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白居易青年时期曾漫游江南,此后又在苏、杭等地任职,故晚年对苏、杭风情别具情愫。他曾有诗:“江南名郡数苏杭,写在殷家三十章。君是旅人犹苦忆,我为刺史更难忘。境牵吟咏真诗国,兴入笙歌好醉乡。为念旧游终一去,扁舟直拟到沧浪。”可见对江南的眷念。这《忆江南》三首是一组专咏江南的词,作于开成三年(838),时作者以太子少傅分司东都,闲居洛阳。第一首词是泛忆江南,兼含苏、杭,“江南好”三字,是总绾三章,“旧曾谙”三字则是点睛之笔,正是早就非常熟悉,所以才引出二、三首之“忆”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是千古名句,以强烈的色彩对比描写了江南水乡的旖旎春色。第二、三首分咏杭州、苏州,均由首章的“能不忆江南”引出。作者回忆起在杭州时的寻桂、看潮和在苏州时饮酒和观舞的情景。各有侧重地展现了富有地方特色的画面,以“何日更重游”和“早晚复相逢”作结,表露其身在洛阳、神驰江南的无限深情。
当时,白居易的好友刘禹锡也在洛阳,两人常诗酒唱和。刘禹锡依《忆江南》曲拍为句,和词一首。
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独坐亦含嚬。
刘禹锡大概是当时在病中,所以这酬唱之作有伤春之意。但一般人作伤春一类的题材,往往是以送春人作为基点来写惜别之情。此词则笔法独特,用了拟人的手法,“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匆匆欲归的春天正在向洛城惜春之人殷勤致意,春被人格化了,风趣而多情。柔弱的杨柳也像是在风中挥起袖子作别,兰花湿润的露珠就像是沾巾的泪,极有神韵。最后以愁眉不展的独坐少女形象来收束,使前面所写的柳、兰等物与含嚬女子声息相应,心物交融。
我们看到,白居易的三章词之间,首尾各具,互有照应,脉络贯通,带有明显的民歌风味,读之极为抒情。刘禹锡词是清丽之笔,语言形象贴切,构思自然精巧。可以说各有千秋。而两人都精通音律,并且接近民众,留意民间歌曲,注意向民间新声学习,彼此倚声填词,互相切磋,旧曲新翻,创作新词。也因此,他们的词为时人所称道,对中唐文人词的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从另一个角度看,民间文艺也是词发展的一个重要源泉,后来的柳永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