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黑衣保镖分立各处,张成正向孔苓做汇报。
别墅已经整修完毕并加强保全。
他们追着那名枪手一直到港口,发现了他的尸体。
至于枪,是上世纪末帮派常用的型号,除了安家,孔苓想不到还有谁能有如此便利的条件。
“小姐,我们已经控制了安雪的住处,今晚没有监控,也没有人证。”
孔苓坐在长椅边缘,摊开的双手,血迹已经干涸。
如果不是宋连筠在关键时刻护住孔苓,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那个人,就是她。
身死债消吗,孔苓握紧双手,他宋连筠还不值这个价。
张成看着自家小姐紧绷的手背,心知她动了杀机。自从孔先生去世,小姐变了太多,她不在乎流血,更不惧怕死亡。
张成笃定,如果宋连筠下不了手术台,这风港一定会有许多人陪葬。
因是枪伤,手术只能在医院秘密进行。
但从手术团队到器材,无一不是最好的,医院备血不足,为保证宋连筠能及时输血,孔苓还调用了成年时父亲送她的那架直升机,从隔壁市空运血包。
螺旋桨的声音搅扰了半城市民的美梦,社交平台上众说纷纭。
孔苓压根顾不上明天报道怎么写,她只要宋连筠活下来。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主刀医生走出来,对孔苓恭敬致意。
“子弹打在后背,断骨和冲击力对多器官造成不同程度损伤,引发内出血。
“万幸没有伤到脊椎。”
听到宋连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孔苓攒着那口气才慢慢吐出,整个人都像才从水中被捞出来,冷汗淋漓。
医生拿到支票,去安排宋连筠转运事宜。
孔苓冷静下来后,撤回了在安雪住处外的手下。
她心里明白,安雪没有胆子动用枪支,是有人趁乱下黑手,只为激化她们的矛盾。
她如今手握华建第二多的股份,人人都想咬下一块肉,更有贪婪者,妄图囫囵吞并。
孔苓命张成把杀手尸体和打捞上来的枪支送去警局,她作为风港纳税大户,要全力督促市局扫黑工作。
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才能敲山震虎。
至于出了这档子事局长的位置还能不能坐稳,那就不是孔苓需要关心的事了。
医院不安全,孔苓在家中布置出一间病房,把宋连筠接回家。
第一缕朝阳照进窗子时,他醒来看到的,就是孔苓伏在床边熟睡的模样。
床头柜上有削了一半的苹果,坑坑洼洼,氧化后样子更难看。
这让宋连筠想起多年前生了场病,来福利院做义工的叔叔也曾给他削过苹果,监督他吃完。
让他在母亲离世后,感受到少有的关怀。
只有早点了了这件事,他才能回福利院看看,宋连筠动了动,在牵扯到伤口时微微皱眉,他的视线停留在那把小刀上,随即伸出手。
或许是麻醉后遗症,让他脱离缜密思考,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得到真相。
指尖刚碰到刀柄,宋连筠察觉到孔苓匀速的呼吸有片刻停滞,意识到她可能醒了,若无其事从刀上移开手,伸向苹果。
“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孔苓要拦,却被宋连筠先一步捉住手,指腹那道口子在挤压下又渗出血丝。
她在等待宋连筠醒来的那段时间里,削了七八个苹果。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抚慰伤病的疼痛,父亲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可宋连筠这次受伤,比她前半生遇到的所有问题都要严重,差一点就醒不过来。
“我去叫医生。”
她起身要离开,却被宋连筠轻含住手指,温热的舌尖舐在伤口处,像最虔诚的信徒,在对她顶礼膜拜。
“夫人还赶我走吗?”
孔苓高坐看台占据主动,清醒又克制,宋连筠必须拉她入局,抓住破绽,才能揭开真相。
宋连筠在国外极熟悉枪支,耳力也好,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本有足够时间反应。
但他选择拿命赌一把,换孔苓信任他。
“昨天才说过不再欠我的,我以为你更想要自由。”
孔苓抽出手,表现得对一切漠不关心。
宋连筠拉住她的衣角,看到上面还有血渍。
他知道孔苓守了一夜,衣服都顾不上换,他也知道,孔苓没有面上这般云淡风轻。
只是对有钱人来说,他们更习惯用钱来买断一切。
所以宋连筠换了种方式。
“自由诚可贵,钱也还是要赚的,要不,夫人重新开个价?”
