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同盟会成立之初,在仅仅8名日籍会员中,有一个人叫“北一辉”。
在同盟会内部,北一辉并非只是作为一个配角而存在,他与宋教仁、谭人凤、张群等著名革命家过从甚密,结成莫逆之交。
谭人凤为建立同北一辉的世代情谊,甚至将孙子交由北一辉抚养,更名为“北大辉”。
宋教仁被暗杀后,北一辉积极奔走,为查明真相而努力,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参与了早期革命党的核心决策,作为宋教仁的智囊而在日本四处奔波。
辛亥革命爆发后,在日本军部也有以山县有朋为首的一些人,主张派兵进占中国,借口是为了延续清朝的君主统治。
北一辉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当时,宋教仁曾通过北一辉的关系,与当时黑龙会的领袖内田良平保持紧密的联络,希望日本朝野能寄希望于革命党人,力阻日本以军事力量破坏中国革命。
果然,通过这些有影响力的日本民间人士的努力,日本政府一改初衷,对中国革命持观望态度,中华民国于1912年1月1日顺利成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1919年五四运动后,迅速走到中国革命的对立面,露出了极端民族主义的真实面目,写出《日本改造法案大纲》这一日本军国主义的奠基之作,极力鼓吹对内集权、对外扩张,成为日本军国主义的始作俑者。
而汪精卫这个曾经的反清民族英雄、民国政治领袖,为了一己私利相信了日本人的谎言,最终投入日本人的怀抱,做了可耻的汉奸。
这其间,犬养健、影佐祯昭等人起到了关键作用。
犬养健本人倒没有多大的影响力,但他的父亲犬养毅,在日本却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犬养毅既是中国革命的赞助人,和孙中山等人交情深厚,并且,还是日本政党政治的领袖,在首相任内,因为反对军部势力的扩张而被军人刺杀。
在孙中山以日本作为革命基地时期,犬养毅除靠自身力量给予经济援助外,还大力游说日本各种民间团体给予有力援助。同时,中国革命党还以他为桥梁,建立了与日本政界、财界的联系。
而汪精卫,作为孙中山的信徒,在与日本友人的长期交往中,自然产生了对日本人的某种好感。
在近卫文麿抛出“善邻友好”“共同防共”“经济提携”三原则后,汪精卫真的就相信了。
况且,自认为才情、资历在国民党内无人可敌的汪精卫,眼见着蒋介石一步步爬上权力的巅峰,两人的矛盾越积越深,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决裂。
1939年3月21日,汪精卫在越南河内躲过戴笠的暗杀后,4月25日启程,在日本人的保护下,5月6日,到达上海,便迫不及待地要求赴日谈判。
他先让周佛海、梅思平与日方代表今井武夫在“重光堂”进行预备性谈判,尔后他同周佛海、梅思平、陶希圣、高宗武、褚民谊等反复讨论,拟定了《关于收拾时局的具体办法》,作为向日方提供的谈判条件。
5月31日,上海大场机场附近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临时断绝通行,戒备非常严密。
汪精卫、周佛海、梅思平、高宗武等一行11人,登上飞机,赴日谈判。
6月6日,日本新内阁平沼内阁五相会议通过了《建立新中央政府的方针》,决定汪精卫出面组成伪中央政府,必须遵循符合日本政府利益的三项规定:
第一、要有汪精卫、吴佩孚、“临时”和“维新”政权、改变主意的重庆政府等共同组成;
第二、满足日本政府侵华的各项要求,并签订秘密协议;
第三、成立的时间,要“适应于综贯全局的战争指导上的阶段,以自立的观点处置之”,“特别需要具备人的因素与基础实力”。
从此可以看出,日本期望建立的“新中央政府”,不过是日军占领下的各种势力的集合体,是一个松散的“全国性”的傀儡政权而已。
为了引诱汪精卫就范,日本政府还发出指令:
在不重要的问题上,要让汪的愿望得到满足,使他觉得有一个“光明的前途”,产生日本完全“诚恳”的印象;但在一切重要问题上,绝对不能有所改动,必须迫使汪精卫同意日本政府的既定政策。
汪精卫在东京等待了10天,对于日本政府的决定却一直蒙在鼓里。6月10日,他才接到通知去拜访平沼,以后又同海相米内、外相有田、藏相石渡、前首相、现任枢密院议长近卫、陆相板垣等人会谈。
日本政府使出娴熟的软硬兼施、恩威并举的伎俩,逼汪驯服。特别是在汪与板垣的两次会谈中,汪看到了一副威严的面孔,了解到日方的某些真实意图,使他失望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板垣第一句话就是:
“我认为,要在中国建立新的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必须争取重庆方面的要人和军队的多数,您对此一定有相当的把握,如果能够听到有关这方面的情况,实为荣幸。”
汪精卫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一寸地盘,只能听凭日本的摆布,便说:
“重庆方面大部分要人心里希望和平,不满意蒋的容共政策,由于受到严密监视,逃出重庆极为困难。今后,可以乘一个机会来分散蒋的势力,一举促成重庆崩溃。
对于军队,只要善于利用,就可使其为建设新中国的基础。为日本计,给予中国民族生存的机会,保留他们的希望,这是最明智的策略。”
板垣还对汪精卫的《关于收拾时局的具体办法》提出种种指责:
“新政府成立后,只废止维新、临时两政府的政府名义,而不是取消其内容及其事实,并且还要把临时、维新两政府与日本之间发生的关系,以某种组织形式保持下来。”
板垣警告汪精卫,日本在中国已得到的所有权益,都不许他染指。汪听了这番话,感到大失所望,立刻说道:
“如果只废除临时、维新政府名称,而照旧保留其实体,则中央政府成为有名无实,并且,中央和地方会经常发生权限的争夺,收拾时局实为困难。
如果这样,只有延期组织中央政府,我以国民党名义在另一个地盘上形成一个政权,准备将来时机到来,再组织中央政府。”
这时,参加会谈的影佐马上反问汪精卫:
“以前协商时你说过,为了收拾时局,必须组织中央政府,而今天又说可以把它延期。用延期组织中央政府,以国民党名义另搞一个地盘进行工作的方法,毕竟不会具有对抗重庆政府的能力。我想问一下,现在提出这样的方案,用意何在?”
