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实业銀行是在辛丑条約(1901年)訂立后十余年，随着法帝国主义对我国的侵略而設立的。我于1918年1月进入該行北京分行,直到1948年5月該行停业結束，一直担任文牘工作，現将我在該行的見聞写出来以供参考。由于見聞有限,且事隔多年,手边又无资料可查,有欠群尽之处,尙望知悉内情者有所补充与訂正。

一、缘起、组织和业务范围

中法实业銀行是在1913年末，依据法国民法和商法以股份有限公司的形式組成的。資金陆续增至一亿五千万佛郞，中法两方各认半数。中国方面是官股。法国方面是在法国塞納省商务署登記的商股。发起人，法方是裴諾德(Pernote)和赛利尔(Sellier)，他們是东方汇理銀行分行的经理和出納主任;华方是袁世凱政府財政部和外交部的一級人物，王克敏、周自齐等人。董事会、总管理处和总行,全設在巴黎。分行管理处,分設在中国北京和越南西貢。法国在巴黎、馬赛和里昂三地設有分行。中国在北京、天津和上海三地設有分行。越南在西貢、河内和海丰三地設有分行。以后随形势发展,陆续在其他地点設有分行。迨至1921年6月，在远东方面先后設立的分行有:中国广州、汕头、廈門、福州、汉口、济南、奉天、哈尔滨;朝鲜汉城;俄国海参崴;日本东京、横滨，神戶;越南安定、百囊奔、河口;在欧美方面,法国博尔多、英国伦敦、美国紐約等处,也都设立了分行。此外在欧美各大城市,全有通汇代理处。在巴黎、北京、天津和上海各地,全聘有法籍常年法律顾問。

該行董事会的董事，中法双方各有十一二人，常务董事各一人。中国方面的董事是由官方指派,其中之一是駐法公使,其他有好几位不能常在巴黎，故每次的会議常是多数人不能亲自出席。总管理处有不行总经理二人,法方是裴諾德担任,华方是王克敏兼任。总经理各有秘书一人，办公室設在北京和巴黎。各分行有经理、会計主任、出納主任各一人,业务繁多的分行有副经理、保管股长、文书股长各一人,这些职位全是法籍人員。其余从业員全是华人,居于从属地位，沒有签署权，对外不发生关系。直到日本投降后,1947年初在法帝怀柔手段下，天津分行才有了华人副经理，上海分行管理处才有了华人经理，但这时銀行的形势已然是日落西山了。总之,居上层地位的华人仍然既不能实际領导或指导业务，也不能独自签署,只是备位划行而已，自始至終，中国的股本只是給法方增添了几分侵略力量。王克敏在名义上尽管是和裴諾德不行,但他很少到銀行来,我在数十年的工作期間里只見他来过銀行一次,而且是呆了半小时就走了。倒是他的秘书姚仲瑜,每天上午必到銀行来坐上一二小时，有事就向王报告。而裴諾德却完全和王相反,除去他的女秘书常年在北京每日按时上下班外，他本人在北京时，也是经常来行听取彙报和指导业务。他每年公费旅行欧亚一次，在最适宜的季节里去中国、越南和法国各地分行视察，执行总经理职务。这样,整个中法实业銀行的人事調动、行政設施和业务管理的实权,就全集中在他一人手中,随心所欲,任性而为。他干了八九年之久,把銀行搞垮了,給中国人民带来了严重的巨大损失。中国方面的股金和存款，除了給官方指派的几位董事添了油水外,就全被他揮霍掉。

中法实业銀行办理中、英、美、法各种货币的活期、定期和储蓄存款,买卖外汇，收购英、美、法零星硬币和紙币，办理抵押借款和信用借款，往来透支,国内汇款,旅行书信汇款,出租庫房和保险箱柜,存放箱籠,代銷法国彩票和有奖債券,代客买卖和保管美、英、法三国公債及各种股票，代取各种证券本息，发行一元、五元、十元、五十和百元鈔票,搞企业投資(在北京扩建了北京飯店，开办金属冶鍛修配厂，在天津搞永和营造公司)，经理法国对我国财政部的五厘金币貸款(从中干預我国的交通建設事业,如对北京的电車公司、南京的浦口碼头和四川的成渝铁路等等),調查我国矿藏(在北京分行内辟有矿产化验室，有法籍专业工程师进行化验研究)，以及在国外证券市場进行投机倒把等等。