他自认把跟孔苓的关系转变为金钱交易,会减少心理负担,但看孔苓面上闪过丝自嘲,宋连筠忽然后悔了。
是不是用错方法,让她反感了?
宋连筠难得品尝到挫败,惴惴不安,就连伤口都好像更疼了。
见她转身时,宋连筠亦沉默着看向窗外,正不知如何收拾残局,孔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养好伤,我们一起去太平山看日落。”
市局把枪手消息压得很死。
手下传来消息,第二天局长就去中心医院跟安庆见了面。
局长离开后,安家在风港的娱乐场所就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检查。
其中波及最深的,就是安雪的金风玉露。
没收财务报表不说,抓了好几车人,直接宣布暂停营业,一天的损失就高达六位数。
圈里人皆知这事因安雪而起,安庆拿她的场子给局长做业绩,合情合理。
安雪却觉得冤枉。
在安庆不愿意见她时,还强闯进病房。
外界传言在火灾中受伤颇重,卧床不起的华建董事长安庆,此时正在病房中铺设的草面上练习高尔夫挥杆。
四十五六的年纪,保养得当,高高瘦瘦,再带副平光的金丝眼镜,乍一看像大学教授。
“爸,枪手不是我派去的,凭什么要拿我的场子做人情!
“您就算不考虑我的感受,也得顾忌一下林氏集团的脸面吧,因为这件事,林家老头现在都不让我登门了!”
安雪知道,自己在安庆心中素来没份量。
本想让林擎一起来,结果林氏集团内网被黑,丢失了重要的商业资料,损失惨重,她去找林擎时,连面都没见着。
安雪想用林家儿媳妇的身份,让更多资源向她倾斜,哪知安庆反手一巴掌,打得她半边脸都麻了。
“蠢货,外人认定是你做的,你就得认下。
“为了个男人,带着手下去找孔苓麻烦,她名义上是你继母,你怎么想的,带脑子了吗!
“孔家在什么地方?那个小区八幢别墅,有四幢主人是厅级及以上干部,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放火,简直狗胆包天!”
安庆怒极,竟扬起球杆。
安雪好久没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吓傻了,直愣愣跪在地上认错。
好不容易,安庆捋顺了气,放下球杆。
“灰色产业早晚都会被政府一锅端,重心要放在公司,放在新项目上。
“这次让孔苓代理董事长之职,才谈下了投资。
“项目现在由你负责,如果再出岔子,就准备准备嫁人吧。”
安雪灰溜溜离开后,安庆叫来心腹孙平。
“这段时间盯紧夫人。
“华建已经不需要她了。
“她安分还好,若再掺和公司或者项目上的事——”
安庆在脖子上抹了一下,悄无声息却尽显狠辣。
孔苓停职在家,好似完全把公司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她每日过得很规律,晨起喝杯咖啡做拉伸,上午看书,中午陪宋连筠吃病号餐。
没有油水的饭菜再丰富,宋连筠都觉得难以下咽。
孔苓吃得津津有味,适应性好到完全不符合宋连筠对上流阶层的刻板印象。
医生说宋连筠恢复得不错,每日可以出去透透气。
他就坐在院子里,看孔苓种花,她说那是圣诞玫瑰,冬天会开花。
宋连筠不懂花,只好奇玫瑰娇嫩,如何受得风雪?
