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汉军一经发动，攻势如潮，众将混杀一场，只杀得上邽军马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哀声惨切，不堪听闻。展飞龙乱军中早望见谭展与高成吾，混乱中谭展现出真身，乃是一头奔马，绝尘而去，高成吾落在后面，也现了原形，乃是一头三丈多高黑毛水牛。展飞龙祭起水云鞭一鞭打下，打得牛头上火星迸出。高成吾急化一道金光，起在半空，也照展飞龙顶上一刀，劈将下来。展飞龙练有玄功，随刀化一团水光，护住其身。 二人各使神通，变化无穷，各穷其技，不见上下。高成吾见谭展先走了，化道金光，跟着谭展向西城逃走。展飞龙将分水金睛兽一磕，那神兽足下起了风云，风驰电掣般追赶。上面凌云也拍着青鸾鸟，周柏威驾着土遁，王铁桥骑骆驼，焦文斌坐火眼金睛兽，五将紧追谭展与高成吾不放。不表。且说岑彭率众将追杀上邽败残人马，杀到日落西山，岑彭鸣金收兵，众将掌鼓进城，岑彭即派人检点府库钱粮，安抚上邽百姓，将令不得伤害百姓，违者立斩不恕，城中一洗血污，百姓欢腾雀跃，迎接王师。正是： 百万雄兵齐唱凯，岑彭全胜取上邽。 话说展飞龙五将见谭展和高成吾纵光而去，亦纵骑紧紧追赶。正赶时，忽然不见了谭展与高成吾，王铁桥有神眼，纵骑飞上半空四处望时，但见两人化阵清风，往山谷里去了。五将各运神通，看堪赶进山谷，忽又不见了两人踪影；方才转过一坡，只听一派仙乐，祥云缭绕，女娲娘娘玉驾亲临。五将急忙下骑，俯伏山谷，叩首曰：“弟子展飞龙、凌云、王铁桥、焦文斌、周柏威，叩见圣祖娘娘。”娘娘曰：“昆仑山弟子听着，吾有一宝授汝，可以收服这两个恶怪。”五将忙叩首拜谢，童子将一口袋交给展飞龙：“用完交与薛湖子，将来叫他带回本门。此宝重要，不可玷污。”飞龙叩首应了，女娲娘娘自回轩辕去了。 展飞龙将口袋打开看时，心中甚喜，此宝混元缚妖索乃轩辕门下神通第一的法宝。此宝乃以轩辕雪蚕吐丝而成，采日月精华，夺天地秀气，周流五行，至功夫图满，出如白光，能取人仙妖魅泥丸宫元神，任你神通广大，变化多段，被此索缚住，无法逃走。那马怪谭展与牛怪高成吾皆大兽，等闲法术无法收伏，非有非常之物，不能将这二怪绳之以法。不多时背后薛湖子又纵五云驼飞来，闻听女娲娘娘到此，忙下骑叩拜毕了，飞龙将混元缚妖索拿出，道：“娘娘吩咐用完此宝，将来交军师带回，还说此物不可玷污。” 湖子曰：“你们不知此宝来历，只闻其名，不见其实。当年太乙天尊与女娲娘娘玩笑赌斗，太乙天尊将此索放进八卦炉中以阎浮之火练了九九八十一天，此宝只是稍微变色，一出八卦炉，立刻又复原状。天尊惊讶，与女娲娘娘拱手认输，自忖门下法宝并无一件能与之匹敌。你们五个听我吩咐，先去山谷中引那两怪出来相斗，我自在半空以此索将二怪缚之。”原来谭展与高成吾居心原是一般贪险阴毒，要躲在深山密林中，出其不意，偷袭五将。只是谭展法术高强，武艺亦非等闲，高成吾却还属道行较浅，道法又谭展不同。 但展飞龙五将哪一个也不好惹，更何况半天云里还有一个薛湖子在等着他们。谭展情急，抛开高成吾，从另外一条路偷偷逃走，高成吾到此时，方知谭展有意抛开自己，心中大骂，再择路而逃，已是不及。眼前一道云光，展飞龙已发现他藏身之所，放出水云鞭打来。