在中国的每一分行,无論业务繁簡及事之大小,統由法国人当家作主。所有从业华人分为两个部分:其一是洋賬房,专司各項簿記賬目报表、票据书信文牘等事;另一是华眼房,专管现金出入,負責辨别当地通用各种錢币的眞伪。洋賬房的人事关系，由行长和其他法籍人员領导管理。华賬房由买办領导管理，但須对行长負銀錢的全面責任,受行长和法籍人员的监督,接受和执行行长的意见。买办必须是一个有社会地位而有錢的人，能拿得出五万至十万元的押款,有交际手腕,能拉攏,善吹捧,在市面上吃得开叫得响的人物。如果說帝国主义分子的行长是个剝削能手，那么买办和他的用人，就要不失为是“为虎作倀”的“倀鬼”才能入选。北京行的买办陈鹤亭,就是一位典型人物。为了吸引和招徕存戶,炫耀銀行的殷实可靠,他和行长共同設計了用中国新旧各种大小硬币、金条跟块、各型元宝以及銀元角币，做成窗橱和陈列柜，供行人和颖客观看鉴赏。这种别开生面的宣传方法，一直是招惹許多人停步注目的东西,而且也起了一定的招徕作用。

二、一样工作,两种待遇

在中国各分行工作的法籍人员薪给，一般是比华籍人員的要高十至二十倍。每届滿三年,可以請假,連同家属回国休息六个月，往返路費由銀行担負。取道海路或陆路由本人自擇。海路是乘头等客舱,陆路是坐头等队車。休假期内,仍照支薪金。他們在华工作期間,居住、照明和取暖,均由銀行供給,另外还有薪资百分之十至十五的医药费。每年暑季有一个月的暑期休养，可以到北戴河中法实业銀行海滨别墅去住。

裴諾德本人更是享受优越,单是他北京住宅的豪华鋪张,就足以显示他不是一个什么安分的人物。他的住宅是在安定門内后圆思寺,現在的影剧院就是該宅的一部分。日本投降后，蔣介石来北京就住在那里做行轅。这处住宅，原是晚淸末叶慈禧宠臣荣祿府邸的一部分，中法实业銀行冁轉购买过来加以改建而成。这里有很讲究的楼另一座,平房数十間和寬广的庭院，有游泳池、网球場、台球房、健身室、图书室、大客厅、大餐厅、舞厅、盥洗、小书房、浴室、队室等等。各房中的陈設都是价值高昂的名貴物品,除有少量的中国古董外，大都是从法国购买和定制来的。我會看到过这里的一帧約七十公分长五十公分宽的手锈海水挂屏,綉工确实不錯，它的价格是二千法郎合銀元四百元。木器除少量中国硬木螺甸桌案椅凳外，也全是从法国定制来的。請客大宴会用的全套精細銀质餐具、人造水品杯碟、瓷器,以及一切桌布、餐巾、手巾、床单、台单等大小棉毛织品,也都是从法国定制的。不論何种定制品,全带有中法实业銀行法文縮写“B.I.C.”字样做图案的花敏或雕刻的标志。許多房間的頂棚和墙壁,是用鉛錫做里加木板包鑲起来,外面用各色大緞装裱。各种規格的钢絲弹簧床,都附有鴨絨枕被。各屋的地板上滿鋪定制的栽絨地毯。凡是属于消费用品，全由巴黎源源按期补給。儲藏庫中，有給法籍人員备用的各式各样的钢絲弹簧床大小六十多架。余如汽車房、洗衣房、男女佣人宿舍，应有尽有。銀行倒閉后,巴黎派来的調查員,看到这里的情景时，曾喻之为“王宮”。裴諾德于1920年秋間去越南和法国各分行視察，他这次走后就再也沒有回来。

北京分行经理的住宅，在八面槽韶九胡同八号，有房八十多間,分东西两院,室内一切装备,豪华程度和总经理住宅相近似。另外在西山獅子窝,有专为行长夏季居住的别墅，設备讲究，生活舒适。每至夏季,行长則晨来夕去,乘汽車馳驅于城內和翠微山之間。为此，每年銀行要向市政公所交納一笔养路費。在銀行后院,还有一栋供法籍人员居住的楼房宿舍,也是富丽舒适,应有尽有。此外，在銀行楼上行长办公室旁,有寬暢的图书閱覽室，藏书万余册，供法籍人員閱覽,华人不能問津。