别墅里的佣人都喜欢宋连筠这个帅气小伙子,她们心疼孔苓,自父亲去世,她都是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栋房子里。
宋连筠有些诧异。
孔苓跟安庆是夫妻,就算商业联姻,也很少有结婚当天就分居的。
宋连筠几次引导,孔苓都不愿意谈论安庆和那段婚姻,回避意味明显,却没再像高架上那次,一言不合又赶他出门。
伤口拆完线,医务人员就退出了,病房恢复成卧房。
宋连筠站在穿衣镜前,褪掉一半睡衣,看向身后的伤疤,唇边泛起苦涩。
正想拉上衣服,忽觉腰上一凉,有柔软的手指描绘着在他下意识紧绷起来的背,最后轻抚在伤口。
因着鼻尖那丝若有若无的沉香烟气,他知道是孔苓。
“别看了,挺丑的。”
宋连筠还想用衣服挡住伤疤,却被孔苓一把扯开。
“不会。”
孔苓声音淡淡的,没有安慰人时该有的温度,是人都喜欢完美无瑕,她也不例外。
宋连筠莫名地自嘲一笑,弯腰要捡衣服。
可下一秒,后背传来湿软的触感,让他如触电般僵在原地。
宋连筠记得这感觉,甚至该死地他今早还在梦里与人吻到难解难分。
哪怕看不清女人的脸,宋连筠也知道,他梦见的是孔苓。
此时,背部新生的血肉敏感至极,孔苓轻如云朵的一个吻,激起层层涟漪,让他随之摇曳。
晨起好不容易压下的反应,这会儿又昂扬待发。
这让宋连筠又无奈,又难堪。
“夫人,医生说至少也要休养一个月……”
宋连筠转过身,没看到孔苓,她不知何时离开,让宋连筠不得不怀疑,刚才他又陷入一段虚妄,直至佣人敲门,才将他彻底解救出来。
孔苓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汤。
电视上,正在直播华建集团高新区项目的奠基仪式,安雪站在中间,风光无限。
孔苓在宋连筠来到时,多出抹笑意。
她关掉电视,催促宋连筠快点吃早饭。
“在家闷了这么久,今天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饭后,高奢店的sales带来当季新款男女装,和鞋包配件,孔苓在家亲自帮宋连筠搭配了一套。
人靠衣装。
此时他可比风港的公子哥们,更加上流。
宋连筠猜测孔苓要让他陪着逛商场、做头发,或者干脆走进某家资本小调的咖啡店,消磨半天时光。
当车子在目的地停下,他看着窗外那栋陈旧的三层建筑,却久久没有动作。
孔苓整理着丝巾,并未看他。
“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在车上等我,”
“我没事。”
宋连筠没意识到,这几个字说得有多仓促,他比孔苓先一步下车,试图尽快整理好情绪。
可看着风港福利院的大门,脑海仍混乱一片。
他曾在这里住了快10年。
院长姓陈,去家访被领养的孩子还没回来。
张成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来,一群孩子围着孔苓欢呼,有好些她还能叫出名字,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这让宋连筠稍稍放松。
风港福利院并不属于私人,像孔、安、林等家族都有定期捐款,福利院的相册墙上,还有各大企业家、社会义工跟孩子们的合影。
孔苓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里带口罩的中年男人,不掩思念。
“这是我父亲。除了公司和家,他把剩余的时间都给了这里。”
宋连筠眸子闪烁,快速收敛视线,生怕孔苓发现照片里跟孔建华下棋的男孩,是他。
相比于热衷拿福利院孩子摆拍,拉口碑的企业家。
孔建华总是独自前来,对他们这群孩子更加真诚,除了当时的院长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宋连筠跟他学会下围棋,进而对编程产生兴趣,在高中就赢下青少年编程大赛金奖。
可以说,孔建华改写了宋连筠的人生。
宋连筠在前期调查时竟然没有发现,孔苓是他的女儿。
“孔叔叔,他怎么……”
宋连筠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孔苓却已收拾好哀伤,变得平淡,却压抑。
“父亲有高血压长期服药,还做过脑梗的手术,两年前突然发作,没抢救回来。”
院子里分到礼物的孩子们,他们的笑闹声被挡在走廊的沉默之外。
宋连筠内心煎熬,一方面,他相信以孔叔叔的为人,不可能教导出纵火杀人的女儿。
另一方面,从利益分析和线索指向来看,孔苓都是嫌疑最大之人。
恩与仇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就在这时,孔苓推了推他。
“会下围棋吗?来一局。”
孔苓在棋艺这方面完全继承孔建华,看起来也就初学者水平,上来就落入下风,每次动子都要许久。
她托着下巴思考时,好像下一刻就要跟孔叔叔那般投子认输。
让棋就是不敬对手,宋连筠棋风又激进,利用孔苓的失误不断进攻。
不知过去多久,工作人员说陈院长回来了。
见孔苓投子,宋连筠难免得意。
“夫人认输了?”
