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胃癌晚期”的消息在同学群炸开时,我正蹲在厕所刷朋友圈。我叫陈默,36岁物流公司主管,朋友圈三年没更新,却在同学会上发现当年最嘚瑟的班花连儿子病危都没发动态——原来中年人不是不爱秀了,是连崩溃都要调成静音模式。
我缩在KTV包厢角落抠着真皮沙发裂缝,微信运动步数停在87步。班长王胖子正搂着麦克风吼《老男孩》,啤酒肚把阿玛尼皮带撑成呼啦圈。三小时前我刚推掉陪儿子打疫苗的差事,现在盯着手机里老婆发的“孩子烧到39度”,突然觉得包厢里的鬼哭狼嚎像出荒诞剧。
桌上果盘里的西瓜蔫成咸菜色,让我想起上周体检报告上的“脂肪肝倾向”。当年总考倒数第一的李大头如今成了开发商,他晃着劳力士给每人发名片:“兄弟们在朋友圈多帮我推楼盘啊!”我捏着烫金名片,突然发现他微信头像还是五年前的保时捷——上个月就听说他工地出事赔了千万。
班花苏晴缩在角落喂母乳,Gucci包上沾着奶渍。大学时她连吃碗泡面都要发九宫格,现在朋友圈只剩微商广告。“老公破产后跑路了,”她冲我苦笑,“发条卖惨动态,第二天就有人上门催债。”她撩起袖子,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硌着几道淡疤。
服务员进来换果盘时,王大头突然摔了酒杯:“老张胃癌晚期!上个月还在群里抢红包!”所有人手机同时亮起,我点开老张朋友圈——最后一条停在两年前,是张模糊的夕阳照,配文“加班第47天”。往上翻全是公司宣传链接,夹杂着深夜输液的照片,但定位永远在五星酒店。
我冲进洗手间吐光了茅台混海鲜,镜子里的人眼圈发青,和上周被裁员的程序员老赵重叠。他离职那晚我们喝酒,手机屏保还是女儿钢琴比赛的照片,朋友圈却干干净净。“老婆说卖惨影响孩子小升初,”他当时笑得比哭难看,“现在连‘失业’俩字都发不得。”
回到包厢时苏晴正在删朋友圈,她儿子确诊白血病的诊断书在群里疯传。“发水滴筹怕被熟人看不起,”她涂着迪奥口红的嘴在抖,“老同学能借点吗?”我转账的手停在确认键——房贷卡里只剩832.6,上月刚给父亲换了进口心脏支架。
凌晨散场时,李大头在停车场吐成喷泉。我扶他时摸到西装里层洗变形的校服T恤,他突然嚎啕:“装的!都是装的!朋友圈那些别墅游艇全是P的!”他手机滑出口袋,屏保是二十岁穿校服的我们,那时候发条“失恋了”能收获58个赞。
我蹲在马路牙子上翻通讯录,1386个联系人里找不到能接孩子看病的人。老婆第20个未接来电闪烁时,同学群弹出新消息:老张走了。我点开他微信,最后对话是半年前找我借三万块周转,我说“最近手头紧”。
第二天送儿子去医院,儿科走廊挤满中年人。对面男人西装革履对着电话吼“马上打款”,转身蹲地上啃冷包子。他朋友圈最新动态是“新项目启动,感恩团队”,定位在马尔代夫。
晚上给老张随份子钱,发现募捐链接是他儿子用老人机发的。水滴筹照片里,老张插着胃管比耶,背景P了蓝天白云。捐款名单里藏着五个同学名字,都在昨晚的酒局上吹嘘年入百万。
洗澡时发现头顶白了一撮,老婆惊呼“别动我给你拔”。我盯着瓷砖缝里的落发,突然明白中年人为什么消失在朋友圈——晒幸福怕打脸,卖惨怕丢面,连崩溃都要算性价比。
凌晨三点喂完孩子退烧药,我翻出毕业照。二十岁的我们对着镜头比V,不知道十年后的笑容要花多少层滤镜。同学群弹出苏晴的消息:“谢谢大家,孩子暂时稳定了”,配图是打了马赛克的病历。
我按下“删除聊天记录”,突然看清中年人的朋友圈真相:我们不是活成了隐形人,而是把生活过成了仅自己可见的分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