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礼送”政治人员出境记

猴王说历史 2024-08-29 22:10:36

一九二六年,在国共合作下,北伐军不到半年时间,即攻入南昌,消灭了盘踞在江西的军阀势力,革命战争既顺利而又迅速。

攻克江西后,朱培德任五路总指挥兼江西省主席。他的第三军在人事上也作了一些安排:原第七师师长王均升任第三军军长仍兼师长;第八师师长朱世贵不变;第九师由十九团团长曾万钟升任师长,我任第九师政治部主任。曾万钟任团长时,我即任团党代表。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后,当时武汉政府还被认为是革命的,宁汉对峙谁胜谁败还难以预料。在此期间,有的手握兵权的人,为自己预留余地,纷纷把军队中的政治工作人员全部“驱逐”出他们的军队。

我记得大约在五月中旬的一天,师长曾万钟告诉我,总指挥部通知,要我接通知后第二天率领第九师的全体政治工作人员,到南昌总部参加政治工作会,讨论今后军队中政治工作如何进行的问题。我当时感到有些诧异,因为这次开会由总指挥部通知,而不由政治部通知,这是不正常的现象。我想,既然要全体政治工作人员参加,一定有重要的事项。于是我于第二天上午就和全师政治工作人员,乘南浔铁路快车来到南昌。

到了南昌,我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去走访别人,了解一下总指挥部召集开会的内容。我首先去到军政治部,想会见政治部主任朱克靖同志和政治部秘书傅烈同志,但他们两人都不在。我于是到第七师政治部去找吴少默(即吴缉熙)同志,见了面我问他:“明天的会要处理一些什么问题,你是否事先有所闻?”他回答说:“我和你一样,只接到通知明天开会,其他则毫无所闻。”

第二天上午十时,我们都准时到会,会场设在总指挥部即江西省政府内的南花厅。第七师和第九师的政治工作人员全都参加了,惟独第八师无一人到场。

我们坐定后,第三军军长王均和总指挥部参谋长黄实才进入会场。不一会儿,大约有一连武装士兵把会场包围起来,我们马上意识到,这次会议,大非寻常。

军长王均宣布开会,他对我们说:“总指挥(指朱培德)事忙不能出席,我代表他向大家说一下情况。”他说:“近来,三军的政治工作,由于少数人做得过火,在军队中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因此,总指挥的意思,希望这少数人离开军队。”王均讲到这里,停顿下来,用目光环视我们,希望我们当中有人表示态度。

我当即站起来说:“总指挥的意思我们是明白的。不过我想我们第三军的政治工作,无论是在过去或是现在,无论是在作战期间或是在整补期间,都是遵照总政治部的指示进行的,无所谓过火不过火。”我接着说:"既然总指挥认为过火,而又只是少数人,那么这少数人是哪些人,总指挥部和军部一定是清楚的,可否把这些人宣布一下,好让他们离开军队?”王均说:“有过火行为的人应该自己明白,也应该主动表示自愿离开。”吴缉熙紧接着发言,说:“那么最好举手表示一下。愿意离开的人举手,留在会场等候遣送。”

王均对这一意见迟疑不决,可能认为这样举手表示,会使不愿意离开的人因怕受人指责而不得不也举手。而且王均来时就表示,不过火的人可以留下。看情况,总指挥朱培德也确实想送走一部分,留下一部分。这就可以显示他既赶走了共产党,而又留下了“稳健”分子。

于是我们又建议:愿意留下的人举手,可以让他们先离开会场;愿意离开的人,就留下来,听候处理。

奇怪的是,这时竟无一人举手,这表明全部都愿意离开。但王均军长认为这样表示还是不够真实。于是又举了一次手,即:愿意离开的举手,结果几乎全都举了手。这样,军方已无话可说。于是我们要求他向我们明白宣示,如何处理,以便我们好作准备,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王均说:“你们的行李已派人去收拾,也会送给你们,用不着你们耽心。”接着他又说:“总指挥决定按各人的职位送给旅费,发了旅费再送你们过江。”他要我们按秩序去领旅费。由此看来,发旅费这件事,军方是早已准备好了的。这时,我站起来说:“朱总指挥的盛情我们非常感激,但是我们不需要旅费,我们只请求把我们两个月的欠薪发给我们。"