“宋连筠,你再看看。”孔苓起身前,淡淡瞥了他一眼,“是我赢了。”
宋连筠笑容一凛,立即端坐。
只见棋盘之上,孔苓所持黑棋不断弃子甩掉包袱,转身攻击右边的白棋,取得外势后,切断了白棋的归路。
两手之内,宋连筠必败。
是他大意了,孔苓从一开始就是最难缠的对手。
宋连筠的计划其实有很多漏洞,从此刻起,他必须要更小心。
孔苓见完陈院长出来,正在院子里听孩子们排练合唱。
宋连筠看向阳光下的她,二人偶然交汇的视线,随着孔苓率先转身,彻底错开。
宋连筠心中快到抓不住的失落,后来却怎么也想不出缘由。
转眼间,宋连筠住进孔苓别墅快一个月,伤势好了七七八八。
从福利院回来以后,孔苓大多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宋连筠不时路过,听见都是在谈公司、项目上的事。
孔苓不再等他一起吃饭,也没再踏进他的屋子半步。
晚饭后宋连筠在院子里透气,一抬头就能看见孔苓坐在二楼露台的躺椅上抽烟。
那烟雾似汇聚成天上的云,压抑厚重,久久透不下月光。
宋连筠怀疑孔苓是不是知道他的来历,但从驻家医生到管家佣人又都在孔苓吩咐下,对他无微不至。
他拿不准头绪,也只能守着这微妙的气氛,等待机会。
而孔苓,空了就在她的花园忙活,终于在花期到来前,种出满园圣诞玫瑰。
赶上风港下第一场雪时,她坐在屋檐下喝着热红酒,赏满园花盛开。
宋连筠替她拿来一条披肩,顺势在对面坐下。
孔苓摇着酒杯,像在自言自语。
“圣诞玫瑰能耐风雪,是因为它本身就不是玫瑰,看似娇弱,却满身剧毒。”
孔苓脸颊被酒气熏得泛红,她一下一下哈着白气,睫毛上结出细小的冰晶。
宋连筠知道此时该做什么来打破僵局,他越过扶手,试探着吻向孔苓。
孔苓却先一步起身,对他的亲近视而不见。
“宋连筠,你的伤好了,明天跟医护人员一起走。”
顿了顿,孔苓才继续道。
“公司车队还缺个队长,你可以顶上,找后勤主管,他会帮你安排住处。”
宋连筠下意识要问为什么,但他知道,孔苓不会给答案。
她停职在家,本身也不信任公司车队,宋连筠这一走,再想接近孔苓就难了。
今晚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拉住孔苓的胳膊,语气轻松,“赶上今年第一场雪,夫人有没有兴致,跟我再下一盘棋?”
孔苓的眸子被雪映衬的分外明亮,这次她不假思索应下。
“好。”
偏在这时管家来说,林擎登门拜访。
孔苓去前院后,宋连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舌尖被烫到麻木。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雪夜里上门聊公事,林擎又是孔苓的前任,现在网上还有他们恋爱纪念日亲吻的视频。
那样幸福、柔软的孔苓,他从未见过。
宋连筠伸出手,任由雪花在他掌心融化成水,前院又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林擎该是要走了。
宋连筠拿起孔苓遗落在椅子上的披肩往前院走,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他看到院前停靠着加长的黑色轿车,孔苓穿戴整齐,扶着林擎的手坐进后车厢。
孔苓吩咐完张成,视线一转,停在宋连筠身上,他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
不过她很快收回视线,对林擎淡淡道:“走吧。”
林擎看了宋连筠一眼,紧跟着钻进车厢,车子启动,院外的张成、管家等人低头恭送。
只有宋连筠,他站得笔直。
他想知道今晚还能不能等到孔苓回来。
孔苓跟林擎撕破脸,原本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
但这次不同,是林老爷子要见她。
打小,林老爷子对孔苓就好,但因为孔苓嫁给安庆一事,让他老人家伤透了心,婚礼都没去。
孔苓不是没想过补救,回回过节带着厚礼登门,总吃闭门羹。
听林擎说,林老爷子近来睡眠不太好,时常梦到孔建华,就想请她到林家大宅坐坐。
晚辈空手上门不好,孔苓想买些东西,被林老爷子的心腹宋秘书阻止。
