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名家白蕉:被称为三百年来第一人,与徐悲鸿齐名

建锋阅览过去 2025-03-08 16:19:08

1969年,书法大家白蕉弥留之际,突然想吃一口他最爱的螃蟹。

可家里早已一贫如洗,为满足父亲最后的心愿,何民生骑着自行车跑到苏州买螃蟹,因为那里的螃蟹更便宜,来回路程近二百公里。

看到儿子累得大汗淋漓,白蕉不禁泪流满面,频频道对不起。

吃完儿子买的螃蟹,1969年2月3日,白蕉心满意足地走了,享年62岁。

(白蕉)

螃蟹吃了,可给他买墓地的钱始终没有着落,夫人金学仪纠结了几年,忍痛卖掉了白蕉一部分册页,才凑到了5000元,给他下葬立碑。

去年2024年,儿子何民生去世,生前他一直在整理父亲的作品,助力白蕉艺术馆的落地,他说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能发现白蕉的艺术。

(何民生)

可生命最后几年,在看到自己的手抖得连父亲作品的纸张都抚不平,何民生还是哽咽了,“没法弄了,没法弄了,非常可惜,现在工作条件有了,人不行了。”

何民生先生说完,笑得很苦涩。

看着何民生先生带泪的笑,我想起60年前白蕉老的那个含笑的哭。

1961年,四年过去了,帽子终于被摘掉了,白蕉笑着笑着就哭了,哭到最后他又笑了。

笑是以为自己将永远是戴罪之身,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这天,哭是因为走到这天自己吃了太多苦了。

又笑了是怅然若失过后,惊喜地发现自己才54岁,正当好年纪,还能继续投入到艺术工作里去,还可以再为人民服务。

他原以为被赶到上海舞蹈学校的建筑工地搬砖,自己这双手迟早被磨废了,没想到自己现在还能重新拿笔写字。

在被逐去上海中国画院资料室打杂时,别人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让白蕉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清白来世,最后带着一身浊气离开。

那时候,屠某正好路过资料室,以前屠某总说很喜欢白蕉画的兰花,这次碰见了白蕉便说,“你若喜欢我的兰花可以随便拿”。

谁知屠某见了他跟见瘟神似的,赶紧溜走了。了解特殊时期个个明哲保身,可屠某不知道,兰花对白蕉意味着什么。

白蕉给自己取过“天下弟一嬾人”的称号,“天下弟一嬾人”,虽然表面意思是天下最懒的人,但白蕉在这里玩了文字游戏。

“嬾”与“兰”谐音,“天下弟一嬾人”实则夸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爱兰、画兰之人。

屠某拒绝了他的兰花,等同于把他这个人从头到尾全否定了。

所以,对于这“捡漏”的第二次生命,白蕉非常珍惜,满心欢喜不分昼夜地作画写字。

一切还能重来,他还可以用手里的这支笔证明自己,把自己的尊严找回来,太好了!

好了?好吗?

5年后,大风打了个回马枪再次席卷而来,白蕉被丢入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没日没夜地写检讨、洗油画板。

陈巨来在《安持人物琐忆》提到当时的白蕉,他们往白蕉的手杖上贴大字报,还不准他揭下来,让他拄着走路示众。

弟子蒋炳昌曾听老师说过,“他的工资已被降到20元一月,并把医疗卡也收去。

突然有一天,白老出现频繁咳嗽,影响其他人,于是在监督下去医院检查,方知患有肺结核。

学校负责人生怕被传染,而放他回家写检查,并嘱咐随时听候批斗。”

他也听另一位老师胡问遂讲起自己的亲眼所见,胡问遂在文化广场陪斗时,低着头耳边传来噼啪打击声和不准抬头的恐吓声,“胡老从眼角边,看到白蕉现在亦在场,精神极差。”

蒋炳昌放心不下,第二天偷偷上门探望老师,只见老师整个人缩了一大截,当时他正好在吃晚饭,但桌上没什么菜。

蒋炳昌问起文化广场的陪斗,白老咧了咧嘴,说“还好我没有挨打”。

再问他吃饭怎么没有菜,白老愣了好久才说“吃的糯米饭,正好补补身体”。

蒋炳昌冲击很大,他认识的老师不是这样的……

白蕉可太狂了,蒋炳昌曾在他家看过他28岁的照片,高高地昂着头颅,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态,背面写着“未来的行政院院长”八个字。

钱君陶为白蕉刻印,白蕉大言不惭回复:“你刻的不好,我教你”。

钱君匋是鲁迅的学生,曾担任西冷印社副社长。

好友徐悲鸿请白蕉写“屈原九歌”长卷,白蕉很自信自誉“风猷非唐以后人所能仿佛”。

白蕉1942年结婚,徐悲鸿的夫人蒋碧薇还将父母家让给他当婚房。

白蕉的嘴巴也没饶过前人,他评论包世臣的草书用笔,“一路翻滚,大似卖膏药好汉表演花拳绣腿模样”,

甚至认为杨凝式的《韭花帖》和虞世南的《汝南公主墓志》是米芾伪作,因为“此老(指米芾)好弄狡狯”。

踩了一脚别人,末了还要吹捧自己“却不防八百年后有白蕉其人”。

但面对白蕉的狂,大家普遍接受良好,他和徐悲鸿、邓散木被世人称为“艺坛三杰”,且有“白蕉兰﹑(申)石伽竹﹑(高)野侯梅”三绝之誉。

白蕉画兰,公认的好,谢稚柳曾说:“云间白蕉写兰,不独得笔墨之妙,为花传神,尤为前之作者所未有。”

沙孟海更是把他抬到了一个无人能敌的大高度,称其“三百年来能为此者寥寥数人”。

对于大家对自己的盛赞,当事人非常认可。

白蕉曾在兰绘上题句:“思肖知其生,衡山得其技,清湘通其意,八大传其神,云间则时一遇之”。

又云“问自视与八大、石涛何如?蕉老头言:故不恨僧道无老头法也!”

