非要撕碎我的假面,折断我一身犟骨。
他对我施以酷刑,把我扔到野狼堆折磨我。
最后又将伤痕累累的我,拉到三军面前当众凌辱。
我身心俱被摧毁,但那等痛苦下,我紧咬牙关,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濒临死亡之际,我仍朝他谄媚地笑,求他暂时别逼姐姐,给我一点时间劝劝她。
胡将军大呼晦气,终是允我在群狼环伺中保住姐姐的清白。
两相对比,姐姐这才哪到哪儿呢。
胡将军狠狠连抽了十几鞭,见姐姐仍欲跳不跳,不耐烦走向前,双手直接托举起她的下半身。
姐姐猛然悬空,一声尖叫,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整个人挤进他身子里。
哪有往日半分矜持!
我哑然不已。
想到断然赴死的爹爹,还在地牢苦苦煎熬的娘和兄长、曾经沦为军妓的自己,满腔的悲愤!
呵!原来一直是鞭子没落到自己身上,她才不知疼啊。
胡将军抱着她回身,嗤笑一声:「原以为是个硬骨头,没想到又是一个贪生怕死、爱慕虚荣的贱人。」
「哈哈哈,赵滇南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军师淫笑着:「桀桀桀,将军,此女能被他瞧上,定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很快,姐姐被团团围住,耳边传来破帛声和男人的喘息声,中间夹杂着女人凄厉的惨叫。
我木然听着,有些悲凉,有些酸涩,但更多的,却是解恨。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做这个女人的垫脚石。
弹幕期待的化险为夷、女主的运道都没有发生。
直到一切风停雨歇,弹幕才再一次出现。
【唐九笙卖姐求荣,男主知道后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这胡将军不过是男主手下败将,暂且让他嚣张几日,唐九笙一定会后悔抱错了大腿!】
【本来做个军妓能活下来,现在,呵,等男主打回来就是她的死期!】
没错,我必须自救,不然,我的下场不会比前世好几分。
我无视弹幕的无能狂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对策。
在小兵要将我拖下去犒劳三军时,我爬到胡将军脚边。
「将军,赵滇南并非不敌弃城而逃,而是请君入瓮。」
5
胡将军懒懒倚在虎毡上,脸上一片餍足之色,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近年来,胡人兵强马壮,骁勇善战,胡将军这一支兵马更是长驱直入,连夺十几座城池,打得赵滇南连连后退,连皇城都拱手相让。
「将军,皇上早已决定弃城迁都,赵滇南却假意带兵在此滞留,是想用此城围困将军,到时好来个里外夹击。」
我急切地献上投名状:「小女知道他在皇城留的地洞在哪!愿给将军带路,以绝后患!」
「地洞?」
胡将军眸光沉沉,神色莫测难辨:「老皇帝病重,赵滇南已经监国,你出卖他便是与整个中原为敌,如此还愿意向我投诚?」
我瑟缩一下肩膀,脸上浮现惶恐无奈。
「将军,之前小女看因不惯阿姐戏耍将军,没有挺身而出,还出言相激,她定然恨不得杀了我。
「将军派人打听便知,太子殿下向来爱重姐姐,为了得到姐姐,他杀害我爹,囚禁我娘和哥哥,但又不忍伤她半分。」
我咬咬牙:「我本就恨他入骨,如今既已得罪他,还不如投靠将军博一条生路。」
「如此一来,我自是不愿将军落入他的陷阱,让他得逞!」
胡将军脸色稍霁,因为我说的确是事实,得罪赵滇南,中原哪还有我的活路。
我画好地图后,胡将军的兵马果真在皇宫后山一角,找到一处新挖的,还泛着泥土香的三人宽,绵延数里的地洞。
地洞被炸毁后,胡将军才好整以睱问我:「你要本将许你什么?」
我抬起头,对上他冷凝的目光,心口一颤。
鼓起勇气朝他谄媚一笑:「不知将军帐中是否缺个洒扫的侍女,小女一定结草衔环报答将军的收留之恩。」
他打量着我,摸着下巴沉吟。
我小心地觑着他,眼神希冀又忐忑,活像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我在赌。
前世,我眼睁睁看他与赵滇南达成和解后,又一路烧杀掳掠回到塞外。
中途不知道砍了多少不肯降的官员百姓的脑袋。
他一手提着一个头颅,嗜血大笑:「贪生怕死才是人之本性,违背本性的人,本将不用,亦不敢用!」
「就如同无法驯服的烈马,一文不值,不如杀了吃肉!」
所以,我猜他并不排斥识时务的真小人。
何况我这个真小人好拿捏,立了功又有自知之明。
「如此,便是不想做妓?可。」