“老爷子就是想跟孔小姐说说话,他休息得早,咱们别再耽搁了时间。”
林擎也补充道。
“父亲特意让厨师做了你爱吃的菜,安雪过去都没这待遇。
“见了面,你可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算我拜托你。”
孔苓知道林擎怕他父亲,她懂轻重,自然不会拿那些事让林老爷子烦心。
林擎到底是亲子,对他要求严苛没错,最后被疏远的不还是她这个外人。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孔苓还是没想到林家这顿晚饭,这么难吃。
她在林家客厅等了近半小时,等来宋秘书一句“老爷子睡下了”。
孔苓是想直接走的,林夫人却说菜都做好了,让她务必留下吃饭。
“阿苓,你父亲走得突然,老林跟他几十年的交情一时接受不了,你别怪你林伯伯。
“林擎这臭小子就是眼光不好,我还是更中意阿苓你当儿媳妇。”
“来,尝尝我酿的葡萄酒,看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林夫人是长辈,又亲自给孔苓倒酒,孔苓有再多不满,面上都不能显露。
她喝了那杯酒,面子也算给到。
孔苓看了眼宋秘书。
今日若非他亲自用林老爷子的座驾来接人,孔苓不会跟林擎走,现在看来,是她先入为主了。
从一开始,想见她的就不是林老爷子,而是林夫人。
“林夫人,我先回去了。
“现在还在接受调查期间,免得连累林家跟这件事又扯上关系,林伯伯什么时候想见我了,我随叫随到。”
林夫人终于卸下那层伪善的面具。
“阿苓,在你父亲的葬礼上,我警告过你,不准再接近林擎。
“你保证的,没有做到。”
显然,林擎从警局出来就把被孔苓用视频威胁一事,告诉了他妈,而林夫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这就是出鸿门宴。
孔苓重重放下酒杯。
她打开与林擎的聊天窗口,这两年,林擎可给孔苓发过不少露骨的消息,她从没回应过。
“或许林夫人该管好的是您儿子,不要惦记有夫之妇,您没忘记安家进驻风港前,是做什么的吧?”
孔苓比出枪的手势,在嘴边轻轻一吹。
林夫人铁青着脸,拿着酒杯要泼孔苓,也被她先一步扣住手腕。
“林夫人小心别洒了酒,散财。”
孔苓拿上包往外走,暗暗后悔没让张成跟着,今晚只怕她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果真,宋秘书带人堵在门口,林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孔苓,你难道还指望安庆吗?谁不知道他更疼死在火场里的情人。
“孔建华不在了,如今这风港没人护得住你!”
听到林夫人上楼,孔苓心里敲响警钟。
她必须立刻联系上张成,但视线越来越模糊,打开通讯录,还来不及拨号,手机就被林擎抢走。
孔苓没想到林夫人也会做出在酒里下药的龌龊行为,她咬着舌尖拼命保持清醒,“让我走。”
林擎踢开孔苓的手机,一手揽住她摇晃的身躯,一手托起她的脸,在耳边说道。
“有句话阿苓你说对了,我还就是惦记有夫之妇。”
宋连筠还在院子里等着,壶里的酒液早已冷却,飘着冰花,雪越下越大。
从管家那得知,孔苓这次是去见林老爷子,世交长辈,不会有危险。
或许是天太冷,每呼进一口空气,伤口都隐隐做疼。
他还在分析林擎离开时的眼神,如果只是挑衅或轻蔑,绝不会让他这般在意。
但那分明像蛇,蛰伏着,极度危险。
宋连筠不放心,去查林老爷子行踪,竟发现他今早坐私人飞机去外地调养身体,根本不在风港。
孔苓,有危险!
但张成完全是听命行事,没有接到孔苓联系前,他坚持按兵不动。
争执间,宋连筠一拳砸过去,将张成背摔在地,用手肘死死抵住他的咽喉。
“任何责任我担着,明白?”
酒店那晚,宋连筠尝试过给孔苓手机动手脚,但时间仓促以失败告终。
好在张成通过手机定位,确定孔苓就在林家大宅。
三分钟后,车队悄无声息驶入雪夜。
今晚的林家大宅戒备森严,前院巡逻的保镖正跟队长报告无事发生,下一秒,紧闭的雕花大门被轰然撞开,黑色车队鱼贯而入。
张成带着手下迎上林家众保镖。
宋连筠打开车门,一脚踹倒冲上来的人,他还坐在驾驶位,指尖夹着烟,右脚碾住那人心口。
“我问你,我家夫人呢?”
