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山河:蜀汉末代太常张峻

米多知道 2025-03-01 08:25:13

景耀六年,刘禅听从谯周的建议投降魏国邓艾,自此蜀汉灭亡。

成都城头的旌旗在寒风中颓然垂落。张峻跪坐在太常署的青铜灯台前,指尖摩挲着玉圭上"承天之序"的篆文,烛火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摇曳的阴影。

案头堆积的竹简尚存墨香,昨日还在起草的《告天地文》此刻已成了废稿,绢帛上"汉祚永昌"四字被滴落的蜡泪浸得面目全非。

"张公!"尚书仆射张绍撞开朱漆斑驳的门扉,腰间银鱼袋与剑鞘相击作响,"邓艾的使者已在朱雀门候了半个时辰,说是要我们即刻启程招抚各郡。"

张峻缓缓抬眼,望见檐角残雪折射的冷光在张绍崭新的绶带上流转。这位张飞后代昨日还穿着蜀锦官袍,此刻却已换上了魏制的皂缘深衣,连发冠都改北成了方的折角式样。他伸手抚过自己素麻祭服的广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昭烈庙主持的禘礼,先帝金像上的彩漆正巧剥落在他掌中。

"听说有个郡守斩了劝降的驿使。"张绍压低声音,手指不自觉地叩击着门框,"还听说他把首级挂在城门,放言要效法霍弋..."

"备车吧。"张峻突然起身,腰间组佩发出细碎的清响,"把《蜀郡山川图》带上,还有...先帝赐的鹤氅。"

车驾碾过结冰的官道时,张峻掀开锦帘回望。成都城墙在暮色中化作蜿蜒的黛影,北邙方向的天空泛着诡异的赤红,像是谁把赤帻军的战旗撕碎了抛向天际。他怀中揣着今晨收到的密信,太守的笔迹力透竹简:"吾等已在聚兵八千,待公号令"。

"张公可听过邴原之论?"并辔而行的张绍忽然开口,马鞭遥指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昔年管宁渡海,邴原谓'君子不厄人于险',今蜀中百姓..."

"停车!"张峻突然厉喝,目光死死钉在道旁古柏下蜷缩的躯体上。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粗麻衣襟上凝结着紫黑的血块,右手仍紧握着半截木——矛正是去年冬至他亲自主持冠礼的祭酒家幺儿。

张绍的护卫正要挥鞭驱赶尸身,却被张峻颤抖的手掌按住马头。老太常踉跄着滚下马车,鹤氅扫过混着冰碴的泥泞。当他掰开少年僵直的手指时,一片写着"汉"字的木牍啪嗒坠地,背面歪斜地刻着《出师表》的残句:"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份也"。

是夜在雒县驿馆,张峻对着铜镜拆卸发冠。镜中忽然映出张绍持酒而来的身影,他迅速将太守的密信塞进镜匣。

"张公何苦自欺?"张绍倚着门框轻笑,酒气混着椒兰香扑面而来,"谯周昨日在洛阳得了关内侯,黄皓那阉竖都封了奉车都尉。您这招抚使若是..."

话音未落,张峻猛然转身,玉簪在砖地上迸裂成三截。他抓起案头的《蜀科》掷向对方,泛黄的简册在空中散作纷飞的竹片:"尔等可对得起建安二十四年汉中之战的十万枯骨!可对得起先帝白帝托孤时榻前的龙纹剑!可对得起你父亲张飞…"

当招抚使节抵达白帝城时,正值夔门雾锁。张峻独立危崖,望着脚下奔腾的江水将季汉旌旗的残片卷向东方。他怀中揣着太守的第七封密信,帛书上"三日后举事"的朱砂字迹被雨水晕开,像极了章武年间先主亲赐的丹书铁券。

"太常大人,水军已至巫峡。"副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铁甲摩擦声惊起寒鸦阵阵。张峻闭目感受着江风灌满衣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随诸葛丞相巡视阳平关的清晨。那时先帝创业未半的遗训还在汉水间回响,年轻的他曾亲手将"克复中原"的战旗插上定军山。

后记

当晨曦刺破浓雾时,守军发现太常的鹤氅整齐整齐叠在观星台上,旁边是用血书就的《绝命辞》:"臣峻白:昔受先帝之恩,今负丞相之志。不敢以残躯污新朝冕服,唯愿魂归官锦柏,目送汉水东流..."

江心忽然腾起巨大的漩涡,有人看见一袭素衣如白鹤投川,转瞬便被吞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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