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张秀梅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腊月二十八的早上，河南省周口市郊区杨庄村又飘起了零星的小雪。张秀梅裹紧了身上那件已经穿了三个冬天的棉袄，急匆匆地往村头李翠花家走去。

“翠花姐，你看这个咋样？”张秀梅站在院子里，指着手机上的一辆白色商务车问道。

李翠花放下手里的扫帚，接过手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眼睛瞪得溜圆：“咱这村里，还没人开过这么好的车勒！秀梅，你这是要买车？”

“嗯，我琢磨着买一辆。”张秀梅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这不是县城现在到处都是快递嘛，我寻思。。。”

“哎哟喂！”李翠花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是想得啥呀？你一个农村妇女，开啥车哩！安生过日子不好吗？”

张秀梅抿了抿嘴，眼神却异常坚定：“翠花姐，我都想好了。德才在外打工，一年到头见不着人影。家里两个娃要上学，公婆年纪大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过吧？”

“你这是嫌俺德才挣得不够？”李翠花话里带刺，“人家都说了，你就是个没啥文化的农村妇女，开啥车哩！”

张秀梅没说话，默默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她转身要走，李翠花又叫住她：“要是缺钱，姐这儿有路子，利息不高。”

“不用了，翠花姐。”张秀梅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公公王老汉正在院子里劈柴，看见儿媳妇回来，冷着脸说道：“又去找翠花问车的事儿了？你可别瞎折腾，家里现在这光景，买啥车！”

张秀梅低着头没说话，径直往屋里走。婆婆李大娘正在灶台前和面，见儿媳妇进来，叹了口气：“秀梅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家的情况。。。”

“妈，我都想好了。”张秀梅解下围裙，“我去年就偷偷考了驾照，这事儿我琢磨了好久了。”

李大娘一愣：“你啥时候考的驾照？”

“就去年秋天，趁着你们去姑奶家吃满月酒那阵子。”张秀梅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台边帮婆婆和面，“我看县城现在到处都是快递，可就是送不到咱们村里来。要是有人专门跑这个，肯定能赚钱。”

“你一个女人家，能干这个？”李大娘停下手里的活计，“再说了，这车得多少钱啊？”

“三十八万。”张秀梅说出这个数字时，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我找表姐借了十万，找德才姐夫借了八万，剩下的可以按揭。。。”

“你疯了吧！”院子里传来王老汉的怒吼，“这么多钱，万一赔了咋整？”

张秀梅低着头，继续和面。她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通，可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晚上，德才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你是不是疯了？买啥车？咱家还不够难的吗？”

“德才，你听我说。。。”张秀梅躲在被窝里小声解释，“我都打听好了，现在县城到乡下的快递特别多，一个月。。。”

“住嘴！”电话那头传来重重的喘息声，“你要是敢买车，就别认我这个老公了！”

挂了电话，张秀梅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房顶发呆。窗外，又开始飘雪了。

第二天一早，张秀梅就出了门。她先是去了趟县城，找到了之前相中的那辆商务车，付了定金。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往各个快递点跑，一家一家地谈合作。

等她回到村里时，天已经黑了。刚进村口，就听见一阵议论声。

“这不是疯了吗？一下子花这么多钱买车！”

“可不是嘛，她一个妇道人家，咋开得了车？”

“就是，就她那个胆子，连村口那条土路都不敢骑自行车呢！”

张秀梅加快了脚步，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她顾不上这些了，明天车就要提回来了，她得赶紧把院子收拾出来停车。

深夜，张秀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去年在手机上偶然刷到的一个视频，是讲述一个农村妇女靠送快递发家的故事。那时候她就在想：我为啥不能试试呢？

后来她偷偷跑去驾校报了名，省吃俭用攒钱，一点一点地为这个梦想做准备。她知道，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一次冒险，可她不想再这样窝在村子里，看着别人家都住上了小洋楼，自己却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张秀梅就开着那辆崭新的白色商务车回到了村里。车子刚进村，就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哎哟，真买了啊！”

