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王败家,遭到司马迁多次嘲讽

狂飙经史 2023-05-28 16:22:08

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孟子·梁惠王上》

在东方被齐国击败,长子魏申死在那里;在西方被秦国战败,丧失七百里土地;在南方又被楚国战败。我这一生以此为耻,希望为战死者一雪前耻,怎么样才能做到呢?

魏国三面惨败,梁惠王名副其实的败家子。然而,梁惠王之败,归根到底是输给了自己。因为齐、楚、秦所用将领均是魏国弃而不用的人才。

梁惠王又称为魏惠王。魏惠王,姬姓魏氏,名䓨。魏武侯之子,而魏文侯之孙,生于魏文侯二十五年。

魏文侯,作为魏国的开国君主,身边聚拢了段干木、子夏、田子方、吴起、西门豹、魏成、翟璜、乐羊、李克等一批才能卓越的人才,在位三十八年,极大地推动了魏国发展。

魏武侯作为继任国君,继续沿着强国之路顺势推进。但是,在司马迁看来魏武侯在位十六年政绩乏善可陈,所以《魏世家》的记录中并无亮眼的政绩。

梁惠王这名号多少有点戏谑与嘲讽。梁惠王在位期间,魏国从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迁都大梁(今河南开封市),由此魏国亦称梁国。

而梁惠王迁都,不是励精图治发展生产,而是躲避秦国威胁,“安邑近秦,于是徙治(都城)大梁”。在此前秦国攻打魏国只能是奢望——“魏君贤人是礼,国人称仁,上下和合,未可图也。”魏君即是魏文侯。

从侯转变为王,伴随梁惠王的并非荣耀而是耻辱。继位之初,被韩赵虐打,梁惠王险些亡国丧命;经历了一次次战场失利,梁惠王原本可以有贤士辅佐,却弃之不用……

司马迁零散的记录透露着无尽的嘲讽,梁惠王的王者之旅以悲剧启幕,又以闹剧告终。从偶然归于必然。

梁惠王险些亡国丧命

“惠王元年”,在《史记·六国年表》中梁惠王元年同为周烈王六年(即公元前370年)。三十岁争位接班,梁惠王遭遇第一次挑战,又险些成为最后一次。

“初,武侯卒也,子䓨与公中缓争为太子”,魏武侯故去,子䓨与公中缓争夺太子之位。

司马迁“初”字一般会扯向久远,而此次却不同。时间定格在魏武侯去世之年(即公元前371年),梁惠王元年的前一年,甚至几个月。“子䓨”即梁惠王,而“公中缓”则是梁惠王的兄弟。

“公孙颀自宋入赵,自赵入韩,谓韩懿侯”,公孙颀应是宋国人,他从宋国到赵国,然后又从赵国到韩国,劝说韩懿侯。

“魏莹与公中缓争为太子,君亦闻之乎?今魏莹得王错,挟上党,固半国也。因而除之,破魏必矣,不可失也。”——《史记·魏世家》

公孙颀十分了解国际形势,获知魏莹与公中缓内斗。于是,劝说韩懿侯趁魏国内斗出兵攻打,必然会打败魏国。从公孙颀所说得知,魏莹争夺太子之位不仅获得了王错支持,还占据了上党,基本上拥有魏国大半版图。可以说魏莹占尽地利与人和,故而能在内斗中胜出继位。

“懿侯说,乃与赵成侯合军并兵以伐魏,战于浊泽”,韩懿侯十分欣赏公孙颀的主意,于是同赵成侯联合出兵攻打魏国,在浊泽展开激战。由此判断公孙颀游说韩懿侯之前,“入赵”也曾劝说过赵成侯。

“魏氏大败,魏君围”,梁惠王惨遭失败,自己也陷入包围之中。司马迁用“魏氏”而不是魏国或魏军,一字之差,暗藏玄机。即梁惠王此时还未成功夺权继位!

