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唯行
圖/朱耷
夫筆墨之妙,在乎氣韻生動,而墨色之玄微,尤在潤濕之辨。昔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嘗云"運墨而五色具",然非深諳墨理者,難窺其奧。今試論潤濕之別,以探墨法精微。
潤者,如春山含雨。觀王右軍《蘭亭序》,點畫間墨華內斂,似玉韞石中。筆鋒過處,紙素若飲瓊漿,墨色漸次暈散而筋骨不散。此正如董北苑畫江南煙巒,山骨隱現於氤氳間,所謂"米氏雲山"之祖也。筆腹蓄墨,毫穎含而不吐,故能筆走龍蛇而墨不旁溢。
濕者,類秋池漫漶。若楮素過濡,則墨浮如萍,筆蹤散漫無神。昔見庸工作擘窠大字,墨瀋橫流如涕泗,雖有淋漓之態,終成墨豬之誚。此弊在不知節制,唯見《書譜》所謂"乍顯乍晦"之失,恰似庖丁解牛時芒刃澀滯,喪其遊刃餘地。
故善墨者必通呼吸之道。文待诏作小楷,蘸墨不過毫端三寸,落紙如蜻蜓點水。徐青藤寫意花卉,破墨時筆酣墨飽,然皆能收放由心。蓋墨在筆先,須存"蓄勢"之念,猶太極運勁,柔中寓剛。若徒求濕潤,則失之千里矣。
昔米南宮得墨法三昧,嘗以"惜墨如金"為訓。其《苕溪詩帖》墨色瑩潤,雖隔千年猶覺毫端含露。此正合劉勰"杼軸獻功,煥然乃珍"之旨。故知用墨之道,不在多寡,貴能與筆相生。筆為骨,墨為肉,氣為血,三者交融,方見蒼翠欲滴之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