“这得多少钱啊？”

“听说三十八万呢！”

“这不是傻了吗？”

张秀梅充耳不闻，把车停进院子里，就开始收拾东西。她要赶在天黑前，把第一批快递送完。

可事情并不顺利。第一天，她因为不熟悉路线，走错了好几次弯路。好不容易找对了地方，却被人嫌弃送货太慢。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公婆连饭都没给她留。张秀梅摸黑煮了碗方便面，看着院子里那辆崭新的商务车，心里突然有些害怕：我是不是真的太冒险了？

接下来的日子更不好过。村里人背地里指指点点就算了，连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婶子都开始躲着她。李翠花更是四处散播闲话，说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不然哪来这么多钱买车？

最难熬的是晚上。每天送完快递回来，浑身酸痛不说，还要被公婆训斥一顿。德才更是一个星期都没给她打电话，两个孩子也不敢跟同学说妈妈买了车的事。

第一个月下来，张秀梅算了算账，除去油钱和各种开销，竟然还倒赔了两千多。

这天晚上，她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场。可第二天一早，她还是起来继续干。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张秀梅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摸黑给车子加油、检查轮胎，然后开着车去县城各个快递点取货。

这天早上，她刚到县城最大的快递点，就听见几个送快递的小伙子在笑话她：“看，那个农村大嫂又来了！”

“就她那个开车水平，迟早要出事！”

张秀梅低着头，默默地往车上搬快递。突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你好，是送杨庄村那边的快递吗？”

“是。。。是的。”张秀梅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我是县城优速快递的负责人孙经理，想跟你谈谈。”

张秀梅愣住了，赶紧放下手里的快递盒子，跟着孙经理走进了办公室。

“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孙经理递给她一杯水，“虽然送货速度慢了点，但你特别负责任。我们公司正好在找农村配送的合作伙伴，你有兴趣吗？”

张秀梅的心跳漏了一拍：“啥意思？”

“就是你专门负责咱们公司杨庄村附近几个村的快递配送，我们按件给你结算费用。”

“那。。。那得多少钱一件啊？”

孙经理说出了一个数字，张秀梅差点没握住水杯。这个价格比她现在送其他快递点的要高出一倍还多！

从快递点出来，张秀梅坐在车里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是转机吗？她赶紧拿出手机，把各个村子的位置都查了一遍，琢磨着送货路线。

当天晚上，她收入就比平时多了一倍。接下来的日子，她摸索出了更有效率的送货路线，每天的收入也越来越多。

一个月后，她居然挣了一万二！这可比德才在外面打工挣得都多。

可是好景不长，一天晚上，李翠花带着几个借钱给她买车的人找上门来了。

“秀梅啊，这都三个月了，你看啥时候还钱？”李翠花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家伙儿可都等着用钱呢！”

张秀梅一下子慌了神。她虽然这个月挣了不少，可要一下子还这么多钱，还是拿不出来。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是德才！

“德才，你可算回来了！”李翠花眼睛一亮，“你媳妇欠了我们这么多钱。。。”

“翠花姐，你别说了。”德才打断了她的话，“这钱，我来还！”

张秀梅惊讶地看着丈夫。只见德才从怀里掏出一沓钱：“这是十万块钱，剩下的容我们缓几天，一定还上！”

等人都走了，德才才跟张秀梅解释：原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偷偷打听老家的情况。听说张秀梅开车送快递，生意越来越好，他这才相信了妻子的眼光。

“媳妇，是我太固执了。”德才搓着手，难为情地说道，“我这不是专门回来跟你道歉的嘛！”

张秀梅破涕为笑：“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可不是嘛！”德才嘿嘿一笑，“我寻思着，要不要跟厂里辞工，回来跟你一起干？”

“这。。。”张秀梅犹豫了一下，“可是。。。”

“你放心，你开车送快递，我负责搬运装卸。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德才难得说了句成语。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开着车去了县城。路过村口时，正碰上李翠花在扫地。看见他们的车经过，她赶紧低下了头。

