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座镇上的医院购置了一台B超机,从那以后的二十年间,方圆几十里,几乎没有诞下过女婴。”
“棠棠,这桩婚事,我和你妈妈不同意。”
在李铭宇的父母提出四十六万这个彩礼数字的时候,我父母意识到这个数字高得不寻常。
他们打了很多电话,终于打听出一个连我也从来不知道的事——李铭宇的老家是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地方。
二十年前的极端变成一个回旋镖,如今那个地方单身男人太多,不好找对象,彩礼节节攀高。
看着家人反对的态度,我无意识地摸着小腹。
该怎么跟他们说,我现在已经怀孕了。
原本我是回家简单传达一下李家的意思,然后找个日子,让李铭宇父母从老家过来和我家人见面,商定婚事,没想到卡在这个地方。
李铭宇的母亲在得知我家人的态度后,第二天就坐客车来了荣城。
在我和李铭宇租的房子里,李母一进门就满脸恳切:“棠棠,你父母真的多心了,那都是很早以前大家办的糊涂事了,现在这个年代谁还那么想啊。我和铭宇爸爸绝不是那种封建思想,生男生女都好!”
“为了打消你父母的顾虑,我们决定就按铭宇说的做。现在铭宇爸爸正在老家联系卖房子的事情,卖了那边,才有钱在荣城买。”
我诧异地看向李铭宇,他冲我点头:“我爸妈同意让我留在荣城安家,我们就在你父母眼皮底下生活,他们就可以安心把你嫁给我。”
我有些感动,李铭宇没跟我说过这个打算,直接把结果摆在我眼前。
说服李父李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铭宇大学毕业后来荣城工作,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他父母自然是想让儿子回到老家,早在几年前,就在老家买了房子。
在这之前,我也一直做好了以后一旦结婚,就要远离父母,跟随李铭宇去他老家生活的心理准备。
“我妈这次除了当面向你保证,还有一个目的是照顾你。”
李铭宇轻声说,“我告诉他们你怀孕的事情了,她说头几个月很关键,怕我们不懂,非得跟过来。”
我微笑地看向李母:“那就麻烦您了,阿姨。”
李母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安顿好李母,我拉着李铭宇回卧室,刚进去就跳到他身上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
“你慢着点!”李铭宇牢牢接住我,笑道,“这下开心了吧?”
我重重点头,认真地说:“谢谢你铭宇。”
李铭宇又笑了一下,装作随意地说:“以后可不准跟前男友见面了,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你说巧不巧,昨天我提前加班结束,就在小区楼下看到你俩了。搞得我跟那个见不得人的一样,只能悄悄去外面溜达一圈,愣是躲到他离开。”
我尴尬又着急:“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我知道,我相信你。”
李铭宇把我放在床上,俯身温柔地看着我,依然隐藏不住雄性之间的角逐,“我也会向江钧廷证明,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从来没有拿李铭宇和江钧廷做过比较,可我阻止不了李铭宇内心敏感的角落。
而我们两个排除万难结婚,以及我眼中的甜蜜,就是李铭宇要的胜利。
一年以来,江钧廷时不时就会联系我一下,我没有理会过。
昨天,他可能听到了我们即将结婚的消息,直接找到了楼下。
他说:“你跟李铭宇成不了,尽快为腹中的孩子做打算。”
他还说:“任何试图考验人性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比如婚姻,比如挑战李铭宇父母的封建思想。”
江钧廷抬起手想碰我的脸颊,被我拨开后,他的手指轻轻蜷起,继续往下说:“小棠,回到我身边吧。”
他忘了当初是他说我是缠颈的美人蛇,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我不禁有些想笑:“江钧廷,我可玩不起你的单身游戏了。”
江钧廷的眸色深了一寸:“这不是单身游戏,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一个女人。”
江钧廷郑重的神色像在教堂中起誓,我跟他在一起六年,其实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我的感情。
