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真的决定了？”李大伟的声音有些发颤，手里攥着的烟头燃到了尽头，烫得他一哆嗦。他抬头看向母亲，眼神里有不甘，也有隐隐的愤怒。客厅的老式挂钟正好敲了七下，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母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手背上布满了老人斑。她低头看着脚边那双已经开线的布鞋，似乎不敢直视大儿子的眼睛。“大伟，妈不是偏心……你也知道，这些年你弟弟一直在身边照顾我，跑前跑后，妈的身体……你也清楚。”

“所以就要把165万全给他？”李大伟的声音陡然拔高，连站在厨房门口的大儿媳张红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擦了擦手，走出来，脸上挂着一抹冷笑：“妈，这可不公平啊。大伟这些年在外面打拼，没少往家里寄钱吧？您这分法，未免太伤人了。”

李母抬起头，眼里有些湿润，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张存折上，那是她攒了一辈子的积蓄，165万。她知道，这笔钱是她最后的筹码，也是她最后的难题。

张红的声音像一根针，扎进了李母的心里。她低下头，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小儿子李小军从小体弱多病，几乎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大儿子李大伟性格倔强，初中毕业后就去了外地打工，十几年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妈，小军是您亲生的没错，可大伟也是啊。”张红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不满，“这些年我们在外面辛辛苦苦，您有事也不跟我们说，非得让小军一个人扛着。现在好了，钱全给他，那我们算什么？”

李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红啊，妈知道你们不容易，可是……小军他……”

“他什么？”张红打断了她的话，“他就因为在家陪着您，就能拿走所有的钱？那我们呢？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的算什么？”

李母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她想起了去年冬天，自己因为心脏病住院的那段日子。小军每天守在病床前，给她喂饭、擦身，甚至连夜里都不敢合眼。而大伟呢？她拨了好几次电话，他都没接。后来还是小军打过去，大伟才匆匆赶回来，待了不到两天就走了。

“妈，你是不是早就决定了？”李大伟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他走到茶几旁，拿起那张存折，翻了翻，冷笑了一声，“165万，啧啧，够小军买个大房子了吧？”

“你别这么说！”李母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她伸手去抢存折，却被李大伟躲开了。她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随即无力地垂了下去，“这钱……是我留给小军的，也是……也是留给我的养老钱。”

“养老钱？”张红嗤笑了一声，“妈，您这话说得可真好听。小军要是真孝顺，能用您的钱买房子？他不是早就打算好了，拿了钱就娶媳妇，搬出去住吧？”

李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知道张红的话不无道理，小军确实提过想用这笔钱买房子，还说等结了婚，就把她接过去一起住。可她心里清楚，小军的性子懒散，能不能真的做到，她也没底。

“妈，我问你，”李大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咄咄逼人，“这些年我寄回来的钱呢？你是不是全都给小军花了？”

李母的手抖了一下，眼神闪躲着：“大伟，那些钱……妈都记着呢……”

“记着？”李大伟冷笑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我寄回来的钱，有多少是花在你身上的？”

李母低下头，不敢看他。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让大伟满意。她也知道，自己这些年的确偏心了小军，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小军是她的心头肉，是她一辈子的牵挂。

“妈，您要是真觉得小军孝顺，那就让他以后养您吧。”张红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反正我们也养不起您了。”

“红！”李大伟低吼了一声，转头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

张红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厨房。李大伟叹了口气，把存折放回茶几上，声音低了下来：“妈，我不是跟你争这点钱。我只是觉得，您这么做，太伤人了。”

李母的眼眶红了，她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声音哽咽着：“大伟，妈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是……妈老了，不能再折腾了。小军他……他愿意照顾我，妈也只能靠他了。”

“靠他？”李大伟冷笑了一声，“妈，您真以为他能靠得住？等他拿了钱，娶了媳妇，您看他还会不会管您！”

李母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不敢看大伟的眼睛。她知道，大伟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已经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她。而小军，是她唯一的选择。

“妈，我最后问您一句，”李大伟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您真的决定了？”

李母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大伟，妈对不起你……”

李大伟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看着母亲，眼里满是失望。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母亲的决定。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家门。

李大伟走出家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夕阳的余晖洒在地上，像一块煎过头的溏心蛋。他站在楼下，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那时候，母亲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小军，而他，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哥……”一个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过头，看到小军站在楼梯口，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脸上带着一丝愧疚。

“你来了？”李大伟的声音有些冷，他转过头，不再看小军。

“哥，我……”小军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妈她真的需要我。”

“需要你？”李大伟冷笑了一声，“那你就好好照顾她吧。希望你别让她失望。”

小军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让大伟原谅他。他低下头，默默地走进了楼道。

李大伟站在原地，看着小军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他知道，母亲的决定是为了她自己，可是，他还是无法释怀。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远处的街道。

几个月后，李母搬到了小军的新家。那是一套宽敞的三居室，装修得很精致。小军的妻子对她也很孝顺，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饭。李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是，有一天晚上，她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小军和妻子急忙把她送到了医院，可是，医生却告诉他们，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躺在病床上的李母，看着站在床边的小军，眼里满是泪水。她伸出手，抓住了小军的手，声音微弱地说道：“小军，妈对不起你哥……”

小军低下头，眼里也满是泪水。他知道，母亲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结。而这个结，或许会伴随她一辈子。

窗外的桂花树上，几片花瓣随风飘落，落在了地上。那一刻，李母的眼里，似乎看到了过去的点点滴滴。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