哪怕是文徵明、八大、石涛在世,他白蕉的兰花也是不遑多让的,为此他还自刻了一方“管领清芬五百年”的印章以自证。

但他并非光说不做,相反他敢说,是因为他私底下“做”了很多。

白蕉自嘲是天下第一的懒人,生活上确实够懒,书画室杂乱无章,只有他进得去。

其他人进去恐怕可能要单脚站立,他平时穿的布鞋是镂空的,出入正式场合经常被友人调侃。

但在书法艺术的钻研上,白蕉不仅不懒,是勤奋过了头。

夫人金学仪回忆:“书法和画兰,他都下过苦功,差不多每夜都要用掉一二杯子的墨。

尤其是写大字时,用的更多了,他常常通宵达旦,精神健旺。一夜下来,狼藉满地,满壁龙蛇飞舞……”

白蕉从小自立规矩,练字墨不尽就不休息,每晚孜孜不倦,已经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写字不是随心所欲乱写,对于写字他总结了一套又一套心得,语句也不会文绉绉的,有些还很有意思,通俗易懂。

比如他跟新手说过,“刚接触一种帖不经思考就开始写,就像碰到了一个美女,就想结婚,危险得很”。

(白蕉与叶璐渊)

石谷风曾邀请白蕉、唐云、叶璐渊家里做客,白蕉看到他画案上有张古纸,顺手就拿起笔写字了。

写完还犹觉不过瘾,问石谷风这纸还有吗,能不能割爱转让,不然的话他就要跪下磕头求让了。

说罢就要给石谷风行礼,唐云笑说:“他(白蕉)是出了名的爱纸如命,你不送他两张,事情就不好办了”。

无奈之下,石谷风只好送了他一枚乾隆高丽笺、一枚发笺以及一锭汪近圣(清代徽墨制墨名家)墨条,白蕉这一趟满载而归。

回到家他关起门,又开始写了,很快就把那些佳纸古墨挥霍一空,还给石谷风寄了画兰诗句二十一首长卷和多幅书法、对联。

石老震惊不已,这才几天,白蕉就已经写了这么多幅作品!

儿子何民生说:“父亲只要遇到好纸、好墨是不顾家里断米断炊都一定要买的,买来后马上就挥毫试笔,非墨用完纸写尽不能称意。”

但连续经历了两次摧残之后,白蕉的身体已然垮了,对艺术再热爱,浑身充满劲,他的手也提不起劲了。

由于咳嗽影响到了别人,白蕉才被特批准许回家休养。

期间,挨斗是没有停止的,白蕉身体垮得愈来愈快。

1968年,白蕉确诊患上肺结核,吃治疗肺结核的药,却因为对此药过敏而出现副作用,腹泻不止,无奈只能停药。

而这药一停,肺结核没治好,又多了心血管、肾脏疾病,最后连路都走不了了,媒体要么躺着要么坐着。

有一晚蒋炳昌去看望老师,刚好白蕉正在剧烈咳嗽,他随手把一本线装本上的纸撕下来裹住痰液,丢进垃圾桶里。

蒋炳昌走近查看,发现是他所作的《书法十讲》小楷手稿线装誊清本。

蒋炳昌着急地说,这怎么能这么随意丢掉,“这是您过去对书法研究的实践心得,保存下去,对后辈学习书法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按照我们对以前的白蕉了解,他应是自信地承认,自己的作品对后人作用良多,更做不出“把作品当作裹痰的废纸”的荒唐举动。

可白老当时只是苦笑一声,摇摇头,“这些往年陈迹,已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了,只能当废纸利用一下吧!”

蒋炳昌记得,第一次见到白老的时候,他与沈尹默先生演讲“我们为什么要学习书法?”及“书法的书体源流演变和欣赏”。

沈尹老神采奕奕,滔滔不绝讲了两个半小时,而病怏怏的,坐在椅子上气若游丝讲述,额头渗着汗。

他当时演讲前一天突发高烧,烧到39度,当日上午打了支退烧针,就匆匆上台了。

他那时候撑得住,正是他刚摘了帽子,对未来充满希望,所以他拼劲满满,发烧了还撑着上台。

那时的他多么尊重自己的作品,多么尊重艺术赐予他的讲台,而如今对自己的手稿弃如敝履,这中间也才相隔了7年。

7年而已,一个意气风发的书法大家,就变得壮志消磨,尽显落魄之态。

此番种种,也许旁人看了都会替他忿忿不平。

然而当第三颗原子弹试验成功的喜讯满天飞,听到他说“只要国家强盛,个人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我甘愿做历史车轮的铺路石”,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白老说得很坚定,60年后,儿子何民生重述父亲这句话,却声音哽咽。

1969年2月初,白老陷入昏迷,送入医院,又因病卡的限制而被阻治疗,何民生推着父亲辗转了几个医院,都是同样的结果。

到了深度昏迷,医院才不情不愿将白老送进急诊室,3号凌晨三点,昏迷多日的白老突然惊醒,口中一直喊着家人的名字,喊到气息尽了。

上午人刚走,下午就被拉去火葬场,家人连给他换身衣服都来不及……

一叶浮萍被雨打了又打,最后打落了、打死了。

下面是白蕉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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