他一眼看穿我的心思,话音一转:「不过,本将军既要拿你们犒军,便不可言而无信——」
我瞟了眼浑身青紫的姐姐,喜不自胜,犹如小人得志,大声回。
「是,将军,小女一定看好姐姐完成我们的任务。」
他眼里露出一抹恶趣味,同时也彻底消除了对我的怀疑。
我松了口气,但我知道,只是免于奴妓的命运,还远远不够。
6
胡将军此人虽自大,但地洞一事证明赵滇南并非没有后手。
为了以防万一,他命大军在城外三十里的山脚搭营驻扎。
夜幕降临,士兵们酒足饭饱,齐齐在数座灯火昏黄的暖帐前,排起了队。
不时有男人掀帘进去,又一脸餍足地出来。
外面的兵痞子们搭起了篝火,淫笑阵阵。
在众多暖帐中,有一座红帐尤为显眼,外面的队伍足有一里长。
一名粉衣轻纱女子从帐里出来,见到我和姐姐一愣,随即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哟,这不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宠唐九歌吗?嗯~那委实配得上这顶红帐,各位爷们今晚可有福了。」
她媚眼一瞟,摇着手帕与我们擦肩而过,留下一股劣质的香粉味。
「平日依依姑娘太受欢迎,刺溜,今晚我要吃头餐。」
李依依一路哼着歌,袅袅婷婷,惹得几个男人尾随跟上。
更多的人看着她的背影,大声调笑:「依依别恼,等我们尝够了鲜,还会去找你的。」
我久久看着她的背影,眼眶一热,低喃:「依依姐。」
「自甘为妓,不知廉耻!」姐姐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李依依本是京城贵女,也是即将过门的太子侧妃。
赵滇南为向姐姐表忠心,退了李家亲事。李父觉得她名声有碍,便连夜送她回老家省亲。途中被胡将军人马虏获,她迫不得已成为军妓。
前世,姐姐亦是如此嘲讽李依依,更是在太子殿下来救她时,对李依依落井下石。
「你铁了心不从谁还能真强占了你不成?无非是不敢豁出性命罢了。唉,若你保住清白,太子赎你出去也未尝不可。
「可你自甘为妓,在蛮人膝下承欢,真真叫人恨铁不成钢,若是我早便一头撞死了。」
她沾沾自喜,却忘了她初到军营时不知天高地厚。
挑衅李依依不算。
还满嘴坚贞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逼得几名汉人女子羞愤自尽,也彻底惹怒了那帮茹毛饮血的胡人。
即将被人拖走凌辱时,她害怕了:「妹妹,我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我的清白便是他的脸面。」
「我死无所谓,娘和大哥还在他手里,你忍心他们被我连累吗?」
我气急,也只能拖着残败的身躯冲到胡将军帐外再度替她求情。
「将军,姐姐受辱定会自尽,不如留她一条贱命。两军交战时,赵滇南投鼠忌器,再不济也能用她多换几座城池啊。
「将军,求求将军再原谅姐姐一次。」
胡将军思虑一番放过姐姐,却尽数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若没有李依依私下相帮,我岂有命活到找姐姐对质。
可她一朝得救,不记得我半点好处,而是对赵滇南邀功。
「我宁死不屈才护得自身周全,再晚一点,你便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赵滇南怜惜抱住她,眼里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我有心想辩解几句,姐姐无声朝我开口:「娘,大哥。」
我不懂,她生平不是最讨厌受人胁迫吗,怎么在威胁我时,手段却如此炉火纯青。
7
想到前世的事,我对姐姐更是恨毒了几分。
待帐中男人进出数次后,我才端着热水慢腾腾进去伺候。
姐姐衣衫凌乱,浑身无力躺在榻上,双腿都并不拢,两名士兵正在一旁系着裤腰带,脸带餍足之色。
显然这一轮才刚刚结束。
「嗤,不都说这娘们够烈?我这刀子还没派上用场,她就上赶着伺候了,可不像今天才破了身啊。」
「哈哈,你小子是又想见血了?当初依依死活不从,你直接给她肚子来了一刀,差点没给人弄死。」
「当初的依依姑娘,确实有几分烈性,比这娘们来得带劲。」
男人嘿嘿一笑,颇有些遗憾地捡起匕首,目光在我脸上流连了一圈才出去。
我蘸湿了帕子,蹲下身给姐姐清理。冰凉的井水让她腿根一缩,看到是我,她瞬间被怒火填满。
一脚踢翻木盆,身边有什么只管尽数朝我扔来。
可她此时又怎是我的对手。
我翻身而起,直接拿起沾了泥水的帕子狠狠按在她脸上,她奋力挣扎朝我呜呜叫唤。
「唐九笙!你是疯了吗?今天为何不救我!」
「我有没有求你别进城?有没有求你别大张旗鼓地嚷嚷?你以为赵滇南天下无敌,把百姓赶出城是为了陪你演戏?逼你就范?你哪来的脸!
