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娘担心再生变故,早早就醒了,催着袁今夏起了床。彼时,岑福已等在客栈楼下。
袁今夏见岑福眼框有些发青,担心地问道,“岑福,你昨夜没有休息?”
岑福笑了笑,“袁姑娘不必担心,一夜不睡是常有的事儿,更何况保护你和老夫人是岑福的职责。”
袁今夏轻叹了一声,“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兴隆县了。”
马车车厢被唐明破坏了,昨夜入住客栈之后,岑福打算换一辆,奈何袁大娘不允,说有那银子不如省下来攒着,这样坐着又凉快又能到处看景致,多好。袁今夏亦是如此说。岑福见母女俩皆是这般,便也不再坚持。
寅时末,三人赶到兴隆县城门口。进了城门,岑福左右看了看,此时出入的人并不多,倒是守城门的士兵精神抖擞,看起来这里管治不错。
岑福将马车停在路边,为以防万一,还将马的缰绳拴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说道,“老夫人,袁姑娘,且在这里稍等,我去问问士兵县衙怎么走。”
“我也去。”袁今夏说着就要跳下马车,袁大娘一把将她拉住,嗔道,“你好歹也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的,莫毛手毛脚的失了体面,甭给我那好女婿招惹麻烦。”
“哎呀,娘~大人还没来提亲呢,您就一口一个女婿的,也不怕人笑话?”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岑福忍着笑,说道,“袁姑娘,你就听老夫人的吧,我去去就回。”说罢转身朝守城的士兵走去。
袁今夏只好乖乖留下,嘟囔道,“娘~我腿都坐麻了,坐马车哪有自己走路自由自在?”
“等到了县衙,见了知县,你又会做回你的捕快,有你蹦哒的时候。”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一声大喊,“站住,就是前面那两个,快,追上!”
袁今夏扭头看去,只见两个年轻男子各自背着一个包袱拼命向城门跑来,后面还远远地跟了十几个人,一边追一边喊道,“停下,停下!”其中又有人冲守城的士兵喊道,“知县有令,关闭城门,快!”
守城士兵顾不得回岑福的问话,急忙跑上前将城门用栅栏拦上了。岑福不知发生了何事,扭回头看。
“不行了,小……小……不是,公子,我跑不动了,实在跑不动了。”有一个年轻男子大口喘着气,手扶着腰,脚步开始踉踉跄跄。另外一个男子回身急切地喊道,“香儿,香儿,快点儿……”
落后的年轻男子弯着腰,用手指着城门,“不行了,我们出不去了,拦,拦上了……”
前面的年轻男子也看见了,一时间脸上混合着汗水、失落和悲伤的神情,喘了几口气,扭头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竟突然奔向马车跑来,来到近前,手忙脚乱地往车上爬,还边说着,“姑娘,大娘,行行好,将马车借我一用。”人还没坐稳,就去拽缰绳。
袁今夏刚要问话,却见那十几个人已将落后那年轻男子抓住,又有几人向马车跑来。那年轻男子显然极为慌恐,急急地拽着缰绳。袁今夏急忙说道,“你拽不动的,拴在树上呢,发生什么事了?”
年轻男子来不及说话,那十几人已到了近前,年轻男子吓得一个转身,抱住袁今夏,“姑娘,求求你,救救我!”
突如其来的情况,袁今夏一时措手不及,被年轻男子抱得紧紧的。袁大娘也急了,伸手去推年轻男子,“哪来的野小子?快放开我闺女。”
此时一个身影飞扑而来,一探手,抓住那年轻男子,再一扬手,只听“叭唧!”一声,那年轻男子被甩飞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岑福,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袁今夏吃了一惊,赶忙跳下车,边回头冲袁大娘说道,“娘,你坐好,莫乱动。”
岑福冷冷地眼神,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年轻男子,说道,“找死,大人的人你也敢动!”
那几个人跑到近前,看见年轻男子脸朝下趴着,地上有一摊血,一时间被吓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转向岑福,撸胳膊挽袖子冲了上来,“你你你……你是谁?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家小姐打死?”说着便要动手。
岑福和袁今夏都愣住了,“什么?小姐?”袁今夏急忙冲上前,蹲下,歪着头仔细查看了一下,又伸出两个手指探到那人鼻下,回头喊道,“快,还有气息,赶紧送医。”
众人一听,顾不得打架了,一个像是管家模样的人喊着,“快去找郎中!”又扭头央求着袁今夏道,“姑娘,我们这些大男人不太方便,你受点累,将我家小姐搀扶起来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迂腐?”袁今夏边说边轻轻扳动了一下那位小姐的脑袋,待看清面容之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莹儿?”
原来竟是朱莹。袁今夏急了,“莹儿,莹儿?醒醒,醒醒,妹妹,妹妹……”转头冲愣着的岑福喊道,“岑福,别愣着了,是莹儿妹妹,快,你抱上她,咱们快去医馆。”
岑福不及反应,上前将人抱前。袁今夏冲那群人问道,“医馆往哪边走?”