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了相当时间,看来发欠薪是不可能的,因为欠薪的数额比旅费的数额多得多。军方发不出欠薪,这是事实。在这当中,就有人窃窃私语,欠薪发不出旅费也要。我们觉察到大多数人毫无积蓄,还不知道将被送到哪里去,身边没有钱,生活怎么办。军方坚持发旅费,不要也不行,而且我们自己也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发生分歧。最后我们同意领旅费,但一个人一个人去领太费时间。我们建议,由我们派一个人领取全部旅费,然后再分发给每一个人。

当我们退出会场,排好队,已是下午两点钟。这时,在我们前面有一排荷枪实弹的武装士兵,在我们后面也有一排荷枪实弹的装武士兵。他们“护送”我们出城。经过的街道,两旁则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是荷枪实弹,如临大敌。街上的行人几乎绝迹。出了城到了江边,过江的船只早已停在江边,我们先上船,两排装武士兵后上船。船到了江对岸,武装士兵先上岸,布置好警戒,然后我们才上岸。到了牛行车站,列车早已开火待发。又是我们先上车,坐在中间的两节车厢内,武装士兵则分坐在前后两节车厢里。由牛行起点站直达九江终点站,中间若干站都不停。到了九江,又是武装兵先下车,布好防,我们才下车。下车后排好队,他们把我们领到江边的一个破庙里休息。

劳累了一天,大家肚子也饿了。我们请朱培德派来陪伴(或者说“监护”)我们到九江的一位副官,替我们去买一些干点充饥。同时,我们向这位副官说:我们的行李还没有送来,在这个四壁透风的破庙里过夜是不行的,万一有人害了病,又无法就医,如果已准备好船只,我们希望到船上去。事实上,一艘招商局的轮船停在江边,无疑是为我们准备的。因此我们一请求,这位副官就满口答应,把我们转移到船上。不久,替我们买的干点也送来了,这是一顿稀有的晚餐。

吃过干点,我们大家围拢来商量。我们决定,把领来的旅费不按职位的高低,而按人数平均分配给每一个人。这样,营连指导员都感到满意,也表明我们几个人并不自私。其次,我们推测朱培德是让我们向武汉去,还是把我们当做他投降蒋介石的礼物迫使我们向南京去?我们决定;如果船往上游开,这是符合我们的愿望的;

如果船往下游开,那么,船一离开九江,我们就勒令船只靠岸,我们上岸另作打算。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开船,向武汉方向驶去,我们放了心。朱培德派了一艘军舰在九江江面游弋,监视我们的行动,但并不在我们坐船后面尾随。不料,我们坐的船开出不到半小时,机器发生故障,不得不靠岸修理。我们大家都上岸到附近乡村里觅食。军舰上的瞭望台发现了这一情况,就开足马力赶了上来。军舰上吹响了紧急集合号,大家着了慌,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有的想就此逃散,我们还是通知大家都回到船上去,就是牺牲也牺牲在一块。然后我和吴缉熙质问那位副官,为什么船刚开出不远就发生故障,而当我们上岸购卖食物时,军舰就赶上来、而且舰上的机枪、大炮都对准我们,这是什么用意?他表示没有任何恶意,因为看见轮船突然靠岸,大家又都上了岸,不知出了什么事故,所以才赶上来。这显然是出于误会。经他这么一说,我们的误会消失了,但我们也饱受了一场虚惊。

我们坐船的机器修理了两个钟头,又继续前进,当天傍晚到武穴,我们上岸饱餐了一顿。在武穴街上听说夏斗寅叛变,我们决定赶到武汉参加战斗。第二天中午到达武汉,得知夏斗寅部已被击溃。我们上岸到总政治部报到,听候分派。没有想到在武汉不到一个半月,从各地各军汇集到武汉的政治工作人员,由于局势的骤变,又各自分散了。

写于一九八〇年二月

夲文章摘抄于“文史资料选辑”第七十七辑,有赵济编写,文字少有更动,照片来自网络,侵权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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