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李雨薇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那年我二十八岁，在江南小城的一家外贸公司做会计。说起我和婆婆王淑芬的关系，整个周家村的人都知道不太好。倒不是我不孝顺，实在是这个婆婆太难伺候了。

记得刚嫁到周家那会儿，我还挺高兴的。丈夫周建国是家里独子，在市区开了家建材店，日子过得殷实。我心想着婆媳同住，多个人照应也挺好。可这日子没过多久，我就尝到了苦头。

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儿。我早上煮了一锅南瓜粥，想着婆婆爱吃清淡的。谁知她尝了一口，就把勺子往桌上一扔：“这粥煮得又黏又稠，跟糨糊似的，哪能吃？”

我赶紧解释：“妈，我是想着南瓜熬得烂烂的，好消化。。。”

“少在这儿给我装好心！”婆婆瞪着眼睛说，“我看你就是存心糟蹋粮食！”

建国坐在一旁，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粥，一句话也不敢说。这就是我们家的日常，婆婆数落我，丈夫装聋作哑。

更让我受不了的是，婆婆总爱拿我跟她儿子的前女友比。“人家小张多贤惠啊，做饭好吃，还会绣花，要不是家里条件不好，我早把她娶进门了。”每每听到这话，我心里就跟针扎似的疼。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直到去年深秋，我接到姑姑打来的电话，说外婆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外婆张桂芝是看着我长大的，从我记事起就跟她相依为命。我爸妈出车祸去世那年，我才八岁。要不是外婆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早就成了流浪儿。

听到这个消息，我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赶紧跟建国说了情况，他二话不说就要开车送我去医院。

可婆婆一听就不乐意了：“这都快过年了，店里正忙着，你把建国支去医院，生意谁来管？”

我急得直掉眼泪：“妈，外婆病重，我得去看看啊！”

“看什么看！又不是你亲妈！”婆婆冷冷地说，“你要去可以，别耽误建国工作！”

最后还是建国偷偷给我打了车钱，让我自己去的医院。到了医院，我远远就听见外婆在病房里喊我的名字：“雨薇。。。雨薇。。。”

我冲进病房，看见外婆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发紫。她见到我，挣扎着要坐起来：“乖孩子，你可算来了。。。”

“外婆，您别动！”我赶紧扶住她，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外婆喘着粗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布包，是那种老式的蓝白格子布。“雨薇，这个给你。。。”她说话有气无力，“等你。。。最难过的时候。。。再打开。。。”

我接过布包，感觉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外婆，您别说这些，我这就去找大夫！”我转身就要往外跑。

“别去了。。。”外婆拉住我的手，“我这辈子。。。亏欠你的太多。。。现在总算能还你一点。。。”

我哭得更厉害了：“外婆，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早就没命了。。。”

外婆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我把耳朵凑近，只听见她说：“对不起。。。淑芬。。。对不起。。。”

我愣住了，淑芬不是我婆婆的名字吗？外婆怎么会在临终前喊她的名字？

没等我想明白，外婆的手突然一松，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我哭喊着冲出病房找医生，可终究还是晚了。护士拍拍我的肩膀说：“节哀顺变。。。”

那天晚上，我抱着外婆的布包回到家，婆婆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见我眼睛哭得肿肿的，她冷笑一声：“哭够了没有？明天还要不要上班了？”

我强忍着怒气：“外婆去世了。。。”

“哦。”婆婆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波动，“那你准备操办后事？”

我点点头。

“最多给你三天假，超过就扣工资！”婆婆说完，继续看她的电视。

那一刻，我真想摔门而去，可想到外婆临终前的话，又生生忍住了。我把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更不好过。操办外婆的丧事，婆婆一分钱没出，还在背后说我：“死了个外婆，就搞得跟死了亲妈似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妈，您说这话太伤人了！”

“我伤人？”婆婆站起来，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你个没良心的，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倒是往外亲！”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建国听到动静跑出来，看见这场面，又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我捂着脸，跑回房间，泪如雨下。这时，我想起了外婆留给我的布包，她说过：等最难过的时候再打开。。。

我颤抖着手打开布包，里面装着五样东西：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封未寄出的信、一张欠条、一个红手帕，还有一张医院的缴费单。

我先拿起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姑娘的合影。仔细一看，我惊呆了：左边那个不是年轻时候的外婆吗？右边那个。。。竟然是我婆婆王淑芬！