华人从业員的薪资,是按工龄和工作能力而定,由数十元至一百数十元不等。他們沒有医药费,沒有公休假期。有病請假,一般是在三个月以内的不扣工資，三个月以上要看人行事。沒有规定的福利，只是每届年終多发一个月的工資作为奖金。工資的調整无定期无定制，全由行长分别鉴定，或多或少，或有或无。在工资之外,有时另加百分之十的生活津貼。他們都是雇員性质,工作沒有保障,随时有被解雇而失业的可能。

三、投机倒把，终于倒闭

該行自开幕后,营业情况日有起色，存户逐渐增多，进出的汇款总额每月不断上升，在法国的数万华工向家乡汇款全是由該行办理。各种放款利息和各项手续費的收入，也都月月增加。每年6月底和12月底两次大结算，各分行都有不同幅度的高額純益汇往巴黎总行，再由总行以法郎为本位做出营业年度决算,将资产负债表、盈亏表、总結报告书、纯盆分配意见和经营意见书等,提交董事会通过批准，然后再由股东大会审查表决实行发付股息。每年的純益金，只提約占百分之二十的公积金和折旧，其余全数作为股息,按股票级別分配。股票分甲乙两级,甲级是发起人股和优先股，乙級是普通股。甲级股息经常要比乙級股息高出約近二成。年复一年，股息总是有增无减。普通股息常是高达近一百法郎,使五百佛郎一股的普通股票，在证券市場上的价格经常維持在二千法郎左右的市場价格。因此不論是在中国或外国,都是声誉素著,广大存戶对該行的印象是良好而信任的。1918年6月，在大結算之前，北京分行经理赛利尔，赠給在1917年底以前参加了北京行工作的华籍人员包括买办,每人一张五百法郎的普通股票,声言巴黎市場价格是两千法郎,股息优厚,希望大家保存下来不要卖掉。但是有几位同事以一百元的代价还是把股票卖掉了，那时法郎的牌价已降到二十比一左右。

不久該行的恶运开始临头。裘諾德又要搞航运,由銀行投資,让天津的永和营造公司承造钢骨水泥机船,由一名叫布罗薩(Bros- sard)和一名叫牟般(Mopin)的两名法籍总工程师，带領几名法籍技术员和监工员，用了不少时間，花了很多錢,造成三艘不同类型的货运机船。到試航的那天，北京的赛利尔和另外几位法国的知名人士，被邀請前往新河参加隆重的剪彩仪式。可是这几艘货运机船，当机舱的机器开动之后，不一时就船破水入不能航行，从而使銀行的大量投資也被淹沒无法取偿了。裴諾德还在越南购进了大批的大米,做投机买卖，不料失敗，亏損很大。他又把购进的大米运往法国，中途运输船被水雷击沉，全船货物尽落海底。由于战事方醋，海运保险已停，损失只得自負。经此连续巨大損失，銀行元气大伤，資金周轉出现了紧张情势。总行一再訓合各分行压縮一切费用,节約开支,然而杯水車薪終属无济于事。风声所及,情况越来越紧，股息由高而低而停，股票市場价格猛跌。裴諾德想挽回頹势,又做了几次股票投机,結果又是失敗。銀行遭此連三接四的亏損，捉襟見肘的窘状終于掩盖不住了。同业的往来戶,不但不加支援,反而提存索欠。于是使得这个声誉素著的中法实业銀行,不能不在1921年6月底宣布止付收欠暂时歇业。