高成吾但见一片祥云拥护，光芒耀眼，知道不敌，忙将身一滚，举刀劈面迎来，喝道：“好家伙！看刀！”展飞龙持叉架住，骂道：“贼牛！还不受死？不要走！吃吾一叉！” 那高成吾抡刀隔架，两个在山间，一场好战：这一个银叉如龙尾，那一个钢刀似扇形。这一个叉来解数如风响，那一个刀架雄威似水流。只斗得青翠山岭暗，祥云坠林愁。两个斗一百回合，不分胜败，凌云在一旁早祭起象牙塔来。高成吾看看承受不住，化道清风，望空便走。半空中薛湖子正等他上来，只喝一声，袖子中暗暗将混元缚妖索取出，撒手抛起空中，叫声“着！”唿喇的一下，神兵天降，登时将高成吾坠下云头，跌个七荤八素，现了原形，原来是头大水牛。王铁桥赶上一刀，将牛头剁将下来，取三昧神火，将牛身烧化，用土掩了。 薛湖子收了混元缚妖索，驾五云驼飞上半空看了周围，把手一指：“谭展望南面跑了，汝等快追。”五将不用坐骑，各自驾遁，尾随急追。展飞龙与王铁桥走在前面，焦文斌、凌云与周柏威后随，顶上有薛湖子神光深运，看着谭展下落。不觉飞到一处山边，但见灵峰疏杰，迭嶂清佳，青松翠柏，罗列满山。幽鸟声频，奇花色绚。回峦重重，古道弯弯，端的好山景。五将不见了谭展踪影。薛湖子拍五云驼上到高空，将慧眼遥观，早已知晓，把手一指，五将鱼贯入山。 凌云正走，脑后风响，原来谭展藏在半路密林之中，出手暗算。凌云有道行，反手背戟，接了谭展一刀，展飞龙四将疾步跟上，将谭展团团围定。谭展与战不数合，心中慌乱，抽身要走，不防焦文斌在旁，瞅见他一个破绽，倒提钢刀，使个解数，把谭展右臂只一锏，打个趔趄，谭展将身一滚，现了原形，原来是一匹血红色高头大马，展蹄奔出山来。薛湖子在半空中望见，再将混元缚妖索祭起，一声响，将高头大马捆翻在地，展飞龙赶上 一叉搠死，焦文斌一刀砍下马头来，望空道：“军师，马怪已杀，请军师定夺。”湖子与五将提了马首牛头，回上邽来参见岑彭。 彭闻二怪已除，大喜，吩咐摆酒庆功。不等朝廷使命至，第三日留夏章与章阬二将守上邽城安抚百姓，整治州城，等候朝廷派将前来驻扎，一面放起号炮，杀奔西城，与隗嚣残军相迎。隗嚣日暮途穷，不能主张，急急与王元引军奔走，留杨广与隗常、王坚并副将数十守西城。史载：帝以诏书晓示隗嚣：“如束手自来，则可保无事。若不归降，那也随你的便。”始终不肯。建武九年，嚣病饿，忿恨而死，其臣周宗、行巡、苟宇、赵恢带嚣少子隗纯投降，西北天水郡隗氏遂灭，此乃后话。 且说岑彭兵临城下，与众将议曰：“隗嚣固守西城，必预定机谋。今当速往，可免其祸。此当何如？众将且议之。”焦延寿曰：“可屯兵城外，观其动静。使密探混进城去，探听虚实。”彭依言。密探遂入西城，不数日而回，曰：“隗嚣与王元逃去无踪，大将杨广抱病，城中尚有骁将数十，隗常与王坚掌管，兵马有七万挂零。”彭遂与众议曰：“吾受天子命，扫荡西北，今吾大军压境，胜败只在须臾。何人为先锋现打西城？吾随后调兵接应也。”郅文章曰：“小将愿往。” 彭曰：“汝与飞龙乃后军大将，乃全局精微所系，怎可轻战？”文章怒曰：“大帅可看小将不济事？”坚持要去。彭曰：“既然要去，可与焦延寿、宇文照、夏侯寿三位老将同行，何如？”郅文章闲得难过，闻言大喜，一迭声答应，领兵五千，与三将同到城下讨战。城中隗常与王坚二将带副将三十人出城，副将腾越拍马舞刀，飞临阵前，夏侯寿大喝一声，舞刀迎之。二将战不数合，夏侯寿钢刀起处，一刀斩腾越于马下。