还没能攻克魏国,赵国、韩国对如何分赃产生了分歧。

赵国希望除掉魏莹,立公中缓,割地赔款后退出。而韩国不同意杀魏莹与割地,背负贪暴之名;而是希望将魏国一分为二,以弱化魏国。赵国又不愿听从韩国。“韩不说,以其少卒夜去”,于是韩国不高兴了,指挥着少壮士兵连夜撤军了。

人才流失而资助敌国

鲁迅先生说: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对于浊泽之战司马迁感慨道,“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国不分者,二家谋不和也。若从一家之谋,则魏必分矣!”

魏国险些亡国,不仅仅是因内斗所致,也是国力被赶超的表现。可惜,梁惠王并未从险些亡国丧命的悲剧中苏醒,既没有吸取教训,也没有招贤纳士,励精图治,魏国国力继续滑坡下行。

在梁惠王二年(即公元前369年),王错竟然逃亡韩国。徐广在《史记集解》中注释王错说过,“《汲冢纪年》惠王二年,魏大夫王错出奔韩也。”曾力保继位的有功之臣,梁惠王竟然无法驾驭,又或者猜忌排挤出境。

惠王既去,而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公孙鞅,岂不悖哉!”——《史记·商君列传》

魏相公叔座生病将不久于人世,梁惠王登门探病。“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座您一病不起,魏国将怎么办啊?梁惠王此话纯属客套,公叔座却以为是虚心讨教。

于是,公叔座推荐门下中庶子商鞅接掌相职。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梁惠王却不这么认为。走出相府后,梁惠王对身边的人说道,“公叔座病得太厉害了,可悲啊。让本王举国听从于公孙鞅,这岂不是糊涂了!”

梁惠王既听不进公叔座良言相劝,也根本不知道珍惜人才。司马迁没有放过机会嘲讽梁惠王,梁惠王傲慢自大的嘴脸尽显无疑。

“公叔既死,公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公叔座死于梁惠王九年(即公元前362年),同年秦孝公继位并下达了求贤令,商鞅离开了魏国投奔到秦国。

梁惠王不能留用人才,反而导致人才流向敌国。除了王错、商鞅之外,还有孙膑。而孙膑被刑固然与庞涓小肚鸡肠有关,恐怕梁惠王也难逃干系。

所以,梁惠王所说的“东败于齐”,“西丧地于秦”,均是被自己输送的人才所打败的。

奚落齐威王反遭嘲讽

“(齐威王)二十四年,与魏王会田于郊。”《田敬仲完世家》司马迁记叙梁惠王曾与齐威王一起郊外打猎。

在《六国年表》中,齐威王二十四年为梁惠王十六年(即公元前355年)。“田”通畋,解释为打猎。

魏王语带挑衅意味,向齐威王发难——“魏王问曰:‘王亦有宝乎?’”

“威王曰:‘无有。’”

梁王曰:“若寡人国小也,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万乘之国而无宝乎?”——《史记·田敬仲完世家》

梁王炫耀说:“像我们魏国虽小,尚且有十颗能够照亮前后各十二辆车的直径为一寸的宝珠。齐国这么大国家怎么没有宝贝?”

梁惠王言语中对齐威王有奚落之意。然而,司马迁行文中却毫不掩饰反讽梁惠王。先是通过“魏王”与“梁王”的切换,揭示魏莹失地的耻辱。再借用齐威王的回击,无情地羞辱梁惠王。

“寡人之所以为宝与王异”,齐威王直截了当回答说“我所认为的奇珍异宝与魏王不一样”——

檀子驻守南城,楚国不敢侵扰,泗上十二诸侯国来朝见;盼子驻守高唐,赵国人不敢到黄河里捕鱼;黔夫驻守徐州,燕赵两国害怕侵伐他们,七千户迁居到齐国;种首负责防备盗贼,百姓安居,路不拾遗。

“将以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他们的光芒照耀千里,岂止是区区十二辆车的长度。

司马迁用这则故事说明:其一,齐威王十分重视人才,比珍宝贵重千倍百倍。其二,梁惠王忽视人才的作用,致使王错、商鞅等出走。其三,梁惠王生活奢侈腐化。

“梁惠王惭,不怿而去。”齐威王一番话让梁惠王羞愧不已,灰溜溜地回家了。

梁惠王是否认识到人才的重要性呢?