众人更是来不及反应,忙伸手指了方向。“岑福,快!”袁今夏一边冲那群人喊道,“照顾好我娘。”
那位管家模样的人挠了挠头,“她们认识?莹儿妹妹?”忙冲着其中两人说道,“你们快跟去,看看小姐怎样了?”又转身看向袁大娘问道,“这位大婶,刚刚那位姑娘与您是?”
“我闺女。”
“您二位与我们家小姐相识?”
袁大娘摇摇头,“我不认得你们家小姐,许是我闺女与她相熟。”
“朱管家,小姐,小姐怎样了?”丫头香儿被推到近前来,吓得面色惨白,却第一时间关心起了朱莹。
管家怒道,“香儿,你竟敢怂恿小姐出逃,真是胆大包天!”
“不是,不是我,朱管家,我……”
“若小姐无事,你兴许还能保住你这颗脑袋,否则的话,你就等着给小姐陪葬吧。”
香儿痛哭失声,跪倒在地,“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别嚎了,我问你,刚刚那位姑娘与小姐似乎相识,你可认得她?”
“我看清了,那位姑娘是六扇门的一名捕快,她身边那个男子不知身份,但是与那位姑娘一起的,他还曾经救过小姐性命呢。”香儿说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里默念道,“小姐啊小姐,您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此番出逃不就是为了他吗?现如今他来了,你定要活过来呀。”
“哦?六扇门的捕快?女的?”朱管家自然不知袁今夏已被贬至兴隆县任捕快,但听说是京城六扇门的,心下却已分清了利害关系,忙冲袁大娘改了称呼笑道,“这位老夫人,我家小姐如今已送医,我还要回去向我家老爷交待,您不如跟我先回县衙等着,如何?”朱管家心中真正的想法却是,“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这老太太在手里。”
刚刚乱哄哄的场面,袁大娘都看在眼里,却分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应道,“好吧。”
袁今夏脚下加快,先跑到医馆,喊道,“大夫,大夫,快救人!”随后岑福抱着青丝披落的朱莹奔进来。大夫是一个须发皆白年逾六十的老者,见岑福已将人放下,赶紧上前查看,一边把脉一边问道,“如何伤的?”
岑福急忙答道,“摔伤的,”随即声音降了一些,神情有些悲伤地道,“高处坠落摔伤。”
袁今夏知晓岑福当时是错将朱莹当成了男子,便走到岑福身边,伸手拍了拍岑福肩膀安慰着。
半晌,大夫站起来,看着朱莹前胸上的包袱,说道,“多亏了它,不然啊,这姑娘五脏受损定会十分严重。”
袁今夏这才注意到,原来慌乱中朱莹的包袱滑到了前胸的位置,岑福将她抛起摔落后,包袱正好垫在胸口,“大夫,这么说,没有性命之忧了?”
“未伤及脏腑,并无大碍,现下只是昏迷着,但毕竟是个姑娘,身体柔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摔打?要吃几副药调理一下。”说罢转头去写方子。
袁今夏和岑福松了一口气,跟随来的两个人也惊喜地说道,“小姐没事了,快,你回去禀报老爷。”
袁今夏走到床前,看着昏迷着的朱莹,眼中全是心疼,轻轻将朱莹身上的包袱摘下来,怪不得大夫说多亏了这个包袱,原来这包袱软软的,厚厚的,里面大概是一些女孩子家的衣物。
袁今夏摸出怀中的帕子,为朱莹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见朱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站起身冲跟来的那个家丁问道,“发生了何事?你家小姐因何带着香儿要出逃?”
家丁回道,“姑娘,小的不知。”
袁今夏只好作罢,说道,“你且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待小姐醒来,我自会将小姐送回去,还有,照顾好我娘。”
“这个……”家丁犹豫着不肯挪步。
“你放心吧,我若是坏人,还能救你家小姐?我与你家小姐也算是旧相识了,我叫她一声妹妹,自会保护好她。”
家丁听罢,这才施了一礼,转身跑了。
岑福自责不已,“袁姑娘,都怪我太莽撞了,没有看清便动了手。”
“这也怪不得你,若换作是我,可能下手会更重。”
岑福惊讶得看着袁今夏。
袁今夏笑道,“当时莹儿男子打扮,慌乱之下将我抱住,男女授受不亲,你离得远,见此情景,必定会出手救我,这是人之常情嘛。”
岑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向朱莹。
一炷香的功夫,药熬好了,大夫命人端来。袁今夏接了碗,冲岑福说道,“你把莹儿抱起来,我来喂她。”
岑福手伸到半空,僵住了,结巴着道,“这,这不妥吧?”
袁今夏明知故问道,“你刚刚抱了那么远将莹儿送到医馆,现下怎么又不妥了?”
“那,那不是为了救人嘛。”
“行了,我来抱莹儿,你喂她服下汤药。”
两人配合着,刚喂了两勺进去,便见朱莹眼皮动了动,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
“莹儿,你醒了?感觉怎样?”袁今夏忙问道。
此时的朱莹脑袋发沉,眼皮也发沉,双眼模糊,只觉得眼前有一人影晃动,努力看着,那张脸越来越清晰,“是……是你?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我已经死了?是我的魂魄来找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