可我更记得,因为他的不婚主义,我彷徨过,愤怒过,一度变成别人眼中自不量力的笑话。
初识是念大学的时候,我跟室友从生活费中攒了好一阵子钱,在暑假踏上了海南之旅。
初学了几个小时潜水后,我就胆子大的单独行动,在浅水区潜下去看鱼儿,差点出现意外。
危急之际,是江钧廷帮了我。
江钧廷有着中俄混血的几乎完美的外形,财富上的自由更是让他活在大多数普通人之上。他不仅富有学识,且自由而浪漫。
在恋情的一开始,江钧廷很负责地告诉过我,他是不婚主义者。
那时我才二十出头,虽然觉得婚姻尚且遥远,但到底有些犹豫。
江钧廷翻着日历,计算墨西哥原始丛林黑脉金斑蝶冬眠的日子,带我深入丛林,看它们复苏的壮景。
依偎在树干与枝条上的上百万只黑脉金斑蝶,在同一时间振翅而起,飞舞在密绿的山林中,它们又迎着太阳向上飞,宛如黄色落叶脱离了地心引力。
江钧廷就是在这样的景象之下对我告白,他说:“小棠,你看这世界有多美妙,在往后每一个这样美妙的时刻,我都希望你在我身边。”
那一刻,我什么都来不及想了,没有人抵抗得了这样的爱情。
这注定了这场恋爱有多纵脱。
江钧廷给了普通出身的我从来不曾享受过的生活,除了高端的衣食住行之外,我以一点都不亮眼的学历进入了他所在的,名校毕业生争抢的大企业工作,一路平稳上升。
他给我女朋友的身份,给我尊重和专情,带我拜访他父母,给我一切,唯独不可以是婚姻。
我的骨子里终究流淌着世俗的平庸。
二十七岁时,身边的朋友同学陆续结婚,有的甚至有了小孩,还是单身的,也是紧锣密鼓相亲。
聚在一起聊天,她们都很羡慕我玛丽苏主角一样的生活,但我也羡慕着她们。
或许我执着的不是结婚本身这件事,而是结婚意味着确定的未来。
我无法一直肆意下去,在到达某个年纪后,跟泛泛众人一样,开始思考下一步。
我戳破了笼罩在我和江钧廷之间的玻璃罩,江钧廷立刻跟我皱起眉头,认为是我头脑不清,感情明明这样好,非得谈起这么俗的事情。
我们的关系前所未有降入冰点,他越是表现出对结婚的排斥,我越是控制不住地步步紧逼。
江钧廷把一面化妆镜对准我,循循善诱:“你看看你,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像蒙了一层灰。小棠,婚姻的作用只是消磨爱情而已,最终会变成枷锁,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们两个人困住?”
我迷惑了,是我陷入了他不想结婚就等于不爱我这样的怪圈中吗?
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李铭宇。
他作为代表来我们公司谈投资,是我负责的。
接待完成后,我在会议桌下捡到了李铭宇不小心落下的一个笔记本。
确认扉页姓名的时候,也无意中瞟到了里面的内容。
李铭宇匆匆赶回来,笑得大方温和:“见笑了,这本子用来记账的。”
我莞尔一笑:“这是个好习惯。”
“谈不上什么好不好的,只是觉得很多事情得提前规划,比如买车买房,以后结婚,孝敬父母什么的。”李铭宇坦然道,“过日子嘛。”
我母亲也有这个习惯,每个月发了工资之后,都会粗粗计算好每一笔开销,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花,包括几个月之后的某笔大开销,她都会有意地预留出来。这样等用的时候,就不会捉襟见肘。
这样的习惯让我们并不富裕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每每看到母亲在小本子上记账数钱,我都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看到李铭宇认真生活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感动。
准备离开的李铭宇犹豫着重新走回来,向我发出邀约:“何小姐,天色不早了,可以约你一起吃晚饭吗?”
我摇摇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李先生,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江钧廷对“结婚”这个词防备很重,就连我中秋节想让他随我回家过节,他都在提防我是不是伙同家人跟他谈结婚的事情。
日复一日,我们都到了临界点。
江钧廷就像一只潇洒优雅的豹子,爪子不慎沾了点泥巴,他舔舐着想尽早恢复干净,可是污渍顽固,他越来越急躁,越来越不耐烦。
他尝试各种办法让我打消念头,可我也顽固异常。
我们争吵对峙时,他说:“小棠,我也讨厌这样计较的自己,如果我们真的无法协商,那就只有分手了。”
我流着眼泪,崩溃道:“那就分手!”