“不知道……不……”
宋连筠没了耐心,直接下死劲,眼看着那人面如金纸,活脱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直到宋连筠泄力,才恢复些许血色。
宋连筠将烟灰弹在那人脸上,脚下再次用力。
“要我再问一遍吗?”
“地下室、在地下室!”
保镖痛叫着晕过去,宋连筠掐灭烟卷,从车厢里抽出球棒,穿过互殴的人群,砸碎地下室的阳光井,紧跟着跳下去。
林夫人记恨孔苓用视频威胁儿子,找来专业拍摄团队,务必让孔苓身败名裂。
不过眼下,有人更着急。
地下室某间暗房,点着不知名的熏香,林擎进来瞬间,房间里的高清摄像头同时断电,他看着床上昏睡的孔苓,再也压制不住欲火。
在林擎看来,孔建华死后,孔苓就该无条件依附于他,不管是她的人还是股份都被林擎视为囊中之物。
林夫人不知其野心,可孔苓却看出来了,她先一步嫁给安庆,变成林擎名义上的准岳母。
想到这层关系,林擎感觉自己热得淌汗。
他脱掉孔苓的鞋子,开始解她的衣扣,到第三颗,贴身的羊毛衫就已经遮不住那诱人的曲线。
林擎总觉得,相比从前,结婚以后的孔苓似乎别有味道。
他略显急迫地拉住孔苓的衣摆,忽然对上孔苓微睁的双目。
昏黄的灯光下,林擎笑容恶劣,“醒了?那更好。”
孔苓中了迷药,浑身使不上劲,她想阻止林擎,想踢开她,双腿却像抽了骨,软绵绵搭在床边。
就在林擎要继续脱孔苓的衣服时,门开了,比光更早到达孔苓眸中的,是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冲进来,一棒砸在林擎脑后,将人敲晕过去。
男人脱下西装盖在孔苓身上,还带着雪粒子融化的清冽,和她最熟悉的苏烟的气味。
孔苓张了张嘴,声音很轻,恍惚存着疑虑。
“宋连筠,你来了。”
“恩,夫人。”宋连筠半跪在床前,替孔苓抹去眼角湿润,“我来了。”
林夫人捏着手指,站在四楼看院里一片混乱。
身后宋秘书正狂抹冷汗,事情闹大了,林老爷子一定知道他的背叛,他完蛋了。
听佣人回报林擎并不在房间里,林夫人直接砸了水杯。
她猜到林擎在哪,只是想不到孔苓对她儿子还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林夫人让宋秘书带人去保护林擎,话音刚落,院内的动静忽然小了。
飘落的雪花之下,仅穿单衣的年轻男人抱着孔苓从楼中走出。
说抱,好像也并不准确。
孔苓坐在男人臂弯里,头刚好靠在他颈窝处,她披着黑色的西装,偏偏没有半点小鸟依人之感。
眼神相比于那男人,越发清冷。
林夫人问起宋秘书,“那男人是谁?”
“好像,是安夫人的司机。”
宋连筠将孔苓抱上车,也顾不上张成等人,将车子倒出林家大宅后,油门一踩到底。
“夫人,我们去医院。”
“不。”孔苓舌头还有些木,她放缓语速,字字清晰,“回家。”
林老爷子本不知道今晚的事,如果闹大了,孔苓和林家将再无缓和之地。
她绝不能再多个敌人。
宋连筠可不管这些厉害关系,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虚弱的孔苓险些遭了林擎欺负。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晚来一刻,会是什么后果。
“去医院!”
宋连筠的车速不降反增,不慎按到喇叭时,喧嚣几乎在刹那间撕开半座风港的寂静。
孔苓看着宋连筠额角细密的汗,也看到了他手背暴起的青筋。
她当然可以命令宋连筠,却选择了最不会被拒绝的那一种。
“宋连筠。”孔苓吃力地抬起手,拉住宋连筠的衣袖,“听话。”
风港街头,宋连筠猛打方向盘掉头驶向孔宅,剧烈摩擦留下的痕迹转瞬又被雪花覆盖。
管家撑着伞始终等在院外,直至道路尽头亮起车灯,她面上一喜。
“大小姐回来了!”
