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的多巴胺》作者:丹尼尔·利伯曼

上一节,我们主要介绍了多巴胺作为欲望的一面。那么在这一节中,我们来看看,多巴胺的另一面——控制。
想象和计划
通过第一节的介绍,我们了解到多巴胺的欲望回路具有强大的影响力,它能够集中注意力、激发动机并强化刺激,对我们的行为和选择产生深远影响。
然而,人类并非完全受制于欲望回路。我们同样具备理性的自我控制能力,所以我们会看到,上瘾者也会戒烟、戒酒、戒毒,暴食者也会节制饮食,久坐者也会开始运动。
那么,是什么样的大脑回路能够与强大的多巴胺欲望回路相抗衡呢?答案依然是多巴胺——确切地说,是多巴胺的控制回路。
从神经解剖学的角度来看,控制回路与欲望回路同源,都起源于“腹侧被盖区”,但它们的神经投射路径不同。欲望回路的多巴胺主要作用于“伏隔核”,而控制回路的多巴胺则主要作用于“额叶”。
这种神经投射的差异决定了两个回路的功能分化:欲望回路主要激活大脑中与兴奋和激情相关的区域,而控制回路则作用于负责逻辑思维的额叶。
额叶作为大脑进化过程中较晚出现的结构,是人类独特认知能力的生物学基础,赋予了我们想象力、规划能力和计算能力等高级认知功能。
多巴胺控制回路是想象力的神经基础。它使我们能够预见未来,评估当前决策的长期后果,从而做出更有利于长远发展的选择。它使我们能够制定具体计划,将想象中的未来转化为现实。
这种机制使控制多巴胺具备了调节欲望的能力,并能将这种原始的能量引导到对我们更有利的方向。
比如,拿买车这件事来说,如果仅有欲望回路发挥作用,我们可能会选择外观和内饰最吸引眼球的那辆车。但由于控制回路的存在,我们能够抑制这种即时的冲动。
并且,我们还会利用欲望回路提供的动力,花大量时间去研究汽车的各种评测,然后货比三家,最终选择一辆既符合个人需求又具有良好性价比的车辆。
韧性和自信
控制多巴胺不仅能够帮助我们制定目标,做出计划,更能在执行过程中提供持续的精神动力,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韧性”。
所谓“千古艰难唯做事”,成功往往需要长期不懈的努力和持续的自我修正。无论是面对漫长而不确定的过程,还是进行自我否定式的调整,都是极具挑战性的。这种挑战要求我们具备坚韧不拔的品质,而多巴胺系统正是这种品质的神经基础。
在书中,有一项有趣的老鼠实验,也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在实验室,科学家利用两组饥肠辘辘的老鼠,一组老鼠的多巴胺系统保持正常,另一组老鼠的多巴胺系统受到了破坏。在这种情况下,老鼠们只需轻轻触动1次实验场地中的按钮,就可以获得食物。
起初两组老鼠触碰按钮的情况并无差别。但随着科学家将实验条件改为:老鼠们需要多次触碰按钮,食物才会出现时,多巴胺系统受到破坏的老鼠触碰按钮的意愿就出现了明显减弱,也就是说它们不愿付出更多的努力来获取食物。
对人类而言,激励因素更为复杂。要取得成功,我们首先需要相信自己能够成功,这种信念直接影响着我们的韧性。早期取得的一些小成就可以显著增强这种信念,科学家将这种“相信自己能做到”的心理状态称为“自我效能”。
而自我效能也与多巴胺的水平有关,可卡因和苯丙胺等毒品会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导致自我效能异常升高,甚至达到病态水平。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吸毒者会产生浮夸的妄想。他们可能坚信自己能写出惊世巨著或发明改变世界的装置,尽管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种信念。
健康的自我效能不仅能增强我们的韧性,还能在社交互动中产生积极影响。人的潜意识中能够感知到他人对成功的期望值。当面对一个充满自信、对成功抱有高度期望的人时,我们往往会不自觉地被他的“气场”所影响,对其怀有期待和信心,而这种现象正是一个人多巴胺驱动的自我效能的充分体现。
模型和创造
除了对韧性和自我效能的影响,多巴胺控制回路还影响着我们对世界的理解。