张秀梅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突然笑了：“德才，你说咱们要是再买一辆车，是不是能多送点儿快递？”

“行啊！”德才一拍大腿，“我这就去考驾照！”

阳光照进车窗，照在张秀梅的脸上。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下雪的早晨，要是当初自己没有那个勇气，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村口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今天发现一例新冠。。。。。。”

张秀梅和德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天没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回来。

“不好！”张秀梅一拍脑门，赶紧掏出手机给孙经理打电话，“孙经理，咱们得准备一下了，这一波疫情，村里的快递肯定会更多。。。。。。”

果然，疫情期间，网购的人越来越多，快递量暴增。“秀梅啊，你说这是咋回事？”一天晚上，婆婆李大娘坐在炕头感叹，“你这车买得还真是时候，要不然这疫情期间，大伙儿咋买东西哩！”

公公王老汉在一旁抽着旱烟袋，也难得地夸了句：“还是秀梅有眼光！”

张秀梅心里美滋滋的，这些天光是优速快递的配送费，一天就有小一千。再加上其他快递点的活，每天能挣一千五六百。

德才也跟变了个人似的，早出晚归地跟着张秀梅忙活。他虽然还没考出驾照，但装卸快递、认门牌号这些活儿，干得比谁都利索。

“媳妇，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换辆大点的车？”这天晚上，德才突然提议，“这车都装不下了。”

张秀梅掰着指头算了算：“咱们这三个月，除去还债，也攒了十来万。要不，再买辆大一点的？”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就去了县城的车行。刚进门，就碰见了熟人——李翠花的儿子小江！

“哟，这不是江哥吗？”德才笑着打招呼，“你咋也在这儿？”

小江支支吾吾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张秀梅这才注意到，他穿着销售员的工作服。

“江哥，你在这儿上班？”德才有些诧异，“你不是跟你妈做那个。。。”

“别提了！”小江叹了口气，“高利贷被人举报了，我妈现在躲在姑姑家不敢回来。”

张秀梅和德才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他们都知道，这些年李翠花在村里放高利贷，坑害了不少人。

“秀梅姐，”小江突然低声说道，“我妈她。。。她其实挺后悔的，一直说对不起你。。。”

张秀梅摆摆手：“都过去了。对了，你在这儿上班，给我们推荐辆车呗？”

买车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小江可能是想赎罪，给他们介绍了一辆性价比特别高的货车，还想办法给打了折扣。

新车到手后，德才更有干劲了。这时候他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两辆车一起跑，生意越来越红火。

张秀梅琢磨着生意越来越大，就把村里几个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也招来干活。她手把手教他们开车、认路线，还手把手教他们怎么用手机导航。

“秀梅姐，你看我行不？”村西头的小李也来应聘，“我初中没毕业，怕学不会。。。”

“咋会学不会？”张秀梅笑着说，“我不也是初中没毕业吗？这活儿又不难，主要是要细心、负责。”

就这样，张秀梅的快递配送队伍慢慢壮大起来。村里人看着她的车队每天进进出出，再也没人说闲话了。

去年嫌弃她的那些婶子，现在见了她都笑脸相迎：“秀梅啊，你说得对，女人干啥不行？你看你现在，比那些大老爷们强多了！”

张秀梅只是笑笑。她知道，自己成功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敢想敢干。

一天晚上，德才偷偷跟她说：“媳妇，要不咱们把房子也重新装修一下？”

“行啊！”张秀梅点点头，“不过得先给孩子们换个好点的学校，再给咱爸妈买个好点的床，他们那床都睡了二十多年了。。。”

德才搂着媳妇的肩膀：“还是你想得周到！对了，你知道村里人都管你叫啥不？”

“叫啥？”

“物流女王！”

张秀梅噗嗤一笑：“少贫了！对了，明天孙经理说要请咱们吃饭，说是要谈扩大业务的事。”

“啥业务？”

“他说想让咱们负责整个县城的农村快递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