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解放军干部急切的问话声中,杨伯涛才清醒了过来,他本来是不敢问的,在他的印象中,王元直肯定和胡琏一起突围成功了。王元直是18军的“插队户”,但和胡琏、杨伯涛、赵秀琨等人的关系,是相当好的。
王元直是湖南长沙人,字重刚,1909年生,黄埔六期毕业,毕业后又到中央陆军工兵学校、陆大正则班第十四期学习,毕业后到三战区服务,后任暂9军34师1团团长。该军后开六战区,陈诚改编这支部队为第66军时,所辖暂34师划归第18军,师长以下军官大多不用,而王元直利用和第18军参谋长赵秀琨的工兵学校同学及交通兵团的同事关系,得以留任,出任胡琏第11师的参谋长。当时,第11师下面的三个团长分别是尹钟岳、张涤瑕、李树兰。因鄂西会战有功,胡琏升充第18军副军长,王元直调充第18军参谋长,而杨伯涛任第11师的副师长。1944年,杨伯涛升任第11师师长,调王元直任副师长。在解放战争中,因其作战有功,升充为整编第118旅旅长。1948年3月,杨伯涛升充整编第11师副师长,王元直任整编第11旅旅长。黄百韬帝丘店被围的时候,打到淮阳地区,威逼粟裕解围而去的就是王元直的部队。
第12兵团突围的时候,王元直率领他的第11师,保护黄维、胡琏、吴绍周等人突围,可部队很快便被打散了,王元直在突出双堆集十余里后成了孤家寡人,面对汹涌而来的解放军和地方武装搜查部队,王元直感觉到绝望,于是就跑到一条小河边,掬水服下十几片安眠药,企图自杀,昏迷不醒之季,被解放军俘获并送到了战地医院,进行救治。
就在杨伯涛迟疑的时候,一个解放军干部已经走到那家院子的西厢房门口,轻声叫着:“王元直,开饭了,王元直,开饭了。”
门,慢慢地打开了,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军装,脸色苍白的王元直走到了门口,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众人,低声说道:“我,不饿,不吃了。”说着,就要往回走。
杨松青过来了,说道:“老同学,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饭怎么能行啊。想不开,可以,但必须吃饭,吃饱了,才好继续想不开吗?”
王元直并没有接受杨松青的幽默,而是说了句:“杨部长,我真的不饿。”说话时,又“哦”了一声,一股恶臭夹杂着肥皂水的味道一下子冲了出来。杨松青并没有回避,而是微笑着说:“哎呦,都怪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元直同学是个病人吗,这豆腐炖白菜,会伤到胃的。”
杨伯涛皱了皱眉头,心想,怎么搞的吗?王元直怎么打嗝打出一股肥皂水的味道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灌辣椒水?不对啊,没听说过灌肥皂水的啊?这肯定是共产党发明的酷刑。这两天待自己这么好,肯定是还没有轮到自己过堂的缘故。杨伯涛想着这些,手也就颤抖了起来,碗筷不自觉地便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碗倒是没有摔碎,可碗里的汤汤水水还是撒了一地。其他正在高高兴兴端着碗吃饭的几个人,神情也黯淡了下来。
“杨伯涛,怎么搞的吗?把你的碗筷拾起来,赶快收拾一下。”一个年轻的解放军干部,大声命令着。
就在这时,梁岱陪着笑脸走过来,把杨伯涛的碗筷给拾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向解放军干部解释着:“失手,失手,杨军长失手了。”
那个年轻干部冷冷地说了一句:“梁岱,请注意你的言行,这里没有杨军长,只有战犯杨伯涛,不要替他辩解什么。失手,他失什么手?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他这是吃饱了饭,摔脸子给我们看!梁岱,你把碗筷放下,让他自己捡。”
这个时候,杨松青已经回过头来,看了那个年轻干部一眼,说了声:“算了吧,捡都捡起来了,下一回注意就是了。”梁岱低下头,又拿起自己的碗筷,到一个大水盆边洗刷去了。众人叹了口气,也各自端着碗,过去了。
杨松青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内心里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做这种工作,有些日子了,也是很有经验的,不能刻意地去说教,要通过事实,让他们自己明白,自己内心里转过弯来,才是正确的方式。刘司令员就俘虏工作说过两句话,第一句是“不打不成交”,第二句话是“捆绑不成夫妻”,得让他们从感情上接受共产党改造战俘的方式,积极配合改造,主动接受改造,真心悔罪改造,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通知伙房,给王元直开小灶,打点白面汤过来,他这胃,受不了油腻。”杨松青对那个年轻干部下达着命令。
“杨部长,不用麻烦你们伙上了,我这儿搅的有白面汤,给这位同志端一碗就是了,你们那两口大锅,做不得一碗、两碗白面汤的。”说话时,一个年龄不小的老大娘从西厢房后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大碗稀稀的、冒着热气的白面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