汪精卫急忙解释说:
“说组织中央政府并不着急,是由于取消临时、维新政府有困难这番话引起的。因此我想,除延期组织政府而外,别无他法。”
接下来,板垣、影佐胁迫汪精卫,使他不能不同意在华北设置政务委员会机构,给予较大的自治权限,在华北还是王克敏的天下;而对梁鸿志“维新”政府,日本将根据对临时政府的处理意见,再研究具体方案。
板垣又提醒汪精卫:“关于中央政府的机构和成立时间等等,必须和日本密切联系后,决定较为适当。”
板垣提出,伪中央政府的“国旗”上方须附加三角形黄色布片,并上书“和平反共建国”字样,以示与重庆方面的区别。
对此,汪精卫一再表示难以接受,汪精卫本来妄图成立伪中央政府取代重庆国民政府,鱼目混珠,以假乱真。如果照此,则其真面目一目了然,而无法施展其欺骗伎俩了。
但是,板垣说:
“这是日本政府和军方充分研究的结果,不能改变。”
从东京回到上海后,汪精卫立即开始按照日本人的规定,进行成立伪政府的一系列动作。
首先,他派赵尊岳携其亲笔书信,专程北上面见吴佩孚。
吴佩孚是北洋军阀中直系的代表人物,在北洋时代扮演了极为重要的人物。
第一次直奉战争后,吴佩孚进入了巅峰时期,他坐镇洛阳,手握着几十万大军,天下无人不忌惮他。甚至连当时美国的《时代》周刊都将吴佩孚作为封面人物,认为他是当时中国实力最强的、最有可能统一全国的军阀。
然而,随着第二次直奉战争的失败,吴佩孚就此走入了低谷。北伐以后,吴佩孚军队和地盘尽失,只得在北平闲居。
吴佩孚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长城抗战以后,日本的侵略魔爪深入到了华北地区,他们急需扶植新的代理人,便将目光放在了一干北洋系下野的军阀身上。
当时,负责华北地区谍报的土肥原贤二就将主意打到了吴佩孚身上,只可惜,他没想到吴佩孚死活不肯与日本人进行任何合作。
吴佩孚一贯以关羽、岳飞自诩,自然干不出和日本人合作这种事。
汪精卫投敌后,日本人又将主意打到了吴佩孚身上,负责此事的川本大作少将没有直接登门,而是找了一个名叫冈野增次郎的人将自己介绍给吴佩孚。
吴佩孚坐镇洛阳时,冈野增次郎曾经在他手下担任过幕僚,两人有一段交情,他引荐川本大作,吴佩孚自然不能拒绝他登门。
川本大作也很是卖力,一见面后就直接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自称自己今后就是吴佩孚的弟子了,屡次上门,打着重建东亚和平的幌子,希望吴佩孚出来解救日本。
吴佩孚的立场很简单,要解救日本也容易,先从中国退兵就行了。在他看来,两国要和谈,首先就得保证中国领土和主权完整,不然和平根本无从谈起。
对于川本大作请求自己出来调停一事,吴佩孚也愿意做这个中间人,但是,必须日本天皇来电,请他出面调停才行。双方谈不到一处,只得不欢而散。
川本大作虽然没成功,但依然不愿意放弃“汪吴合作”的计划,于是,安排刚从日本回到上海的汪精卫直接跟吴佩孚联系,看看能否说服。
赵尊岳到北平后,在什锦花园见到了吴佩孚,把汪精卫的亲笔信交给吴。信中写道:
“国民党人当此厄运,抚躬自责,不敢有一息之安,而旋乾转坤,则非海内仁人志士之心力以共谋之,不能有济。我公功在民国,蒿自颠危,诚知心恻然有动于中也。
……铭盖以此身曾参与重庆政府,虽谏不从,言不听,而去国之际,深维孟子三宿而后出画之义,不惮再三呼吁,以期重庆当局之最后觉悟。
今此望已绝,不得不易地奔走,期与海内豪俊,共谋挽救。现在国难日深,而国际危难,又日趋紧迫,非恢复和平,无以内除共祸,外应世界大势,非组织统一有力自由独立之政府,无以奠定和平。
公老成谋国,如有所示,极愿承教。”
吴佩孚向赵说了一通对汪思念仰慕的话后,也写了一封回信,托赵转交。信中写道:
