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张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张建国,是涡阳县丰收村的人。1983年那会儿,我刚好30岁,一个人和老母亲相依为命。村里人都说我是个苦命人,可我觉得,这世上比我更苦的人多了去了。
那年的初夏,我正拄着拐杖在自家门前的空地上晾晒着金银花。这金银花是我家祖传的手艺,从我爷爷那辈就开始种植中药材了。我虽然腿脚不便,但这一亩三分地的药材,我一个人也能收拾得妥妥帖帖。
说起我这条腿,就不得不提13岁那年的事。那时候,我爹在后山开了几亩荒地种药材,眼看着秋收在即,一场暴雨把药材压倒了一大片。我爹心疼得不得了,我就想帮帮忙,爬到树上去捆扎药材。谁知道那树枝不结实,我一下子就从树上摔了下来,左腿摔断了。
那时候乡下条件差,等送到县医院,已经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虽然保住了腿,却落下了终身残疾。从那以后,我爹就开始自责,整日以酒浇愁。到我27岁那年,他醉酒掉进了村口的水塘,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从那以后,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有同情的,有怜悯的,还有看热闹的。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心疼我娘。我娘整日为我的婚事发愁,常常一个人躲在屋里抹眼泪。
“建国啊,你都三十了,该成家了。”我娘常常这样说,“你看隔壁李四,比你小两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知道娘说的是实话,可我这副残疾的身子,又能给人家姑娘什么样的生活呢?每次媒人王德明上门说媒,我都找借口推掉。其实,我心里清楚,不是我不想成家,而是我配不上一个完整的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那个寡妇搬到了我家隔壁。
那是个初夏的清晨,我正在院子里给金银花翻面,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喧闹声。透过篱笆的缝隙,我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上放着几件简单的家具和日用品。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马车上下来。
“是陈秋月,城里来的寡妇。”刘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我跟前,压低声音说,“听说她男人打她,她就带着孩子跑了。这不,投奔她姑姑来了。”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在我们这个小山村,寡妇的日子向来不好过。不过这些话我不便多说,况且这也不关我的事。
可人啊,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关自己的事,心里还是会惦记。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耳边总是回响着那个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妈妈,我们这次真的不用再跑了吗?”
这话不知怎的,让我心里一阵发酸。我知道,这对母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发现这个寡妇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不爱说话,整天忙着照顾孩子,打理自家的一亩菜地。她把菜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种上了各种时令蔬菜。那些碧绿的菜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神。
有时候,我会偷偷帮她干点活。比如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帮她把菜地里的杂草拔掉,或者把倒下的豆架扶正。我知道她一定发现了,因为每次她回来,都会在篱笆那边站一会儿,看着那些被我整理过的菜畦发呆。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一个月,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那天,我正在屋里整理药材,忽然听见外面“哗啦啦”的雨声。透过窗户,我看见陈秋月的院子里晾着一大片衣服。她正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想要抢收衣服。
我想都没想,抄起拐杖就往外冲。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她家院子里了。雨水顺着我的脸往下流,我却顾不上擦,手忙脚乱地帮她收衣服。
她愣在那里,看着我手脚不便却还在努力帮她的样子,突然红了眼圈:“你。。。你快回去吧,别淋着了。”
我摇摇头,继续收着衣服:“没事,就这么一会儿。”
就这样,我们两个笨拙的人,在瓢泼大雨中手忙脚乱地收着衣服。雨水打湿了我们的衣服,也打湿了我们的心。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当晚,她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喝了吧,免得着凉。”
那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说话。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沙哑,却让我心里一暖。从那以后,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种默契。她常常会给我和娘送些自己种的蔬菜,我也会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帮她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小华,就是她那个可爱的儿子,也渐渐和我熟悉起来。他总是追在我屁股后面,叫我“叔叔”,缠着我教他认字。我虽然只上过几年学,但是教个小娃娃认字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着小华一点点认识更多的字,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孩子聪明,学什么都快。有时候,我会给他讲些简单的故事,他就睁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专注地听着。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直到那天晚上的变故。那是个闷热的夜晚,我刚准备睡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我拄着拐杖出去一看,发现陈秋月的院子里站着几个陌生人,正对着她大声嚷嚷。
“带着我弟弟的儿子就跑,现在知道回来了?”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我不会回去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陈秋月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但很坚定。
“那可由不得你!”一个粗狂的男声响起,接着就是一阵混乱的声音。
我顾不上多想,拄着拐杖就冲了过去。借着月光,我看见几个人正要强行抢走小华。陈秋月死死地抱着孩子,脸上全是泪水。
“住手!”我大喊一声,用拐杖拦在陈秋月母子面前,“这里是丰收村,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会冒出来一个残疾人。接着,他们就笑了:“哟,一个瘸子也想英雄救美?”
我紧紧握着拐杖,心里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果然,那个粗狂的男人抡起拳头就朝我打来。我勉强躲过第一拳,但第二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肚子上。我疼得弯下腰,却依然死死护着身后的陈秋月母子。
就在这时,村里的人被惊动了,纷纷拿着锄头木棍赶来。那几个人见势不妙,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浑身疼痛难忍。但我心里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点高兴。这或许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我听见院子里有轻微的响动。接着,就看见一个身影从墙头翻了进来。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定睛一看,竟然是陈秋月。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我窗前,轻轻地说:“让我照顾你!”
我愣住了,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我想说话,却发现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在窗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你知道吗,我在城里的时候,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我男人喝醉了就打我,有时候连孩子都不放过。我忍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拿着烟头烫小华,我才下定决心逃走。”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一阵阵发疼。
“来到这里之后,我发现你总是偷偷帮我干活。我也看见你教小华认字时的样子,那么认真,那么温柔。你知道吗,小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低下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知道你在自卑,可是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要好。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她。月光下,她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却带着坚定的神色。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存在这样的奇迹。两个受伤的灵魂,可以互相治愈,互相温暖。
现在是1983年的深秋,我和陈秋月结婚了。小华跟着我姓了,他现在上学了,成绩很好。我娘每天笑得合不拢嘴,整天念叨着要抱孙子。村里人还是爱说闲话,说我们是“瘸子配寡妇”。但我们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们知道,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完整的躯体,而是彼此包容的心。
人这一生啊,难免会有伤痛和遗憾。可是你永远不知道,在下一个转角,会遇见谁。或许,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受伤的灵魂,都在等待另一个同样伤痕累累的人来治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