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个阴沉的下午，天色像被泼了墨，灰蒙蒙地压在人心上。张强刚从工地回来，鞋底沾满了泥，裤脚也湿了一片。他把安全帽随手扔在门口，正准备脱下满是水泥灰的外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门声很重，像是带着某种急切的情绪，砸得门板微微震动。
“谁啊？”张强皱着眉头问，声音里透着疲惫。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门外的人就喊了一声：“我是你爸！”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生生割开了张强的记忆。他的手顿住了，门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开门！我是你爸，张国庆！”
张强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三十八年前的事了。他还记得，那天母亲抱着他站在村口，目送一个男人背着行李离开。男人的背影挺直，脚步坚定，像是奔向什么崭新的未来。而母亲的眼泪却滴在了他的头顶，滚烫得让他记了一辈子。
门开了，张国庆站在门外，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的沟壑。他的右手拄着一根拐杖，左手提着一个破旧的布包，布包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倔强，还有几分祈求。张强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脑梗了，医生说得有人照顾。”张国庆开门见山，声音沙哑。他的语气里没有愧疚，只有理所当然，“我是你爸，你得养我。”
张强冷笑了一声，把门口的安全帽踢到一边：“爸？你还记得你是我爸？”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十八年了，你给过我一分钱吗？你管过我一天吗？”
张国庆的脸色变了变，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了头。他的手紧紧攥着拐杖，指节发白，像是在用力压住什么情绪。
张强转身走进屋里，留下张国庆站在门口。屋子里不大，家具简单，墙角的电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着，发出老旧机器特有的噪音。张强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是他心里的那团郁结，怎么也散不去。
“你走吧，我不欠你的。”张强的声音从烟雾里传出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
张国庆没有动，他的手还攥着拐杖，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理直气壮的神情：“我是你爸，你不养我，谁养我？”
张强猛地站起来，把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你是我爸？你三十八年前抛下我和我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是我爸？你在外面逍遥快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是我爸？”
张国庆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低下头，像是在回避张强的目光。他的手在拐杖上摩挲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支撑。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那时候……那时候我年轻，想出去闯一闯。谁知道……”
“谁知道你就一去不回了，是吧？”张强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带着嘲讽，“谁知道你连一分钱都没往家寄过，是吧？谁知道你现在老了，病了，就想起我这个儿子了，是吧？”
张国庆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辩解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懊悔，还有几分无助。
张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张国庆的布包上，那布包的拉链已经坏了，露出里面的几件衣服，衣服上还有几块洗不掉的污渍。他的目光又落在张国庆的手上，那双手布满了老茧，指甲缝里还有泥土的痕迹。
“你走吧。”张强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我不想再见到你。”
张国庆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但很快又被倔强取代。他咬了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张强的眼眶突然热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像是想把那股热意压下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的脸，那张脸上总是带着疲惫的笑容，还有眼角的皱纹。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总是一个人忙里忙外，为了供他上学，连自己生病了都舍不得去看医生。
张强的手紧紧攥着沙发的扶手，指节发白。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也发泄不出来。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烟盒上，烟盒旁边是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和母亲的合影。照片里的母亲笑得很温柔，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
张强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的声音，那声音温柔而坚定：“强子，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做人要有良心。”
良心？张强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的手伸向烟盒，最终却停在了半空中。他的目光落在门口，门外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远去。
张强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夹杂着愤怒、不甘、无奈，还有一丝……不舍。他的手慢慢放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门口。
门外，张国庆的脚步越来越慢。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像是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他的手紧紧攥着拐杖，指节发白。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还有一丝……期待。
张国庆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要倒下。他的手紧紧抓住拐杖，努力让自己站稳。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门开了，张强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张国庆。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进来吧。”
张国庆的身体一震，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有一丝感激。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的脚步慢慢向前，像是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张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张国庆的身上，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眶却渐渐湿润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张强的目光落在张国庆的身上，那身影显得那么苍老，那么无助。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夹杂着愤怒、不甘、无奈，还有一丝……释然。
张强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张国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激，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张强的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
屋子里，电风扇的声音依旧吱吱呀呀地响着，像是诉说着什么。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慢慢笼罩了整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