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文明?很多人解读为文明礼仪和德行教化。照此思路,他们认为中华民族是世界上唯一配得上“文明”二字的民族,因为中华历史上出现了孔子这样一位伟大的思想家和教育家,教授中华民族“知礼明理,修德立人”,使得中华民族拥有了礼仪之邦的美名。
反观西方,由于近代到处掠夺打劫,贩卖黑奴,纵然他们发掘了科学并成功引领人类文明迅猛发展,但因为近代吃相太难看,使得他们与完美无缺的中华文明相比,只能沦为野蛮的海盗、暴徒行列。
由此可见,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人往往将文明与野蛮相对立,认为人生来就是野蛮的化身,如果不做教化,必然如动物一样“野性难驯”(“人之初,性本善”使得教化成为可能),不论是举止还是价值观方面,都是“下里巴人”上不了层面的“禽兽”。
儒家之礼:伪装自己,取悦他人
对于儒家信徒而言,他们觉得文明与社会发展、经济层次无关,只与人的个人修养有关。个人能严于律己、克己复礼,举手投足间礼仪有加,便是文明的体现;反之纵欲无度、毫无节制,举手投足间粗俗不堪,必然堕入“野蛮”行列。
《说苑·修文》曰:“君子无礼,是庶人也;庶人无礼,是禽兽也”,可见古人对于君子、对于文明的定义:是否遵从礼节,是则为君子,反之,则为庶人和禽兽;
《论语·雍也》:“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道出了孔子圣人对于君子的苛刻要求:文气和野蛮应恰到好处,野蛮过了就是动物,文气过了就矫揉造作、流于虚饰,只有二者气质恰到好处,方才达到君子的最佳状态。
凡此种种,可见古人对于文明的理解:个人的修养是决定文明特质的唯一途径,与外界环境无关。
众所周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每个人对于举止文明的理想追求固然很丰满,但奈何现实却很骨感,每个人生下来何尝不追求“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文明生活,奈何现实生活却如“油盐柴米酱醋茶”般的无聊粗俗,对于这个矛盾,该如何化解呢?
儒家对此也有解答,只不过没什么好的办法,一是加大自律的力度:以清贫为乐,以固穷为荣,以“肉切得不方正不吃、垫子摆得不正不坐”为目标,以“正冠而亡”为至高追求;二是进行言语粉饰:纵然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也要保持穿长衫的体面,纵然是不得已偷了书,也要通过“窃书”非“偷书”为自己的君子形象、文明人设辩解。
说了这么多,相信大家已经体会出了儒家所言的君子、文明的特质了:伪装自己,取悦他人。礼数到不到位,文明是否到位,终究以别人的眼光来评判。故而古代读书人和士大夫非常注重自己的名声,封建帝王非常在意自己死后的谥号,都是别人眼光下的“产物”。
贯彻儒家之礼可以为“君子”,但活得太累了
客观来讲,儒家所言的文明变现途径是行得通的,因为是站在对方眼光角度来约束自己的行为,并以留有好印象为标杆,在对方眼中刻下“文质彬彬”的君子倩影,是完全有可能的。
实际上,几千年来,奉行文明正统的中华民族也着着实实做到了:将自己行为举止十分得体、礼仪是否到位完全地交给别人去打分,而且不达满分不罢休,这不想成为圣人都难。
因为过分关注自己行为是否合乎礼仪?外表气质是否合乎文明标准,再加上别人的眼光异常苛刻,稍微有一点不到位便“人设崩塌”、一朝回到解放前,导致中华民族历史上当真“圣人辈出”。
别人的眼光有多苛刻,这里举鲁迅的例子说明。
小时候看到一篇文章,讲的是作者针对自己的偶像鲁迅的一件小事谈谈感受。作者首先提到鲁迅经历的一件小事:鲁迅在家宴请朋友,吃的是汤圆。大家都吃得好好的,鲁迅的儿子突然咬了两口就吐掉了,还说里面是生的。
别的人都觉得鲁迅的儿子肯定是无理取闹,因为大家都在吃同一锅汤圆,都是熟的,怎么可能就鲁迅的儿子吃到生的呢?
这个时候,鲁迅没有斥责儿子,而是捡起儿子吃的汤圆放在嘴里吃了一口,发现果然是生的,于是对众人解释:“小孩子总有小孩子的道理。”
作者行文到此后便对鲁迅一顿夸奖,说他怎么怎么细心,怎么怎么关爱儿童。还说如果鲁迅当众斥责儿子,或者让仆人拉到一边教训,鲁迅在他心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看看,这就是中华礼仪对君子的严苛要求:完全不能有一点俗人的习气,否则便是“一落千丈”,历经几辈子修来的君子形象,就这样打了水漂。
但反过来说: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得敬畏别人的眼光,忍耐自己,伪装自己,不能顺其自然地做个真实的人,不觉得活得非常累吗?
也无怪乎现代人对儒家礼仪进行了反思,认为那是反人性的存在。
何为文明?不应以“伪装自己,取悦他人”为标杆,而是能让人类有底气活得优雅的状态
所以说,何为文明?个人理解与传统解读很大不同,不矫揉造作,不刻意为之,不屈尊于某个圣人的条条框框,也绝不屈服于别人的眼光成为“圣贤”,就是活得优雅、活得自然,这样的生活方式才称得上文明的生活方式。
另外,文明的方式除了“不伪装自己、取悦他人”为标杆,更应该是接地气、生活化的存在。我非常赞同“人之初,性本善”,也坚决相信只要物质生活上去了,公平和法律普及到位,人人都会是文明的践行者和维护者。
所以说,文明绝非超脱物质生活、君子固穷般的空中楼阁,而应是物质生产富足、法律完备之后,生活得优雅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