「为了展现你的坚贞不屈,你还故意激怒胡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我被你连累,还要赔上自己去救你?怎么,你是这儿镶金了吗?!」
「啊!唐九笙,你!你怎么变得如此粗俗不堪?!」
姐姐痛得脸发白,蜷缩起身子,满脸不可置信。
我冷笑,粗俗?
不粗俗能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来吗?
见我如此不留情面,姐姐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九笙,你怎可如此待我?你忘了爹临死前说了什么,他要你们宁可死也绝不成为我的软肋。娘和哥哥一直记得爹的交代,你却忍心看我受辱?
「如今我清白尽毁,死了也没有颜面去下面见爹爹。」
她还有脸提爹?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巴掌狠狠抡了上去,厉声大骂:「唐九歌,你看看你现在苟且承欢的样子,哪有半点贞烈可言?爹若知道自己救的是你这样的玩意儿,做鬼都要掐死你!」
「我要是你,还不如当时一跳死了干净!」
姐姐听到死字,眼里闪过一抹恐惧,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我嘲讽道:「既然没胆死,往后就别在我面前装清高贞烈,看得我犯恶心!」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姐姐羞愤不已。
「九笙姑娘,收拾好了吗,我们可要进来了。」
这么一会儿耽误,帐外兵痞子们已经吵嚷起来了。
姐姐身子一抖,眼神惊恐地转着。
见进来的是军师,她翻下榻,一副已有决断的模样,铿然出声:「言军师,我想通了!你给我送封信给太子,就说我同意嫁给他了,他定喜不自胜。你们可拿我提要求,财宝城池美人,什么都好,他定无不从的。」
姐姐自信满满,她理了理衣衫,下巴微昂,吩咐道。
「你们要军妓,找我妹妹便可,我的身份能给你们带来更大的利益。胡将军恐怕现在也想清楚了吧。」
军师打着酒嗝,不耐烦地扑了上去,胡乱地撕扯着姐姐好不容易才穿好的衣衫。
「臭娘们还装模作样呢,老子今天吃酒来晚了赶不上头茬,赶紧给我躺下,让老子舒坦舒坦!」
姐姐蒙了,双手护在胸前,急切道:「言军师,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赶紧带我去见将军,误了将军好事你担待不起——」
「臭娘们,都被万人骑了还想着做太子妃呢,哈哈哈。」
我摇头冷笑一声,笑姐姐天真愚蠢。
胡将军若真想与赵滇南谈判,从掳她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动她。
姐姐现在的价值,一为军妓,二是两方交战,胡将军用来羞辱赵滇南,打压他的士气罢了。
一个失了清白的太子的女人,别说换几座城池,双方不因此打得面红耳赤,血流成河都算是好的。
姐姐哪有那么大的脸,觉得自己仍奇货可居。
我默默走出帐外,刚放下帘子,久违的弹幕又刷出来了:
【怎么感觉这走向不对啊,唐九歌人设是崩了吗?突然就胆小懦弱,贪生怕死了。】
【都被当众凌辱,接客几茬了,我都不好意思说话。】
【不应该啊,就算太子现在来不了,军营里不还有个潜伏的男二吗?女主不该就这么认命接客呀。】
【是啊,北境王身为皇子时,也是唐九歌的追求者之一呢。】
【胡说,北境王当初出入唐家,是看中他们的打铁手艺。唐家祖上是兵器世家,听说唐家有失传的唐陌刀与秦驽的形制图,这可是打赢胡人的利器啊。】
【什么?我错过了什么剧情吗?难道太子也是冲着兵器图去的?】
【楼上,谁让你只看男女主谈情说爱的。】
【说起来,男二要是拿到兵器形制图,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清呢。此子堪成大器,可惜老皇帝不喜他,早早把他赶到荒凉的北境封地,给男主扫清障碍。】
北境王?