宋连筠抱着孔苓下车,大步走进别墅,管家小跑着追在后面,请示要不要联系医生,放洗澡水等事宜。
宋连筠一言不发,抱着孔苓上楼进入卧室,将管家关在外面。
他将孔苓放在床上,双臂撑在她身侧,声音粗哑,那间暗房的熏香有问题,他着了道。
“夫人不让去医院,那就帮帮忙。
“我难受得很。”
孔苓看到宋连筠浅淡的双眸被欲望染得浑浊,正放纵,正沦陷,他解开腰带,拉着孔苓的手沿着小腹一路向下。
“宋连筠,滚出去。”
孔苓抿着唇,并没意识到她此时如柔似水的摸样,并不适合用来拒绝人。
宋连筠寻求着慰藉,不停吮吻孔苓的脖颈,时而轻咬,他的短发扫在孔苓脸庞、耳垂。
宋连筠隐忍至极,相应的,对孔苓身份的尊称也变成爱人间缠绵的称呼。
“夫人,可以吗?”
孔苓哪里甘愿给宋连筠当解药,她的意识根深蒂固,宋连筠处于弱势,是该被她索取的一方,就像他们的第一次。
但孔苓被压在身下,体形悬殊加上药力未退,让她组织不了任何有效反抗,很快,宋连筠的吻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一路往上,与孔苓鼻尖相抵,汗水顺着脸颊滴滴淌下。
孔苓捏住床单又缓缓松开。
孔苓也切身体会过药物作用,宋连筠对她如此未必是自愿。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宋连筠都真正帮过她很多次,对孔苓来说,这是花多少钱都堵不上的缺口,而她并不擅长亏欠。
孔苓试着伸手向宋连筠,挑开一粒纽扣,进而往下。
胸膛处衬衣绷得有些紧,好不容易解开,孔苓手腕都酸了,还要继续却被宋连筠抓住手。
孔苓扬起唇角,“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喉结滚动着,并没说话,看向孔苓的眼神难得恢复片刻清明,没有情爱,就连欲望也被压制到最低。
“……”宋连筠忽然系好腰带,从孔苓身上翻下去,“是我不该招惹夫人。”
孔苓躺在大床上,直至体内情潮褪去。
在宋连筠强忍药性不碰她那刻,这局棋,是孔苓输了,她不知道往后该拿那个男人怎么办。
宋连筠出去不久,管家就带着医生进来帮孔苓检查身体,并无大碍,只等迷药药性完全消散。
孔苓靠在床头,透过窗户能看到一楼院子里,宋连筠裸着上身,正用积雪不停擦拭降温。
宋连筠只要转身,就能与她视线交汇。
孔苓等了许久,最终撑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夜里再醒来,雪停了,院子又变成一尘不染之地,没有了宋连筠身影。
管家说,宋连筠要去医院,开着保姆车刚走不久。
这段时间,他偶尔单独出门,孔苓已经不再派张成跟随。
孔苓裹着毯子下床,站在窗前,目送那道车光消失在路的尽头。
半个小时后,孔苓手机上显示,宋连筠开车去了安家大宅。
安家大宅。
“夫人没见到林家老爷子,与林擎闹了不愉快,双方手下有摩擦。
“这段时间夫人在家种花、健身、看书,没发现跟城投的人或者公司股东联系。
安庆听男人汇报着孔苓近况,从孙平手中接过雪茄。
“到底只是女人,受点教训,才知道天高地厚。
“我吩咐的东西,拿到没有?”
孙平修剪雪茄时,偷空看一眼安庆身后的男人。
这两年,他按照吩咐,在夫人身边安排过不少人,均以失败告终,且各个下场凄惨。
最后那个名校高材生,给夫人当助理不到一天,就被送进黄太太的私宅,被丢出来时两只手腕带着十块名表,但也只剩下半条命。
因办事不力,孙平没少挨训。
他怎么也想不到,高材生尚且不行,一个三流赌徒,怎么就能入夫人的眼?
难道,是伺候的好?
宋连筠没理会孙平鄙夷的眼神,他能站在这里,本就是一个小人,一个败类。
“属下办事不利,没找到夫人的股权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