或许没有。

无论是《魏世家》,还是《田敬仲完世家》,两年之后,魏国攻打赵国,齐国才派出田忌、孙膑率兵救援。也就是说孙膑从魏国逃亡到齐国,很可能发生在在魏惠王十六年至十八年之间。

招贤求利遭孟子批评

再回到《魏世家》,在梁惠王三十五年与三十六年之间,司马迁又添加了一条记录:“惠王数被于军旅,卑礼厚币以招贤者”——梁惠王遭遇多次军事上失利,于是以谦恭之礼重金招贤。

“邹衍、淳于髡、孟轲皆至梁”,邹衍、淳于髡、孟轲名扬四海,他们一起来到魏国。梁惠王对此颇有些洋洋得意。

梁惠王首先我批评,对外用兵多次失败,愧对祖宗。接着又问道,“各位不远千里,屈尊降贵来到敝国朝廷,将用什么办法让魏国获得利益?”

孟轲当即批评梁惠王,国君想要得利,那么大夫也想要得利;大夫们想得利,那么老百姓也想要得利,上下争夺利益标,那么魏国就危险了。

“为人君,仁义而已矣,何以利为!”——《史记·魏世家》

这才是孟子的理想追求,也是君王治国之本,太史公为之拍手称赞。

可惜,梁惠王听不懂啊。

如果说喜剧是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梁惠王招贤大概就是一场喜剧。《魏世家》司马迁记叙到此为止,而《孟子荀卿列传》则撕开了梁惠王招贤的内幕。

“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孟子荀卿列传》),梁惠王不但不听信孟子的主张,反而认为他的主张不切实情,远离实际。

梁惠王独自接见了淳于髡两次,淳于髡均沉默以对。于是,梁惠王派人问究竟是为何?

“吾前见王,王志在驱逐。后复见王,王志在音声,吾是以默然”,第一次梁惠王心里想着骏马,第二次梁惠王心里想着歌姬,所以淳于髡沉默以对。

梁惠王承认了自己心猿意马,注意力不在谈话。第三次接见淳于髡,“壹语连三日三夜无倦”——一连交谈了三天三夜都不觉得疲倦。“惠王欲以卿相位待之”,淳于髡坚持不做官,离开了魏国。

梁惠王三十六年(即公元前335年),“是岁,惠王卒,子襄王立。”从司马迁记叙来看梁惠王招贤仅一年而已。这又像是一场哗众取宠的闹剧,司马迁又就此狠狠地羞辱了梁惠王。

>>>>>结束语:

战国时代,风云激荡,群雄争锋。

一个呼唤英雄的时代,身临其中任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魏文侯“得誉于诸侯”,秦孝公“修穆公之业”,齐威王“莫敢致兵于齐”,他们之所以有所建树,离不开贤能人才的支持。

“当是之时,秦用商君,富国强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弱敌。齐威王、宣王用孙子、田忌之徒,而诸侯东面朝齐。”在《孟子荀卿列传》中这句话提到了商鞅、吴起、孙膑,司马迁把这句话用在梁惠王不采用孟子学术之后,其讽刺意味明显。

梁惠王并未延续父祖的强国之路,主要是缺乏人才的辅助。

然而,究其原因是梁惠王错失了一次次机会:公叔座临终推荐商鞅,弃之不用;孙膑受刑断腿,毫不知情;孟子劝说推行仁政,不予采纳;认识到淳于髡的优秀,可惜淳于髡又无意于仕途。

其实在招贤令之前,梁惠王三十三年(即公元前338年),“商君亡秦归魏”。然而,梁惠王却记恨商鞅旧仇而“不入”。

商鞅变法得罪了秦国权贵故而出逃,但商鞅才能不能忽视。就像吴起虽“贪而好色”,魏文侯仍能驾驭使用,且为魏国立下赫赫战功。

原来,梁惠王缺乏君王招贤纳士的胸怀和驾驭人才的魄力。

梁惠王错失良机看似偶然,实则是必然。梁惠王出生于魏文侯二十五年,彼时正处于强盛阶段,生于安乐必然无忧患意识。更何况,梁惠王还浸染了王室子弟的奢侈享乐的恶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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