可是六年了,哪能那么轻易地分开,我们继续着相互折磨的日子,看谁先熬不住。
渐渐地,公司内部传出江钧廷和他新上任秘书的绯闻。
江钧廷不掩饰和她的暧昧,即便是在众多好友私下组织的郊游上,他不仅带了我,也带了她。
他在逼我回到他的原则里。
正值夏日的夜晚,我们在一处山谷中央的河边烧烤。
我捧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是一小块陨石,江钧廷很想得到一块月亮陨石,由于稀少,一直没能如愿。
我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留意,终于在国外的一个私人拍卖会上得到这样小小一颗。
我倾尽多年来的人脉和积蓄,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决。
我单膝跪地,捧着玻璃罐举向他:“江钧廷,我不是你的枷锁,是你的栖息地。婚姻不会妨碍我们去追寻黑脉金斑蝶,不会蒙蔽我们的双眼看不见北极光,我会一直陪着你,寻找下一块月亮陨石。”
在短暂的一两秒中,我确定在江钧廷的眸光中看到了触动与犹豫。
可他是一个拥有绝对独立意识的人,他俯下身,眷恋地看着我,轻声说出残忍的话:“小棠,你太固执了,我们是真的无法再走下去了。”
我站起来,抬手将玻璃罐丢进一旁的炭火中,玻璃罐碎裂,火焰吞噬陨石。
我只是不死心地还想再试一次。
我早已明白,我们不是一类人,准备月亮陨石的同时,也准备了辞职信。今日一无所有的处境,是为年少不计后果的买单。
那一夜,江钧廷把秘书叫去了他的帐篷,而我在河边哭得喘不上气时,遇到了李铭宇。
李铭宇也和几个同事过来玩,早就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求婚的一幕。
时隔三年,江钧廷摊开手掌,那枚月亮陨石安静地停在他的掌心,他说:“小棠,你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这次你总该明白婚姻根本就是流传下来的谎言,它在抗衡人的激情和美好。”
江钧廷慢慢靠近,在他的唇即将落下来时,我嫌恶地别过头:“请你自重。”
江钧廷没有生气,站直身体,淡笑着说:“随时打电话给我,我接你离开。”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江钧廷还没有停止和我的较量,他始终认为我的选择很愚蠢。
我和李铭宇开始在网上挑房子,上班之余,跟着中介跑了十来天,基本确定下来一套。
李母经常打电话问李父卖房子的进程,那边回馈的消息都不太顺利。
“买房卖房是大事,不能急于一时。”李母怕我们着急上火,经常宽慰我俩。
我表示理解后,她欣慰不已,去厨房端来一碗汤药。
“妈,这是什么?”李铭宇闻到苦涩的味道皱眉头,“你最近总给棠棠喝这个。”
“我来的时候专门找老中医开的补气血的药,你瞧棠棠这些天的脸色好了不少。”李母从口袋摸出一颗糖,哄小孩儿似的,“一口喝下,阿姨喂你吃糖。”
我没有起疑,并且觉得确实喝了身体状态不错,有些感慨地发了个朋友圈。
晚上,江钧廷给我发消息:【李铭宇老家那边很流行一种送子汤,据说喝了生男孩的概率大。】
虽然我已经删除了江钧廷,可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太多了,他又是李铭宇顶头上司的老相识,想知道我们的近况轻而易举。
我回复:【你这样窥探别人真的很让人厌恶!】
【李铭宇是像你一样蒙在鼓里,还是默许了他母亲这样的行为?】
我愣神的时候,没察觉到李铭宇洗澡出来到了我身后,看到了聊天内容。
比起我再一次和前男友联系,他更震惊于所谓的“送子汤”。
他冲到李母房间,随即传来争辩声,李母辩解不成,最后开始抽泣。
一个小时后,李母敲响了我的房门道歉,她说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就是控制不住期盼点什么。
“对不起棠棠,对不起。”
李母扶着门框抹眼泪,李铭宇站在后面,脸色十分难看。
我张张嘴,还没说出话,就觉得有什么事情在脑海中聚集,形成一团可疑的迷雾。
纪录片上介绍着兰花螳螂。
它的外表形似兰花,会静静伏身在兰花上,为了更好地伪装,甚至会轻轻摆动身体,营造出被风波动的错觉。只待昆虫接近,一击捕猎。
看到这儿,李铭宇按了暂停,若有所思地看向我。
他是个很坦诚的人,这个瞬间,我们心照不宣。
我们各自向公司请了几天假,对李母说要去我父母那边住几天,实际上我们驱车去了李铭宇的老家。
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程,李铭宇带足了东西防止我有什么不适。
在服务区,他拧开保温杯,倒进小杯子里递给我,我接过时,与他四目相对,发现彼此的表情都有些挥不开的沉重。
李铭宇率先笑起来,抚摸我的脸颊:“没关系,会解决的,嗯?”
我握住他温暖干燥的大手,压下逐渐汹涌的情绪,冲他点点头。
到达已是晚上,我们在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李铭宇带着我直奔他的新房。
因为好几年前就买了,李铭宇一时又不回来,他父母就把房子暂时租了出去。
当敲开门,看到里面的一家四口正在吃午饭,我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李铭宇不死心地问男主人:“请问这套房子卖吗?”
