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快半夜十一点了，您老人家又要出门啊？”我抱着从超市刚拿回来的账本，看着婆婆佝偻着背往门外走。

“哦，晓琳啊，你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婆婆张秋菊转过身，脸上堆着慈祥的笑容，“我就出去溜达溜达，你早点睡。”

我看着婆婆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棉袄，心里一阵发酸。这衣服都穿了好几年了，前两天我买了新棉服给她，她却一直舍不得穿。

“妈，这么冷的天，您就别出门了。”我放下账本，“您这是又要去哪儿啊？”

“没事没事，就是睡不着，出去走走。”婆婆说着，就往外走。

我看着婆婆蹒跚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都三年了，婆婆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出门，凌晨一点才回来。刚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老年人睡眠不好，可这事越想越不对劲。

“晓琳，妈又出门了？”我老公张建国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超市的进货单。

“是啊，我看妈这样，总觉得不太对劲。”我皱着眉头说。

“估计是年纪大了，有点糊涂了吧。”张建国揉了揉太阳穴，“前几天我看她自己在那嘀嘀咕咕的，跟谁说话似的。”

“爸爸，奶奶不是糊涂。”正在写作业的女儿萌萌突然插嘴，“我昨天看见奶奶在阳台上偷偷抹眼泪呢。”

听了女儿的话，我和老公面面相觑。这事儿确实得查个明白了。

第二天晚上十点半，我就坐在客厅里假装看电视，其实是在等婆婆出门。果然，还没到十一点，婆婆就换上那件旧棉袄，慢悠悠地往外走。

“妈，您等会儿，我跟您一起去溜达溜达。”我赶紧说。

“不用不用，你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婆婆摆摆手，“我就在小区里转转。”

看着婆婆走出单元楼，我赶紧披上外套跟了上去。十一月的夜里，冷风嗖嗖地刮，我缩着脖子，看着婆婆在前面慢慢走。

让我没想到的是，婆婆并没有在小区里转，而是直接往菜市场方向去了。这大晚上的，菜市场不是早就关门了吗？

跟着婆婆拐了好几个弯，我看见菜市场后门居然还亮着灯。婆婆轻车熟路地从后门进去，我赶紧跟上。

“秋菊啊，你来啦！”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

“老王头，今天剩下啥好菜不？”婆婆笑呵呵地问。

“今天运气不错，有不少菜贩子收摊时留下的菜，品相都还行。”老王头从角落里拖出几个泡沫箱，“你看看，这白菜，萝卜，青菜都还新鲜着呢。”

我躲在墙后，看着婆婆佝偻着腰，从地上捡起一个个蔫了的菜叶子，仔细地挑选着。那些都是别人挑剩下的，看着就不新鲜。

“诶，秋菊，这两个萝卜你拿着。”老王头又递过来两个萝卜，“我看你这两天都在挑萝卜。”

“谢谢你老王。”婆婆接过萝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赵奶奶最近牙不好，就爱吃萝卜汤。”

赵奶奶？我愣了一下，这是谁啊？

看着婆婆把菜装进布袋里，又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我的心揪了起来。这些年，虽说日子不算富裕，但我和老公也没亏待过婆婆啊，她怎么会来捡这些菜？

“秋菊啊，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每天半夜出来捡菜，图啥呢？”老王头叹了口气，“你儿子儿媳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嗨，你懂啥。”婆婆系好布袋，“我这不是为了省钱。”

我更纳闷了，不是为了省钱是为了啥？我正想着，就见婆婆提着菜往外走，我赶紧跟上。

婆婆走得很慢，但方向很明确。拐过两条街，来到一片老旧小区。这里的楼房都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外墙都泛黄了。

婆婆轻车熟路地进了一栋楼，我悄悄跟在后面。只见她在三楼停下，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李大姐，是我，秋菊。”

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来：“哎呀，秋菊，你又来啦！”

“给你带了点菜，今天有新鲜的白菜。”婆婆从布袋里掏出几棵白菜，“我记得你说想吃酸菜，这白菜腌起来正好。”

“你这人啊，我都说多少次了，你别总惦记着我。”李大姐接过白菜，眼圈有点红，“你说你大晚上的，还跑这么远来送菜。”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婆婆又从布袋里掏出一个保温桶，“我熬了点粥，还热乎着呢，你趁热喝点。”

我躲在楼梯拐角，看着这一幕，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原来，婆婆大晚上出门，是在照顾这些独居老人。

但故事并没有结束。送完李大姐，婆婆又上了五楼。这次开门的是个瘫痪在床的老太太，就是婆婆说的赵奶奶。

“秋菊啊，今天怎么这么晚？”赵奶奶躺在床上，脸色蜡黄。

“今天超市里忙，来晚了。”婆婆放下布袋，麻利地系上围裙，“我给你煮点萝卜汤，暖暖胃。”

我看着婆婆忙前忙后，给赵奶奶擦身、换尿布、煮汤熬药，就像照顾自己的亲人一样。而这一切，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凌晨一点多，婆婆终于要回家了。我赶在她前面先回了家，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起来做了一桌子早饭。婆婆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见到满桌子菜，愣住了。

“妈，昨晚我跟着您去了。”我端着豆浆，声音有点哽咽。

婆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让你看见啦？”

“您为什么要这样？”我握住婆婆的手，“您年纪这么大了，还要照顾别人。”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带着你爸，要不是邻居们帮衬，我们娘俩早就饿死了。”婆婆眼里闪着泪光，“现在我有能力了，总得回报一下社会。”

“可是妈，您手里的钱。。。”

“我这些年攒了一点养老钱，够用了。”婆婆打断我的话，“那些老人比我更需要帮助。”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婆婆痛哭起来。这个时候老公也起来了，听我说完事情的经过，他也红了眼圈。

“妈，您不要再大半夜出去了，多危险啊。”老公说，“要照顾那些老人，我们一起去。”

从那以后，我们一家人都加入了婆婆的“善举”中。每天晚上，老公下班后就开车带着婆婆去送菜、照顾老人。我也常常煮一些易消化的食物，让婆婆带去。

渐渐地，小区里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也开始加入进来。有的送菜，有的送饭，有的帮忙打扫卫生。那些独居老人的生活，一天天变得温暖起来。

现在，每当我看到婆婆忙碌的身影，心里都会涌起一股暖流。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温暖着他人。而我的婆婆，就是这样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人。

也许，这就是幸福的真谛吧。不是被照顾，而是有能力去照顾别人；不是被温暖，而是能够温暖他人。

夜深了，我站在窗前，看着小区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每一盏灯后面，都有一个故事，都有一份温暖。而我的婆婆，就在这茫茫夜色中，用她瘦弱的身躯，撑起了一片爱的天空。

这个世界，需要的或许不是惊天动地的大善，而是这样点点滴滴的温暖。当我们抱怨生活的时候，是否想过，其实幸福就在身边？而那些我们视而不见的小事，或许正是最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