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夏和杨岳巡街回来,便见几个捕快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赵飞眼尖,见到两人进来,赶紧捅咕了一下其它人。
“啊,今日天气不错嘛。”
“是啊,我今日还想着回去晾晾被褥呢。”
“瞎起什么哄啊?你是有娘子的人,还须用得着你晾被褥?”
袁今夏和杨岳对视了一眼,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未搭茬儿,径直去了顾管事那里签退。出来后,赵飞几人便围了上来。
“今夏,最近破了几个案子呀?是不是又拿赏银拿到手软啊?”
“夏爷,以后有案子别光想着大杨,也带上我们哥几个,我们也跟着你学学追踪术。”
“是啊,是啊,今夏,在咱们六扇门,除了杨捕头,便属你的追踪术最厉害了。”
“以后你若有什么事,只管张嘴,哥几个都能替你顶上来。”
袁今夏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便细问,便一抱拳,笑道,“那就谢谢兄弟们了,不过,以后叫我今夏就可以了,大家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
“好!爽快!今夏妹子,有你这句话,哥几个就放心了。”
“你叫什么?今夏妹子是你能叫得了的?”
“这不是感觉亲切嘛,嘿嘿,嘿嘿……”
袁今夏疑惑,却并未较真,反而笑着喊道,“下值了,下值了!走了,走了。”众人一哄而散。
杨岳回头瞧了几眼,细细想了一遍,才说道,“今夏,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陆大人回来的消息了?”
“管他呢,大人在京城声名赫赫,有几人不知晓?”
杨岳看着袁今夏傲娇的小表情,笑道,“哟哟哟,瞧你这得瑟劲儿,”
“大杨,其实这些兄弟们没什么坏心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以理解。”
“那倒是,往日里你也不少帮助他们,他们借机与你攀近关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的几日,更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大杨,你说时总捕头是不是和我命里犯冲?”袁今夏气得鼓着腮帮子,不停地呼气。
“是啊,按理说,你破了案子,他就算不奖励,那也应该鼓励啊,怎么还说了一通你的不是?”
“那窃贼自己摔进沟里折了腿,也怪得着我么?说什么,说我光想着拿赏银,不顾人的死活,不就伤了一条腿吗?至于谈到死呀活的吗?”
“还有,你去调解邻里纠纷,那泼妇蛮不讲理,将你推倒,你伤了胳膊,咱们去申请用药时,他说什么,要本事没本事,要能耐没能耐,还当什么捕快?”
“狗屁,我现在是越发地看不惯他那副嘴脸了。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他呢。”
“哎呀,粗鲁,”杨岳不忘提醒着,“这话以后可莫再说了,若让你们家陆大人听见,又要教训你一顿了。”
“大杨,你还真错了,大人现在好着呢,再说,在大人面前,我自然会收敛着些。你要是见到我娘,你才吃惊呢。”
“你娘怎么了?”
“我每日回到家,我娘便数落我,这儿不像个姑娘家的样子,那儿也不端庄贤淑,眼看着要嫁人了,这可怎么得了啊?丫头啊,你听娘一句劝,这以后到了陆府,你可是当家主母,你得有个主母的样子,莫让人看轻了去。”
杨岳听罢笑得直不起腰,半晌才说道,“怪不得这几日你一下值,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我回家蹭饭,原来是怕你娘数落你。”
“你才跟屁虫,”袁今夏伸手怼了杨岳一下,“你这就斯文了?看我不跟上官姐姐告你的状。”
“走吧,今日你嫂子包了羊肉馅的饺子。”
“哎呀不行,今日不去了。”
“怎么了?”
“还不是我娘,让我今日务必早些回家,说姑娘家出嫁前,要给未来的夫婿绣一个荷包,或者一条腰带,说这样才能和和美美,特意请了绣娘来教我,一个时辰要半贯铜钱呢。”
“你娘还真下血本。”
“要是上官姐姐有时间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请绣娘?”
“小宝现在小,离不开你嫂子。”
“我知道,你解释什么?姨本打算将医馆暂时关闭的,奈何寻她来看病的太多,我这点小事儿怎比得上救治百姓重要?”
杨岳挑了挑拇指,“有格局。”
“去,我都快烦死了,成个亲要这么麻烦?现在就连时总捕头都来添乱。”
“好了,好了,”杨岳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小心让人听了去。”
北镇抚司。
“陆大人,刘远原来在兵部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六品主事,善于左右逢迎,溜须拍马,又常常暗中使手段害人,因而并不受兵部诸人待见。后来不知怎的,与首辅攀上了亲戚,一年半前被安插进锦衣卫,直接官升三级,变成了从四品镇抚使。”
“你怎知他是首辅的人?”