北京分行是在7月1日奉到总行电令暂时停业，冻結庫存現金,禁止一切支付,等待后命。由于北京各外国銀行,照例在7月头三天对外停止办公,閉門結算戶头利息和营业盈亏,故而在7月4日始行正式公告前来办理存支的顾客，宣布总行来的止付存款等待后命的訓令。北京行有近三千戶头,存款总額不下五六十万元,在市面上流通的現鈔約有四五十万元。中法实业銀行的鈔票印制精良,图案色彩俱佳,在市民中間頗受欢迎,因而发行量相当大。不少存戶和鈔票持有者是下中戶,一旦遭受冻結不能提取支用,心情都很着急。銀行只是再三声称暂时停业,静待总行后命,所以每天由早到晚，銀行門前总聚有許多人探詢消息，喧嘩吵閙之声不絕于耳。有位李姓妇女从銀行工作人員出入的旁門进入里边，哭哭啼带，要求行长发善心，把她的一百五十元存款給还她，好去葬埋她那才死去的老父亲。但是“善心”的行长对之表示惋惜，还是請她耐心等待,別无結果。連日銀行門前秩序很乱,行长从法兵营請来两名兵士守門才漸漸宁靜下来。最后就在这再三声明的“暂时停业請耐心再等一下”口头語上，将近三千戶的存款，流在市面上的現鈔和一大批由巴黎华工汇来尙未轉发的汇款，总計約有百万元被鲸吞了。总经理裴諾德的失职，经法院判处了一千五百佛郎罰款和一个月的拘留,拘留可折易罰金一千法郎。

四、中法实业管理公司与中法工商银行

該行歇业后,法官方派人清查了賬目,发現股本亏触在四分之三以上，依公司法不能复业;但鉴于該行过去在中国享有信誉，曾給法国带来不少好处，故而不宣布它破产。当时法国上下两院議員也同意不放弃这条侵略路子，某議員(忘其名)坚决主张維护法国在远东的利益,偿还中国人的存款,恢复該銀行的信誉。他这主张得到多数議員的支持，通过决議交法兰西銀行研究办法。初議由巴黎荷兰銀行(Banque de Paris et des Pays-Bas)为首組织銀行团出资，会同中法实业銀行董事会准备复业工作。因双方在权利上有矛盾,意見不一致,迟迟不能达成协議。这时适逢中国政府在北京同辛丑条約国举行关税会議,要求关稅自主。英、美、日三国对中国进出口贸易最多,表示以中国裁撤厘金和轉口稅为条件，同意中国将日常用品进口税率改为值百抽十二点五、奢侈品税率相应提高，但必须取得全体条約国的一致同意才能付諸实行。法国政府就利用这个机会，向中国提出了“金法郎”案的問题，要求用“金佛郎”交付庚子赔款和偿还五厘金币借款以及各項法郎垫款。所謂“金法郊”，实质上就是要中国把法国部分的庚款按約近十倍給付。盖辛丑訂約时，法帝将法郎的折合率定为庫平白鋇一两合两个半法郎(約重五錢),而关稅会議时的法郎牌价,因欧战关系已降至銀币一元合十七个法郞左右。至于借款和垫款，则是在牌价七、八至二十法郞合一元时借垫的，若按“金法郎”折算，也要加三至十倍的銀元归还。中国政府当然不会认可，因此尽管别国已全同意中国提高关税,惟有法国作梗,致使关稅会議久久不得結果。

经过近一年半的僵持,終于在段祺瑞执政时期，几经密商，最后滿足了法帝要求，才解决了这个轰动一时的带有十足强盗掠夺性的“金法郎”案。它的具体折算率和折算项目内容，双方都沒有公布。我只看到专为此事由巴黎而来的銀行新任总经理戛查尔(Carerre)数次造具銀行经手的借款垫款不同利率的表报和方案，知道他也去参加談判和他对談判的结果表示滿意而已。

法国方面已如願以偿,就由塞納省商务署会同新成立的“中法实业管理公司”董事会負責人，和中法实业銀行董事长，三方共同做出一套有关清理債务的所謂“調解办法”，由律师柏諾阿(Benoit)为监察员监督执行。这个“調解办法”，是将全部债务一律以法郎作本位，别国錢币的存款债务也均按1921年7月21日的牌价折合成佛郎,用五百法郭票面债票偿还。还本期为二十年,无息一次还清,用蓝皮书做詳細說明。出票者为中法实业銀行,由中法实业銀行拨给中法实业管理公司一笔基本流动资金，具体数目我記不清了。中法实业管理公司每年将营业益的百分之五付给中法实业銀行，用以贖兌債票，另有一种票面五十美元的五厘債券,还本期为二十三年，抽签还本，用黄皮书做詳細說明。出票者为中华民国政府,这种债票是用做兴办中法教育事业的专款,基金是“金法部”庚款。为优待远东债权人，特提出一部分用来清理远东方面的债务，但必须关系人在規定的限期内提出书面申請方可。債票是在法国印制的。北京分行是奉巴黎电令于1923年2月26日，用中法实业管理公司名义，将法文“調解办法”說明书用挂号信邮寄給各債权人,正式通知他們,凡願要五厘美元債券者，必须于两个月内提出书面申請,过期以弃权論。