对于世界的理解,虽然“实践出真知”是普遍认知,但我们能够直接感知的近体空间其实非常有限。相比之下,广袤无垠的远体空间既无法触摸,也难以直接观察。那么,我们是如何认知这些遥远的事物呢?答案在于我们独特的建模能力。
模型是我们为了更好理解世界而构建的假想框架。它通过简化现实,只保留关键信息,帮助我们更高效地处理信息。这种建模过程往往是无意识的,大脑会根据日常经验自动构建模型,并在学习新知识时持续更新。
模型不仅简化了认知,更赋予我们抽象归纳的能力,通过特定经验推导出普遍规律,我们得以预测和处理从未遇到过的情况。比如,当有人向你说到一个“杯子”时,即使你没有见过这个杯子,你也能迅速抽象出“杯子”的概念,并能预测出它的用途。
建模的应用范围远不止物体识别。从物理学定律到哲学原理,这些宏大的抽象概念本质上都是模型。模型的价值取决于它与现实世界的拟合程度,而智慧就是我们的模型比别人更精确。
不过,模型也有其局限性。当模型落后于现实发展时,它可能成为思维的桎梏,阻碍我们把握新的机遇。对此,牛顿经典力学的兴衰就是一个典型案例:这个曾经被奉为真理的模型,在物体速率无限接近光速时,不得不让位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模型。
创造意味着对既有模型的修正、解构乃至超越,而这一过程与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认知过程有相似之处。
正常人的大脑具有“潜在抑制”功能,也就是自动过滤不重要的信息。而精神分裂症患者则表现出“低潜在抑制”特征,对常人忽视的细节异常敏感。
建立模型需要潜在抑制来过滤并不重要的细节,而突破现有模型则需要降低这种抑制,重新审视曾被忽视的信息。
有趣的是,多巴胺在模型的建立与解构中都扮演着关键角色,这两种过程都需要我们运用多巴胺调动自身的想象力,将看似不相关的事物联系起来,从而揭示藏在表象之下的更深层次的世界。
同时,多巴胺还是调节“低潜在抑制”的关键物质,正是多巴胺的存在,我们才能重新挖掘一些不重要的细节,从而颠覆旧有的模型体系。
但是这一过程并不是总会成功,我们既有可能因为创立新模型而成为天才的创造者,也可能因为过分的妄想而导致精神疾病。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历史上的许多杰出人物,如梵高、牛顿、尼采等人都有些疯疯癫癫的原因所在。
冷漠和狡诈
控制多巴胺的过度活跃不仅可能导致精神疾病,还可能使我们因精于算计和沉迷抽象世界而失去对同伴的热情和对世界的热爱。
一般来说,人际关系可以分为两类,分别是“代理关系”和“亲和关系”。
代理关系是为了实现特定目标而形成的关系,由多巴胺控制。在这种关系中,他人被视为实现目标的工具或延伸。而亲和关系则是为了享受社交本身而形成的关系,与当下分子相关。
代理关系的建立是为了控制环境并从中获取资源,这正是控制多巴胺的领域。如果控制多巴胺过度活跃,会抑制当下分子的功能,这会导致我们无法享受亲和关系的温情,使我们只能在冷冰冰的代理关系中追逐利益和成就,甚至变得冷酷无情。
此外,多巴胺还会让我们为了赢而不择手段。多巴胺被激发时,会抑制内疚感等当下情绪,它激励人们不懈努力,甚至使用欺骗、暴力等方式也在所不惜。
对于多巴胺而言,追求的是更多,而不是道德,暴力和欺诈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这是因为赢得竞争是进化成功的必要条件,赢得竞争才让我们有机会获得食物和繁衍机会。
控制多巴胺所操作的暴力行为不同于由激情引发的简单暴力。因为这种暴力行为都是提前计划的有效策略,这些策略会极其详细,并且总是以获取资源或控制为目的。这种由多巴胺驱动的攻击性行为,往往不带有多少情绪,属于一种“冷暴力”。
这也是为什么作者会说,控制多巴胺可以给我们统治之力,但这种力量也可能成为毁灭世界的原因。
所以,总的来说,控制多巴胺赋予了我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强大力量,但这种力量是有代价的,因为它的过分活跃会提高精神疾病的患病风险,妨碍我们建立健康的人际关系,甚至还会引发欺诈、暴力等危险行为。
那么现在,欲望多巴胺刚被控制多巴胺所限制,但控制多巴胺又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