照片背面写着：1992年春，我和淑芬在纺织厂门口。永远的好姐妹。

这时，婆婆推门进来了：“你在看什么？”

我下意识地想藏起照片，可已经来不及了。婆婆一把抢过照片，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这。。。这是。。。”她的手在发抖。

我拿起那封未寄出的信，信封上写着：致淑芬。落款时间是1993年。

我打开信件，念了出来：

“淑芬：

这封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一直误会我和你表哥的事，但请相信我，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五千块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我知道这是你们家的全部积蓄，是给建国上学用的。我更知道，因为这件事，建国差点辍学，你恨我是应该的。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中。每次想起你，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疼。我们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却因为一场误会，成了陌路人。

如果有来生，我宁愿不借这笔钱，也不愿失去这份情谊。。。”

我念到这里，听见婆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桂芝。。。桂芝。。。”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我赶紧扶起婆婆，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外婆和婆婆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妈，您别这样。。。”我手足无措地说。

婆婆抹着眼泪，颤巍巍地从我手中拿起那张欠条。欠条已经发黄了，上面写着：今借到王淑芬现金5000元，用于救治侄女李雨薇重病，三年内必还清，如有违约，甘愿受罚。借款人：张桂芝。

我愣住了：“这个侄女。。。是我？”

婆婆点点头：“那年你得了重病，高烧不退。桂芝跑遍全城借钱，最后来找我。那时我和你表哥刚离婚，手里有点积蓄，是准备给建国上大学用的。。。”

“后来呢？”我追问道。

“后来。。。”婆婆叹了口气，“有人看见她跟我那没用的前夫说说笑笑的，我一时糊涂，以为他们。。。”

我连忙打断她：“外婆和表哥没什么的，对不对？”

婆婆痛苦地点头：“等我明白过来时，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卖掉房子要还钱，我死活不收。从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面。”

我又拿起那个红手帕，手帕的一角绣着“永结同心”四个字。

“这是我结婚那天，桂芝送我的。”婆婆接过手帕，轻轻抚摸着，“她的绣工是一绝，这四个字绣了整整一个晚上。。。”

最后那张医院缴费单，是去年的。单子背面写着一行字：淑芬来看我了，她偷偷帮我付了一部分医药费，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傻丫头。。。

原来外婆住院那段时间，婆婆曾经去看过她。

“为什么不认？”我小声问。

婆婆抹着眼泪说：“我没脸见她。。。这些年，我总是在你身上找她的影子。你们长得像，性格也像，可我。。。”

“所以您处处针对我？”

“我是在生自己的气！”婆婆哭着说，“我对不起桂芝，却拿你出气。我。。。”

我扑进婆婆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妈，外婆临终前还惦记着您呢！她说：对不起淑芬。。。”

婆婆抱着我，痛哭失声：“都怪我，都怪我心太狠。。。”

就在这时，丈夫推门进来，看见我们抱头痛哭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婆婆抹了抹眼泪，把照片递给他：“建国，你看看，这是年轻时候的我和雨薇外婆。。。”

建国拿着照片，眼睛也红了：“原来您们认识这么久了。。。”

“是啊。。。”婆婆拉着我的手，“雨薇，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我替你外婆好好疼你。。。”

那天晚上，婆婆第一次给我煮了一锅南瓜粥。粥有点咸，还煮得稀稀的，但我觉得那是这辈子喝过最温暖的粥。

日子就这样慢慢变得不一样了。婆婆再也不拿前女友的事儿说我，反而经常念叨：“还是雨薇好，像极了桂芝那丫头。。。”

每到周末，婆婆都要拉着我去外婆的坟前看看。她总是絮絮叨叨地说：“桂芝啊，你放心，我会好好待雨薇的。。。”

去年冬天，我怀孕了。婆婆高兴得像个孩子，整天围着我转悠。她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团团。我问她为什么，她笑着说：“你外婆年轻时，爱吃团子，我希望孩子能圆圆满满的，就像当年我和桂芝的情谊一样。。。”

如今，团团已经会喊“奶奶”了。每次听见这声奶奶，婆婆的眼圈就红了。她总说：“这是桂芝给我们的福气啊。。。”

外婆啊，您走的时候给我的不只是这五样东西，更是一个完整的家。您和婆婆的故事，让我明白：有些情，隔了太久，会变成一生的遗憾；有些爱，来得太迟，却能温暖两代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