中法实业管理公司是以一个新的金融机构出现的，它一面分别用上述两种債票清理中法实业銀行的債务，一面开始再搞新的銀行业务。約过了二年,在旧债务基本清理完毕时，中法实业管理公司就改組为“中法工商銀行”，正式接管了中法实业銀行一切动产和不动产,继续办理旧债結尾事宜,还和巴黎中法实业銀行残存机构保持联系。王克敏和他的一伙人下台走了,由刘符誠、祖兴让等人接替。就这样，在中国人民一再吃亏的旧摊子上，法帝一箭双鹃的新炉灶又搭起来了。

以偿债为名进行掠夺

所謂清理債务，实际上是中国政府出錢,由法帝吸血鬼一手包办,再搞一次两面尅扣，极尽剥削、掠夺之能事。因为“金法郎”案协議的实施,海关所扣交法国的庚子赔款只是加大了数字的銀币，本应用来清偿中国人存戶的銀元債务，而法帝国主义分子却硬将这項訛詐来的中国銀元,经它一次剝削折成美元,充作用中国政府名义发行的美元債券基金,却打着优待中国债权人的幌子，拿来偿还跟元债务。而在凭付中签債券和息票时,还須再受一次剝削,将美元折成銀元才能付現。还有，如果用海关交付的现銀元清还債务，那很快就可还清。因为由“金法郎”所增涨出来的数字，远远超过全部债务的数字。可是法布国主义分子，便把由存款变皮的债务和庚子赔款下全摊付年限等同起来，将巢行的债务划成二十三份，用长达二十三年抽靠还本的美元值券代替现金，一年还一份。尤其无理的是,中国人在中国境内用中国线存的限,他們硬给折成佛部，又把从中国讹詐来还值的现款变成有如“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的长期无息佛部值票，用这种值票来还值。如果有谁不想要这种债票，那么必须在两个月的限期内提出书面申請,才能代之以五厘美元债券，

銀行发行的现纱,也被按1921年7月21日的牌价合成美元,即銀币一元合的四角八分美元(牌价各地略有不同)。就北京一地而首,从停业到复业，中間经过了一年又九个月的时間，許多存戶的住址有了改变,银行寄出的通知和法文“酬解办法”书,因无法递交被退回来的很多。还有因不懂法文,一时弄不明白,耽误了申請期限。大多数的存户债务,就这样分别用上述两种债票做了处理,银元现纱虽然是也被合成美金,但在实行凭付时,却要看当天的美元牌价行事。牌价高于银元，就照票乎凭;牌价低于组元，就按价折付。总之,債权人是处于吃亏再吃亏,甚至是等于毫无所得吃亏到底的地位。北京旣如此,天津,上海自然不会两样。

庚子赔款的数字速同四十年的复利，总計約近十万万两庫手白银，远远超过了各帝国主义国家在庚子年对我国武装侵略出兵費的不知若干倍。过了十多年，伪善的美帝国主义在早已拿回超额的出兵費之后,就打着退还中国庚款的招牌，对我国进行文化侵略,在北京創办了选派留美学生的基地清华大毕,以便源源不断地培养亲美分子。李石什等一些人,对法帝抱有幻想,热望法帝仿效美帝退还庚款,由他搞亲法教育。为此,李曾向法帝进行过儿度

探詢和請求，但是总也沒有得到具体结果。迨至发生了“金佛郎”案,他趁机和法帝磋商,談判的结果就将中国每月用“金佛郎”交付而多出来的庚款,除法帝指定用途的专款外,全部移做上述五厘美元债券基金,扫数拨归新成立的、由中法双方共管的机构“中法数育基金委員会(法文名称是Commission Mixte des Oeuvres Franco- Chinoises)。由該委員会再用二馬分肥的办法,将获得基金的債券不分,双方各得半数。中国部分由李石曾支配,办理中法大学和其他一些学术研究机构，以及旅法中国科学研究人员和留学生等的費用。