男主人的戒备松了几分,摇头:“不卖。”
“你是房东?”
“我不是房东,但我知道不卖。”男主人笑道,“一个月前房东联系过我,说下个季度不租了,他儿子儿媳妇快要搬回来了。”
如同我们预料的那样,李铭宇的父母在说谎。
他们根本没有打算卖老家的房子,之所以撒谎,是想把我的肚子月份拖大,到时想打打不了,我八成会乖乖就范。
在丝丝凉意的街边,李铭宇紧紧抱着我,一遍又一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无法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这也是他预料之外的。
我拍拍他的背,温声说:“既然来了,我们多留几天,你带我到处玩玩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暂时抛开一切烦恼,李铭宇带我游玩附近有名的景点,吃我从未吃过的特色小吃。
当年跟江钧廷分手一年后,我同意跟李铭宇交往。
李铭宇很快提了一辆新车,每天停在楼下接我下班,他尽量带我去高档餐厅吃饭,去高档商场购物。他努力想给我以前的生活。
我说:“李铭宇,你不要勉强自己,让我看看你平常的日子吧。”
李铭宇有些忐忑,却还是照做了。
于是我看到了一个生动的李铭宇。他努力工作,中午休息时间短,他会在公司楼下吃一份简餐,晚上下班后买些食材,回家炒几个菜,边看新闻边吃。
到了周末,我们挤在胡同里排队,吃一家很有名的小面店。趁着某家甜品店办活动,赶紧办卡,出去旅游,觉得某个项目过于贵,我们就放弃。
双十一的时候,李铭宇用他那颗技术脑子,把我所有想买的东西罗列下来做表计算,把优惠最大化,省了不少钱。
他说省下来的钱全部给我买车厘子,4J的,那么大的一定很好吃。
在李铭宇身上我看到了生活的样子,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过的那种平凡却充实的生活。
江钧廷和李铭宇之间是分裂的。
一个是漂洋过海而来,细腻如玉,花纹精美的贵族瓷器,足够强大,自有一套准则。一个则是寻常人家捧着的白瓷碗,不够昂贵,总被束缚,却最具烟火气。
我选择什么,就要做好准备承受它的另一面。
我和李铭宇坐在街边小店,氤氲热气模糊了对方的脸,最近胃口见涨,吃光了好大一碗粉。
“真好吃,我还想再来一碗。”
我抬手想招呼老板,李铭宇说:“小心吃撑,你要想吃,咱们明天再来就是了。”
“那如果我明年想吃呢?”
“那就……”李铭宇顿了顿,目光迷茫了一瞬,随即像保证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掷地有声,“那就来!”
我不想承认,某种熟悉的感觉席卷了我的感官。
当初我有了跟江钧廷走不下去的预感时,每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赏一次花,都有种最后一次的伤感,像是在告别。
如同面前这碗粉,它美味得不真切,就像以后再也不会吃到了。
回到荣城后,李铭宇开门见山捅破了李母的谎言,并提出要亲手落实卖房的事情。
李母不再像之前那般和善,横眉竖眼地开始指责李铭宇太自私:“我和你爸把你养这么大,你可倒好,现在胳膊肘往外拐!你想在荣城安家落户,你想守着她爸妈,那你想过我和你爸吗?”
“你知不知道要是把老家的房子卖了,那些钱只够买荣城的两间卧室,你得干多少年才能还完贷款?”
“你看看哪家不是往回娶媳妇,怎么就你不一样,上赶着来荣城!”
“你让老家的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李铭宇,你只顾自己,不为我们考虑!”
李铭宇同她吵了几句,压根吵不出什么结果。
李母将怒火转向我:“棠棠,我们也不是以前的老古董了,肯定做不出你生了女儿就送人掐死之类的事情,大不了咱再生一个就是了,儿女双全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我淡声问:“如果我不想生二胎呢,如果二胎依然是女儿呢?”
“现在都生二胎,哪有不生二胎的。”李母话音停了停,颇有些苦楚,“棠棠,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和铭宇爸爸,你们年轻人都活得太自私了。”
“妈,你别说了!”李铭宇打断她,“你还想不想让我顺利结婚了?你们要是固执己见,我和棠棠可能会分开!”
李母睁大了眼睛:“她都怀孕了,你们分什么分?再说,她今年都三十了,身体哪还经得起折腾,谁会要她一个打过胎,年龄又大的?”
这句话说得坚定无比,还能听出志在必得的意味。
我从未见过李铭宇生这样大的气,他一拳砸在茶几上,朝李母怒吼“别再说了!”,李母吓得后退一步,嘴唇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