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婚礼
"小冯,你等等!"刚走出礼堂,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回头一看,竟是伴娘小杨追了出来。
她穿着淡粉色的连衣裙,脸颊微红,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1984年的那个夏天。
那会儿天气闷热得很,我背着大包小包,满头大汗地在军营里转悠,愣是找不着营房。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高个儿战友朝我招手:"新来的吧?营房在这边!"
他二话不说就帮我扛起了行李,还给我倒了杯开水。
这人就是王建军,后来成了我最要好的战友。
新兵连的日子说苦不苦,说累也累。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练体能,大太阳底下练队列,晚上还要擦枪保养。
可有王建军这个铁哥们在,再苦的日子也有了盼头。
他是民办教师出身,知识面特别广,经常教我认字写信。我呢,农村出来的,力气大,就帮他刷军装、叠被子。
就这样,我俩成了连队里出了名的"哥俩好"。
记得有天夜里值班,王建军突然跟我提起他家里的事。
原来他爹得了肺病,常年吃药,妈妈还有严重的风湿,干不了重活。
家里就靠他这个当兵的补贴家用,还要供妹妹上学。
"小冯啊,你说我这个当哥的,连妹妹上学都照顾不了,心里总觉得对不住她。"王建军叹了口气。
我拍拍他的肩膀:"建军,你别想太多,咱们是战友,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有啥事尽管说。"
1985年春节,王建军硬拉着我跟他一起回老家。
那是个小县城,街道两旁种着老槐树,房子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盖的筒子楼。
王家住在三楼,屋里简陋却收拾得很干净。
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王小杨。
她穿着件灰色的棉袄,扎着两条小辫子,怯生生地叫了声"冯哥"。
那时候她才16岁,瘦瘦小小的,但眼睛特别明亮,像是会说话似的。
在王家过年那几天,我帮着修理门窗,劈柴担水。
王小杨总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帮忙,递个扳手啊,端杯热水啊。
我觉得这丫头懂事得很,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似的。
春节那会儿,王建军爹的病又犯了,咳得整夜睡不着觉。
我和王建军轮流守夜,给老人揉背顺气。
王小杨也总是蹑手蹑脚地起来,给我们端热水,递毛巾。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姑娘心地特别善良。
转眼到了1988年,我和王建军都提干了。
那会儿王小杨已经考上了师范学校,成了个漂亮的大姑娘。
每次放假回家,她总爱缠着我讲部队里的故事。
我也乐意跟她聊天,看着她认真听故事时的样子,总觉得特别温暖。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1992年春天,王建军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对象是县医院的护士,要我当伴郎。
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婚礼前一天晚上,我去王家帮忙布置新房。
王小杨在一旁剪彩带,不时偷偷看我一眼。
我以为她是担心哥哥结婚后会冷落了她,就开玩笑说:"放心,你还是我妹妹。"
谁知道她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转身跑出去了。
婚礼那天,我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礼堂里。
看着王建军幸福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
只是没想到,王小杨当了伴娘。
她穿着淡粉色的连衣裙,头发烫成了大波浪,比平时更漂亮了。
婚礼结束后,我正准备去送新人,王小杨却把我叫到了礼堂外面。
"冯哥,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她低着头,声音有点发抖。
"我喜欢你,已经喜欢了8年了。从你第一次来我家过年,我就......"
我愣住了。
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她帮我整理领子时微微发抖的手,她给我递毛巾时不经意的碰触,她认真听我讲故事时闪亮的眼神。
原来,这一切都藏着我没看懂的心思。
就在这时,王建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冯!妹妹!你们在这儿啊,快来吃饭了!"
看着王小杨红着眼圈跑开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有些感情,注定要藏在心底。
那个年代,感情是含蓄的,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婚礼过后,王小杨去了省城工作。
听说她在那边的学校当老师,过得还不错。
1995年的一天,我收到了她的来信。
信中说她遇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人,想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看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那天晚上,我站在阳台上抽了一夜的烟。
想起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王小杨的婚礼上,她穿着白色的婚纱,笑得很幸福。
新郎是个老实人,是她们学校的语文老师。
婚礼结束后,她悄悄对我说:"冯哥,谢谢你。"
我知道她在谢什么,可是有些话,永远都不用说出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
每年春节,我们几家人还是会聚在一起。
王建军的儿子都上初中了,王小杨的女儿也上小学了。
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追着打闹,我们这些大人就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王建军常说:"咱们这些年,真好。"
是啊,真好。
生活就是这样,有得有失。
得到的是永远的战友情和亲情,失去的是年少时懵懂的心动。
但我从不后悔当年的选择。
因为对我来说,战友情比什么都重要。
站在今天回望那些年,我终于明白:青春就是这样,有遗憾才特别美好。
那段岁月里,我们在对方的生命中留下了最珍贵的回忆。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