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张根生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83年的春天,河南省新县三里湾村迎来了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村口的老槐树上,几只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谈论着村里的新鲜事。
我叫张根生,是三里湾村的一个普通庄稼人。那年我23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淡而踏实的日子。
说起我的婚事,那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时我刚满20岁,在村里算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我爹托了隔壁李婶子介绍,给我说了村支书王大山的闺女王翠花。
王翠花生得很标致,皮肤白净,眼睛大而有神,在我们村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说亲那天,我穿着妈特意让我姐从县城买来的新衣服,梳着整齐的分头,规规矩矩地跟着爹妈去了王家。
记得那天王翠花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低着头站在堂屋的角落,脸蛋红扑扑的,看得我心里怦怦直跳。两家父母你一言我一语,没多久就把婚事定了下来。
按照当地的习俗,定亲后要等上几年才能结婚。这几年里,我起早贪黑地干活,把家里的十亩地伺候得妥妥帖帖的。除了种地,我还和我大哥张有财一起在村口开了个小卖部,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日子也算有了起色。
我大哥张有财比我大五岁,娶了隔壁李家村的李秀兰做媳妇。我大嫂李秀兰是个能干的女人,不仅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还能干农活、做生意,村里人都夸她贤惠。
可是好景不长,1983年初,县城来了个做服装生意的徐老板,经常来我们村收购农产品。那徐老板开着桑塔纳轿车,戴着金戒指金项链,一看就是个有钱人。我注意到,每次他来村里,都要在王翠花家多待一会。
起初我没在意,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去地里查看麦苗长势,无意中看到王翠花和那个徐老板在麦田里说说笑笑。月光下,王翠花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我躲在麦田里,听着他们的谈话。徐老板说要带王翠花去广东,说广东遍地是黄金,随便做点小生意就能发大财。王翠花听得眼睛发亮,一个劲地点头。
当我站出来质问他们的时候,王翠花不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冷笑着说:“张根生,你看看你,一辈子就只会在地里刨食,能给我什么样的生活?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当农村妇女!”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我转身离开,任凭王翠花在身后喊着:“张根生,你要是个男人,就主动退婚!省得大家都难看!”
回到家里,我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爹妈说要退婚。这话一出口,顿时捅了马蜂窝。我爹气得胡子直翘,我妈哭得昏天黑地。我大哥张有财也劝我:“根生啊,做人要有志气,但不能太倔强啊!”
可我心意已决。在农村,退婚是一件大事,会让两家都没面子。但我宁愿背负这个骂名,也不愿意娶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
当天晚上,我收拾了一个老帆布包,准备趁着天黑离开家。就在我翻过后院的矮墙时,大嫂李秀兰拦住了我。她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整整500块钱。
“这是我这些年做生意攒下的。”大嫂塞给我钱,又压低声音说:“我还有个妹妹秀珍,在县城读中专,比你小三岁。她心地善良,长得也不赖。等你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回来娶我妹妹。这钱,就当是我提前给你们的添妆钱。”
月光下,我看到大嫂的眼里闪着泪光。这个平日里泼辣能干的女人,此刻却显得那么温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重地点点头,把钱揣进怀里。大嫂又叮嘱我:“记住,一定要好好的。等你混出个样子来,一定要回来。”
那一夜,我带着大嫂的500块钱和期待,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三里湾村。坐上南下的绿皮火车时,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我不知归期的未来。
火车上挤满了南下打工的人,有和我一样的年轻小伙,也有上了年纪的农民。大家都怀揣着发财致富的梦想,向着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广东进发。
到了广东后,我先是在一家玩具厂打工。那时的工厂条件很艰苦,车间里闷热潮湿,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晚上,我和几十个工友挤在一间简陋的宿舍里,床板上铺着发霉的草席,蚊子嗡嗡地叫。
但我从不叫苦。大嫂的500块钱,就像是一团火,在我心里不停地燃烧,给我勇气和力量。每当我累得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想起大嫂临走时的叮嘱,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秀珍,就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慢慢地,我从一个普通的工人,做到了小组长,又做到了车间主管。省吃俭用的我,把工资几乎都存了下来。到了1985年,我已经存够了一万块钱。