汉军乘势掩杀，西军大败。隗常与王坚收败军入黎阳，与谋臣计议，据险固守。岑彭分四面攻打，从早至晚，不眠不休。湖子见两军相持，周遭看了一回，回来与岑彭议曰：“使人掘开阳水，西城地低，满城皆在水中矣。”岑彭大喜，遣焦文斌与王铁桥二将带五千兵马绕过西城城下，前往阳水上游，掘开口子，倒灌西城。 次日汉军临于西城之下，杨广病中得报，心中大惊，自忖隗常、王坚万非汉军之敌，不得已抱病引军来迎。杨广出城，亲自出马，岑彭见之，顾左右曰：“杨广乃西北骁将，看吾亲自与他斗几百回合。”拍马舞刀，来迎杨广。广副将张凯逞能，抢先出战，不三合，岑彭青龙刀起，斩张凯于马下；广大怒，提凤翅镏金铛亲自出马，后面郅文章看见，拍马便出。二将都是力士，锤、铛交加，斗在一处。只见锤来处冷雪飘飘，铛到处寒光闪闪。一个是惯战的金翅鸟，一个是能征的病蛟龙，一来一往，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败，后面隗常见杨广胜不得郅文章，弯弓搭箭，一箭向郅文章心窝里射来，当的一声，郅文章心口护心镜火光迸散。 文章心神一松，双锤稍慢，杨广见他来得切近，扭转身躯，喝声“去！”一铛反扫过来。郅文章将身一闪，卖个破绽拨马就回。隗常不知好歹，在后一马追来，郅文章大怒，复回身来，正遇隗常枪到，文章左手锤将枪一逼，右手锤风驰电掣般紧发一锤，砰地一声，将隗常一个脑袋打得稀烂，无头尸首坐在马上又向前奔了二三里外，尸骸方才坠马。恼得郅文章英雄火起，拍马舞锤，回身恶斗杨广，双锤越发猛勇，势不可当，广料难迎敌，回马往本阵就跑。郅文章锤柄钩起腰间 铁链，手发一锤，打着杨广后心，广口吐鲜血，伏鞍而走。 文章把胯下瘦马一拍，冲入敌军丛中，见人就打。那些西军何曾见过如此凶狠的少年将官？只杀得尸横遍野，哀声遍地，丢盔弃甲，抛旗撇鼓。五万军马，伤在郅文章手中不下一半，逃得性命者急忙保着杨广逃进城中，紧闭四门，吊桥高拽。岑彭见胜了郅文章，只恐他有失，传令搭起云梯炮架，四面攻城，怎奈西城地界，深沟高垒，守护又严，一时攻打不下，湖子急来见岑彭曰：“急力攻城，岂不徒伤士卒！上游决水之军不日功成，大帅不必徒费军力攻打。待吾回营，助王、焦二将一臂之力！”岑彭猛醒，吩咐鸣金收军。天黑之后拔营起寨，将军马移至高阜处屯扎。薛湖子洁身净体，披发仗剑，踏罡步斗，在中军作起法来。 是夜南风大作，浓云泼墨，夜半大雨震雷。此时岑彭统领将佐军马，已离西城百余里扎寨。城中杨广病重，王坚一人带兵在城楼上巡警。夜半时，忽然半空雷电闪烁，平地惊雷。王坚正在惊疑，忽听得四面警哨振响。王坚忙上敌楼望城外时，只见上游阳水及东西三处，喊声震天，如千军万马狂奔驰骤，霎时间洪波怒涛飞至，却如秋中八月潮汹涌，天上黄河水泻倾。西城城池被岑彭遣大将王铁桥、焦文斌乘雨后水势暴涨，约定时刻，决引阳水，倒灌西城城池。顷刻间，水浪汹涌接天，但见骤然急水，平地翻波。神嚎鬼哭，夜色无光；岳撼山崩，波声若怒，城垣尽摧，波涛并沸。 须臾将西城大半个城池都泡在水中。当时城中鼎沸，军民将士见水突至，都湿渌渌爬墙上屋，攀木抱梁，转眼间，桌凳漂浮起来，房屋倾圮，都做了水中鱼鳖。城外王铁桥二将乘着飞水大浮，逼近城来，大浮之高，恰与城垣高下相等。军士攀援上城，各执利刃，四处砍杀守城士卒。王坚见了叫苦不迭，魂飞魄散，杂在人群中正要下楼逃命。 