他竟在胡营?
联想到上世的记忆,我心怦怦直跳。
我倒是见过北境王数面,可惜当时年岁甚小,他既是潜伏,定然乔装打扮,我该如何找到他?
我一时心急如焚。
此消息来得太迟,我又担心他达到目的离开了军营。
8
头几日,因着太子心上人的名头,姐姐营帐内热闹非凡,皆是慕名而去的兵痞们。
「这些外邦蛮子,不得好死!等滇南打了胜仗,我一定要将他们所有人五马分尸,再剁成碎肉喂狗!」
帐内只有我们二人时,姐姐忍着疼痛咒骂不已。
我啐道:「是谁说一个铜板也不想与太子殿下扯上关系?怎么现在却一口一个滇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他的心上人?」
「唐九笙,你!」
她想起身,又娇喘着软了下去,累得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
我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却见她幽幽地看着我,突然道。
「笙儿今年 14 了吧,竟也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可以给家人分忧了。」
我心一寒。
数日后,我仍未寻到北境王赵祯所在,距离赵滇南与胡将军谈和,只剩堪堪十数天。
我心不在焉抱着木盆到山脚泉眼打水,却见李依依瘦弱的身躯,立在泉眼边摇摇欲坠。
我一个疾步冲过去抱住她:「依依姐,别做傻事!」
她一愣,笑道:「哟,是小笙儿呀。」
我正色道:「依依姐,落到如此境地,本不是我们的错。」
「老皇帝昏庸,太子残杀无辜,不顾百姓们死活,我们凭什么要因为他们的无能去死!我们要活着,活着从这个地狱出去!」
「活着出去?」她摇头,手嗔怪点着我的额头。
「笙儿,胡将军虽暂时放你一马。
「可军营狼多肉少,多一个姐妹,便是多一个人分担。你姐姐如今烈火烹油,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没瞧出那些王八羔子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嗯?」
前世我在军营苟且偷生,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但更知道李依依是真不想活了,她腹部被捅那一刀,曾被军医断言此生绝嗣。
只是随她一同被掳的,还有若干丫鬟嬷嬷,都是伺候她长大又被她连累。
她放下贵女身段,一跃成为胡营中最受欢迎的军妓,无非是拿命换她们轻省些。
后来她身边人被姐姐激得自尽,若非怜悯我,她怕是也早就随她们一起去了。
上辈子,我们惺惺相惜,在红纱帐中相互扶持,最后她又用一条命把我送出军营。
对比利用我却拍拍屁股走人,独享荣华富贵的姐姐,李依依更似我的亲人。
前世我最遗憾的莫过于,一是没有及早看清姐姐真面目,二是没有救下李依依,让她长埋塞外。
「小丫头片子,想得可真远。」
她掐掐我的脸蛋,风情万种一笑:「那你倒不如唐九歌了,她今日来我帐内,竟要我教她跳脱衣舞,想在蛮人胯下讨些好处。」
「咋样,你若想学,姐姐倒可不吝教你。」
我紧紧抱住她:「不,依依姐,你信我,我定会救你出去。你忘了我唐家祖上是做什么的了,我自是有些依仗。」
我不管不顾地许下承诺,她虽讶然我的亲近,却没推开我。
反而挑起我的下巴笑得花枝乱颤:「小丫头就是不死心哪,行,姐姐成全你。马厩有个叫乌恒的马奴,擅驯兽,可惜是个哑巴。有次被人拉到我帐中,可任凭我怎么挑逗都坐怀不乱。」
我心一跳,眼睛亮晶晶看着她。
她轻摇着小扇:「姐姐阅人无数,倒练出几番眼力。他若不是马奴,定是一方霸主。且他那胡子呀,是贴上去的。就是不知,他能不能吃下小笙儿的依仗了。」
她扭着腰肢离开,临了还不忘调侃我:「小笙儿,奴家可等着你的好信呢。」
直到夜深,我才悄悄离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