上述用作偿还中法实业銀行債务的两种債票，是属法国部分的。迨至日本侵华战争爆发的第二年,上海失陷前,庚款就停付了，从而美元債券的抽签付息也就随之失去着落不再施行。日本投降后,蔣介石又发动了反人民的全面内战，又经过了三年时間，庚子賠款和相应产生的两种債票,連同中法工商銀行,都随着国民党被中国人民永远逐出了中国大陆。还留在中法实业銀行中国债权人手中的两种債票,也就再得不到本息,只好作为法帝对我国人民进行经济侵略罪行的历史見证了。

中法实业銀行倒閉时,英国政府代表伦敦分行債权人的意見，坚决要求冻結該分行的全部資产,然后破产还債,以变价所得按比例偿还各债权人的債务。随着債务的清理，該分行也就不复存在了。美国紐約分行,日本东京、横滨、神戶等地的分行,也都是作了这样的结束之后而消失了的。巴黎总管理处为了防止中国政府也提出同样的要求,采取了帝国主义对待殖民地的手段,除将北京分行在伦敦、紐約和巴黎的英鎊、美元和佛郎的存款予以劫留外，又训令北京分行管理处的赛利尔，用“远东不动产公司”(SocietéImmobilière d’ExtrÃme-Orient)的名义,在法国駐华公使館注册备案，将中法实业銀行名下的全部不动产的产权过户轉移过来作为該公司的产业，从而使中法实业銀行无产可破。巴黎总管理处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掠夺北京分行的资产、現款和国外的存款，同时还可保住在半殖民地中国的这块侵略地盘。若果用这些资金来清还各戶头的存款,则是掉有余裕的,然而竟这样被法帝全部吞沒了。法帝用心的狠毒于此可見。而当时我国当道的衰衰諸公，对此国家利益漠不关心，竟淡然置之，并沒有代表中国债权人的意見提出过什么要求。法帝却为此枉费了一番心計，让已经过了月的不动产,不二年又随着中法实业管理公司的改組，由中法工商銀行接管过来。只有海参崴的分行,是为了营业始終不振,自动閉門撤銷的。

中法工商银行的最终歇业

继北京中法实业銀行于1923年2月26日开业的中法实业管理公司，約二年后又改組为中法工商銀行，其业务总是不淡而不景气。经过历任经理和买办的多方努力,才漸漸有了些起色,主要戶头是些外商和外国使館的館員，以及外国教会和居留在北京的一些外侨，华人方面只是增加了許多保险箱的租用户和箱籠的存放戶。迨至首都南迁,各外国使館移駐南京,北京的外商和外籍人士骤然日見减少，銀行的业务也再度显得董条起来。它的分行管理处也由北京迁往上海。到了抗日战争爆发后,北京渝陷,它的营业就形成了强自支撑的局面。当1940年前后，日本人气焰正盛之际，北京中法工商銀行奉巴黎总管理处的指示,将在后圆恩寺、韶九胡同、东长安街等处的不动产和北京飯店的股票,都先后出卖給日本

人了。各該处的动产也先后卖给了英商毛兰洋行和日本人。

日本投降后,美国势力随着国民党反动派又占据了北京,該分行的营业一时又有些轉机。但是，巴黎总行在1946年派来了一位远东视察员，他在和大家見面时感叹地說:“在世界上只有中国还是一块自由乐土,然而能否維持下去却是大有問题。”又过了二年，总管理处看透了在美帝直接参加下蒋介石发动的反人民内战絕不能挽救他在中国大陆上的悲惨命运，这块自由乐土并沒有法帝的立足地，就在1948年初命令北京分行着手結束它的一切业务。最后把二三戶无人領取的存放物品点交給了法国大使館，遺散了从业人員，把銀行楼上下的办公室、地下室和一切杂物用具，以十年期限的合同租給了苏联人。就这样,从1948年6月1日起，北京中法工商銀行就实行关了門。天津和上海两地的分行，在不久之后也相继結束。至此,中法工商銀行在中国就永远消失了。

夲文章摘抄于“文史資料选辑”第四十四辑，有吕保德编写，文字少有更动，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