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子•天运》中有则孔子问道于老子的寓言故事,其中有一段文字让我再次陷入沉思。先说原文:“以富为是者,不能让禄;以显为是者,不能让名;亲权者,不能与人柄。操之则栗,舍之则悲,而一无所鉴,以窥其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也。”
这段文字的白话文意思是:“认为贪图财富为正确的人,是不会让出利禄的;认为显达为正确的人,是不会让出名誉的;迷恋于权势的人,是不会把权柄让给别人的。掌握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因害怕被人夺走就会终日忧惧战栗,失去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会整日悲痛,而对于至真之理却一无所见,眼睛只是拼命盯着那可猎取的外物,这些都是被天理所惩罚的人。”
这段文字的前面其实还提到古代的得道之人是什么样的境界,即不贪名,不贪利,生活简朴,虚淡无为,只求内心逍遥自在。
有道之人的境界,我们即便是非常向往,也难以抵达,因为当今俗世之人终究是难以彻底战胜自己的欲望的,只能说,当今修行之人若能做到清心寡欲,敬畏天道,也算不错了。从古至今,真正无欲无求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所以对于俗世之人的行为大可不必过于苛责,非要让一个俗世之人做到无欲无求,那还不如直接让他呜呼哀哉算了。
所以我们现代人看老庄哲学经典,不能走极端,不能一说到修道就是要躲进深山老林,就是要啃野菜饮露水喝西北风,就是要远离人群,这显然完全违背了人之天性。我们说的修行,只是时时观照自己的起心动念,不要被极度膨胀的欲望奴役驱使,不要一双眼睛只盯着名利,不要一味向外求,而忽略了对灵魂的滋养呵护。这就好比只重皮囊不重内核,丢了芝麻去捡西瓜,整个人陷入了本末倒置的误区,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违背了天理,到最后必为天理惩罚。
让我逐句分析庄子在这则寓言故事中说的这段话给我们的启示。
第一句:“认为贪图财富为正确的人,是不会让出利禄的;认为显达为正确的人,是不会让出名誉的;”
追求名利,人之本能,无可厚非,这也是一种价值取向,但前提是不能追求太过,太过,就是贪婪了,追求与贪婪的区别是,追求会让人有了前进的动力,但懂得适可而止,贪婪则是停不下来,一路狂飙,到了悬崖边上都刹不住。
一个贪婪名利的人,就是唯利是图的人,就是热衷于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的人。但这样的人不会承认自己贪婪,只会振振有词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求名只是不想赍志而殁。”
这样的人的言论是足以蛊惑人心的,为了名利,贪婪的人就会习惯性走捷径,热衷于玩心机。这样的人,就是拥有了天下还想长生不老,又怎么会牺牲自我成全他人呢?又怎么甘心让利让名呢?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视富贵如浮云了,只会到死也执迷不悟,汲汲营营于追名逐利。
再来分析第二句:“迷恋权势的人,是不会把权柄让给别人的。”
迷恋权势,就是贪权,贪权之人只会为了维护自己的权位而不择手段,瞒上欺下为手段,党同伐异为手段,培植亲信为手段、虚张声势为手段、文过饰非为手段……总之,只要能保住权位,一切能用上的手段都会用上,这叫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会让贤让位吗?不会,即便是老得只能坐吃等死了,也不愿放开权柄,让给贤能之人。
这几种人就是对名利、权柄贪婪到了极致的人,这样的人因为一生被名利权位操控,其实也是患得患失的,不能安心的,这样的人并不是追求道义真理的人,所以与得道之人相比,只能算是枉有人形的动物而已,动物不过也是为食物而奔走,这样的人只是为了名利与权位而绞尽脑汁用尽心机。这样的人就是天之戮民,也就是被天理惩罚的人。
我们不要成为贪婪的人,也不要与这样的人为伍,以防自己在稀里糊涂中成为了天之戮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