那时,广东的小商品市场很红火。我用攒下的钱,先是在街边摆起了地摊,卖一些小商品。早上天不亮就要去批发市场进货,晚上收摊时常常已经过了午夜。渐渐地,我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知道什么货物好卖,什么时候进货最划算。
1987年,我已经在广州开了一家小店。虽然店面不大,但生意红火。每天晚上结账的时候,我都会想:要是大嫂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吧?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外面闯荡了五年。这五年里,我没有回过一次家,只是托人捎过几封信,告诉家里我在外面还好。对于大嫂说的她妹妹秀珍,我始终记在心里,却又不敢轻易打听。
直到1988年夏天,我收到了大哥的信。信中说,王翠花和那个徐老板的日子并不好过。那徐老板原来在广东已经有了老婆孩子,把王翠花骗过去后,让她在工厂里做工,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后来王翠花灰溜溜地回了村,但村里人都看不起她。
看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没有任何快意,反而觉得有些悲哀。人这一生,有时候看似是选择了一条捷径,到头来反而是弯路。
1990年春节前,我打算回家看看。这些年,我的小店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像样的服装批发店,在广州也算是小有名气。我给家里人都买了不少礼物,特意给大嫂挑了一条金项链,还有一对金耳环。
可就在我准备回家的前几天,却收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我大哥在帮邻居修房子时,从房顶上摔了下来,当场就走了。这个消息差点把我击垮,连夜收拾行李往家里赶。
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回三里湾村时,大哥的棺材还停在堂屋里。大嫂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不少,看到我回来,她扑到我怀里失声痛哭。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守灵的那天晚上,大嫂跟我说起了这些年的事。原来,大哥走后,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儿子,还要照顾年迈的公婆。说到这里,她咽下一声哽咽,又说:“秀珍那孩子,一直念着你。这些年,有不少人来说亲,她都没同意。”
听到秀珍的消息,我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大嫂继续说:“可是去年,秀珍得了一场重病,花了很多钱,最后还是。。。。。。”说到这里,大嫂说不下去了。
我如遭雷击。原来,我一直惦记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大嫂抹着眼泪说:“她走的时候,还在念叨着:等根生回来了,替我谢谢他。那500块钱,让我能安心地在县城读完书。。。。。。”
那一刻,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却魂牵梦萦的姑娘,她那么年轻,却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而我,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大哥的葬礼办完后,我在村里多待了些日子,帮大嫂处理了一些事情。临走前,我把准备给秀珍的礼物交给了大嫂:“这些年,我一直记着你的嘱托。只是我来得太晚了。。。。。。”
大嫂看着我手中的礼物,摇摇头:“这不怪你,根生。你能有今天的成就,秀珍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十年了,我终于衣锦还乡,却没能完成大嫂的嘱托。那个夜晚的500块钱,压在我心里整整十年。我欠下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和一个未曾相见的约定。
现在,我依然在广州经营着我的服装生意。每年清明,我都会回到三里湾村,陪大嫂一起去看看大哥,也去秀珍的坟前坐坐。坟前的野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就像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来不及兑现的承诺,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月光朦胧的夜晚。
人们常说,这世间最难还的,不是钱债,而是情债。那500块钱,我始终无法还清。因为它承载的不只是金钱的重量,更是一个女子对爱情的期待,是一个大嫂对弟媳的企盼,是一段来不及绽放就凋零的姻缘。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回来得早一些,如果我能早点见到秀珍,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是生活没有如果,我们能做的,只是好好珍惜眼前人,守护当下的缘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个月光朦胧的夜晚,想起大嫂塞给我钱时的叮嘱,想起那个素未谋面却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惦记着我的姑娘。也许,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也是最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