水光中正遇焦文斌飞水上城，手执钢刀，抢上城楼，一连砍翻了十余人，众将乱窜逃生。王坚躲避不及，被王铁桥一刀砍翻，焦文斌赶上一刀，血淋淋剁下头来。比及水势四散退去，城内军民沉溺已是无数。梁柱门扇，窗棂什物、死者尸骸顺流壅塞城门。城中只有杨广耗费民力所建避暑宫基址高固，附近军民一齐抢上去躲难，挨挤践踏，死者不下二千人众；高阜处及城垣上所存军民，仅千百余人。城外汉军却是事先得了军师薛湖子令箭，预先摆布，大雨一起，早上高阜。况城外空阔，水势去得又快，因此城外汉军丝毫无损。 当下王铁桥与焦文斌占住西门，展飞龙与凌云夫妇同郭坚、姜玉蓉夫妇夺了北门，夏侯寿、曹褒二将占了东门，宇文照与焦延寿占了南门。四门竖起汉军旗号，收纳愿降者不死。至午饭时分，阳水大退，现出平地，王铁桥与焦文斌大开城门，请岑彭与军师薛湖子军马入城。城中鸡犬不闻，尸骸山积。那侥幸不死的千余人四散跪在泥水地上，磕头乞命。 几个副将爬在帅府后大树上，见水退去，溜将下来，被汉军活活拿住，解到岑彭处。岑彭喝令将众将斩讫，悬首示众，即刻将西城府库银两米粮赈济城内百姓，一面写书申奏报捷，一面令军士埋葬城中尸骸，修葺城垣，复立四门，召民居住，并派军士帮助百姓搭建房屋，分毫不收，都是用的府库之物。可笑隗嚣积累财物何止千万，一旦落难出走，一文也未曾带去，到底“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城中百姓见岑彭如此仁德，欢呼雀跃，奉彭若神明一般。 既得西城，岑彭吩咐全城大索。杨广躲在秘处养病，被百姓揭发出来，展飞龙带人去擒。当不得杨广先已有病，又被郅文章打了一锤，两伤并一惊，神魂俱散，飞龙与凌云夫妇到时，早见杨广双目圆睁，死在榻上，当下吩咐军士将首级割下，尸体暴尸三日，以儆余奸。凌云送杨广之首、焦文斌送王坚之首，俱都号令在城上，彭心中大喜，各记首功。不日光武帝旨意到，褒奖攻城战士，重赏岑彭诸将，三万牛酒给散军士，全军将士，无不欢声雷动。 帝命岑彭军在西城休整十日，即刻挥军南下，取陇道进蜀中，与众将一起平定蜀王公孙述叛乱。岑彭探马报知，蜀将李育、田弇在武都盘踞，先遣老将焦延寿与夏侯寿、曹褒三将将兵五万，先攻武都，打通入蜀大道，剿灭西北叛军一股。焦延寿三将领令，到得武都城下，城中李育见汉军来到，要趁军远来疲惫，出城冲杀。岂料老将焦延寿足智多谋，见李育出城，将红旗一招，一声炮响，夏侯寿、曹褒二将两路兵齐出，李育敌不过二将骁勇，只得复回。延寿自飞马赶来，到吊桥边，城中弩箭如雨，射中头盔，险透其顶。众将急救回阵。 次日焦延寿更衣换马，引众将来攻武都，李育、田弇亲自迎敌。汉军军马一齐杀至，两军混战，蜀军大败。焦延寿密令副将王典、尚衮引兵断蜀军粮道水道，尚衮乃尚昆之弟，也是一员猛将。围城三日，李育、田弇知武都守不住，夜走隘口。安营未定，四下火光并起，伏兵齐出，人不及甲，马不及鞍。蜀军大溃，退五十里，势穷力极，一路败进蜀中去了，二将尽弃印绶、节钺、衣甲、辎重，往蜀中奔逃。路上遇见延岑来救，三将不敢扎寨，一路退入蜀境。焦延寿三将在武都休整，等到岑彭大军到来，一同起行。不知岑彭大军入蜀平公孙述结果如何，且看下回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