“自然是听来的,几日前我看卷牍累了,便在你的地盘转了一圈,偶然看见他训斥几个校尉,待他离开后,那几个校尉便骂了他好久。”
陆绎听罢笑了,调侃道,“原来穆兄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
“我是光明正大地听好不好?他们那声音大得像驴吼。”
“只听几句牢骚,你便能断定?”
“当然不是,我是亲眼见证了的。”
“哦?”陆绎看着穆青,等着下文。
穆青向后懒洋洋地一靠,端起茶杯吸溜了一口,才说道,“据我观察,刘远长得獐头鼠目,看着就非善类。”
陆绎忍着笑,点头配合。
“我便盯了他几日,见他每日里并不专心办公,眼珠子乱转,准没打什么好主意。于是,下值后,我便悄悄跟踪了他几次,发现他没有回府,而是去了首辅的高宅。但是,一连三日,他都没有进去过,原因是被拒绝了。”
“穆兄还有跟踪这等本事?”陆绎嘴上问着,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起来。
“小case了。”
“小……什么?”陆绎不解地问道。
“小事,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陆绎笑道,“那你再分析分析,他为何被拒绝了?”
穆青瞟了陆绎一眼,“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要我说出来?”
“你还会读心术?”
“察言观色而已,陆指挥使是锦衣卫的首领,专职监察百官,侦办官员犯法的案件,这朝廷上下又有几人不惧怕于你?首辅虽然位高权重,难道就没小辫子被你抓住?与其惹祸上身,不如抛了那过河的卒子,又有何妨?”
陆绎笑道,“穆兄短短数日便能洞悉一切,属实高明得很。”
“还有,诏狱那个叫唐明的校尉,他应该是景王安插进来的眼线,当初我被你投进诏狱,关在深牢当中,便是他借送饭之机闯进来探的究竟。”于是穆青将当日发生的情形向陆绎讲了一遍。
陆绎听罢便明白了,说道,“果然与我所料不假,景王在扬州那么快得到我假死的讯息,是因为在诏狱发现了你的存在。”
“还有,”穆青侧身拿了一张纸递给陆绎,“这名单上的人皆有可疑之处,陆大人不妨都查查。”
陆绎拿着名单,见上面的名字皆不熟悉,想来都是自己离开后进入的锦衣卫,对穆青便又格外地刮目相看了。
“好,这些时日辛苦穆兄。”
“心不苦,命苦~~~”穆青拉着长音,站起身向里走,“我要睡上三天三夜,无事不要叫我。”
陆绎轻轻摇头笑了笑,看着名单陷入了深思。
此时,岑福大踏步进来,见陆绎正在思考问题,便默默地站在一边等着,脸上的神情却极其兴奋。
“碰见什么高兴的事儿了?”陆绎头也不抬地问道。
“大人都不看我,就能猜得这么准?”
“你的呼吸都带着一种雀跃。”
岑福笑着上前几步,“那大人再猜猜,卑职为何如此高兴?”
陆绎闻言放下那个名单,抬眼打量起岑福来,片刻后,缓缓地问道,“你找到忠伯和吴妈了?”
岑福挑了拇指,笑道,“若说大人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没人敢称第二。”
“那是因为我了解你,与聪明有什么关系?”陆绎强自镇定,又问道,“忠伯和吴妈可好?”
“好着呢,大人不必担心,”岑福赶忙回道,“卑职打听了足有半月,才知晓他们的下落,当年陆府被查抄,大人提前给了他们足够的银两,嘱咐他们回老家安享晚年,可忠伯和吴妈并没有离开京城。忠伯从小便跟在老大人身边,吴妈又曾是老夫人的贴身丫头,他们说若是连他们都离开了,以后每逢清明或是老大人、老夫人的祭日,还有谁能为他们上一炷香呢?”
“大人,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岑福见陆绎神色一变,怕陆绎伤心,赶紧接着说道,“忠伯和吴妈都愿意回陆府,现下就等大人一句话了。”
陆绎抬头说道,“还等什么?请两位老人家回来就是。”
“已经请了回来,现下就等大人吩咐,陆府的修缮之事和张罗大人成亲之事,便交由忠伯和吴妈了。”
“岑福,随我回府,看看忠伯和吴妈,对了,你先去订一些忠伯和吴妈喜爱吃的菜。”
岑福应声离去。陆绎一时心潮起伏,眼前不停地出现爹、娘还有忠伯和吴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