“中日辅车相依,为友为敌,利害本自昭然。”但目前“危亡于喧豗抗战之中”,更需要化敌为友,“有史以来,从无久战不和之理”。
他对汪“非组织统一有力自由独立之政府,无以奠定和平”语称:“确为扼要之言,与鄙见亦正相符。”
但是,吴佩孚主张抗战要全面的抗战,和谈也要全面的和谈。“民意趋归,果以抗战为然,则任何牺牲,均可弗计。若民众厌战。相战之国复有感于穷兵黩武之非,即宜于矜恤同胞,戛然而止。”
“诚知民为邦本,和与战同一为民,则应战应和,自不能不以民意向背为准绳也。”
汪精卫看过吴佩孚的信,说道:“我与吴心事相同,而立场不无稍异。”
6月24日,汪精卫秘密地离开上海,亲赴北平,与吴佩孚面商一切。因为,日本政府要求汪吴合作,由汪主持政治,由吴主持军事。
按照日本华北方面军的安排,首先邀请吴佩孚与汪精卫在方面军参谋长山下奉文住宅见面,然后,汪先访吴,再由吴作答礼性的回访。
不料,吴佩孚拒绝了日方的安排,他要求在自己的住宅里,接见汪,说:“既然大家都是中国人,商量中国的事情,就应该在中国人的家里谈。”
汪精卫自视甚高,亦不愿屈居人下,他与蒋介石分道扬镳,又怎能同意吴佩孚的这种要求呢?所以,他这次同吴佩孚会谈,成了泡影。
后来,汪精卫仍然不只一次地拉拢吴佩孚。他派代表陈中孚前往北平,与吴佩孚协商合作事项,吴提出:
(1)吴对外交发表政见汪须采纳;
(2)汪不得干涉军事;
(3)汪不得私与他国签订任何条约;
(4)汪执政方针,须得吴同意。
到了10月19日,汪又给吴写信,请求他参加“国民政府”。吴见反汪讨逆在全国掀起巨大声浪,不愿与汪同流合污,在汪的来信封面上手批:
“公离重庆,失所凭依,如虎出山入匣,无谋和之价值!果能再回重庆,通电往来可也。”
至此,日寇精心绘制的汪吴合作蓝图,被吴佩孚撕破。此时,日本人又提出划湘、鄂、赣、皖、豫、鲁、冀7省归吴佩孚统治。同时,逼迫吴的左右分批进言,又策划七省“人民代表”到北平去劝进,但吴佩孚始终未允。
1939年12月4日,吴佩孚因吃羊肉饺子引发了牙疾,高烧不退,日本人得知后,硬是派了一个日本医生前来对吴佩孚治病,具体过程不知,最后,吴佩孚却在日本医生看病后,猝死,世说纷纷,皆认为是日本人害死了吴佩孚。
拉拢吴佩孚不成回到上海后,汪精卫一面大造“和平运动”的舆论,一面招兵买马,只要能赞成其卖国主张的人,都被视为“同志”,来者不拒,悉数搜罗。
1930年代上海霞飞路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先后前来附汪投敌的有赵尊岳、岑德广、傅式说等人。赵尊岳出身名门,是江南有名词家,一个堕落文人;岑德广是清末两广总督岑春煊之子,此人名不见经传,被人称为烟花浪子,是唐绍仪的“乘龙快婿”,早与日寇勾结,暗中策划唐绍仪出马组阁,建立伪政权。
唐被蒋氏军统特务砍死后,他又为梁鸿志卖国活动献计献策;傅式说原是个教授,附汪后,也得到重用。
汪在上海还设立了招兵买马的“驿站”,其中,有威海卫路“太阳公寓”的“招贤馆”;亚尔培路20号的“财政经济研究所”;愚园路的“经济资料室”。
他们对重庆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的地下组织也进行拉拢、收买。这些“地下工作人员”由于战时经费紧张,薪俸极低,又是日本人逮捕的对象。
汪精卫集团一面采取“钢弹”攻势,通过汉奸武装特务对他们进行威胁;一面采取“银弹”攻势,通过岑德广、傅式说等人游说,使得不少人投入了汪精卫集团,成为汪伪国民党的一支新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