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昭见他面色凝重,情知有异,连忙拍了拍手掌,对门外卫士道:“所有人退出院子到门外守候,闲杂人等未经我的允许,一概不得踏进这座院子,否则格杀勿论!”门外卫士齐声应道:“是!”脚步纷纷,片刻走得一干二净。
萧劲夫听见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把写好的注解从案几的抽屉中取出,交给公主和班长昭两人一人一份,道:“今日破解,在下另有想法,所以不过半日,就看出这两幅图包含的意思。”班长昭心中暗暗吃惊,接过他递来的注解仔细看了一遍,竟露出满脸狐疑之色,又将经文注解交给桑不空。桑不空的内功修养要比班长昭深厚得多,看了半天,才道:“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百花公主也是半晌不言,良久才放下注解,道:“班总管,请你发出飞鸽传书,请父王马上到太极院来吧。”班长昭应了一声,出门叫了一名卫士进来低头交代了几句,那卫士抱拳去了。班长昭道:“卫士已经去放信鸽请王爷到来了。”百花公主回到自己的房间取了一个精致的木盒过来,当着班长昭和桑不空的面,将萧劲夫写成的两篇注解都放在木盒中,然后用锁锁着,道:“父王来之前,咱们四个就在这房间里等着,不许离开。”
太极院成立之初,全部的保密措施和防范手段都是班、桑两人亲手制定并报请沙陀王李克用批准,眼见云鸾公主说出这句话来,当然立刻便知厉害,道:“公主放心。”
那卫士去放了信鸽不到一个时辰,便来通报道:“王爷和大公主已经到了。”四人连忙一道带着木盒,去迎接李克用。萧劲夫暗道:“还有一个什么大公主?这大公主又是谁?”忽觉右手一阵冰凉柔软,竟是百花公主轻轻拉着自己的手,他侧头一看,见百花公主面色平淡如水,心中立刻明白:“李克用答应了李嗣源的请求把公主下嫁给我,她虽然对我不冷不热,但在李克用的面前却要装出和我已卿卿我我的假象出来。只是她装出这个假象来到底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手掌微微用力,反倒反握过去,把百花公主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中,百花公主也不反抗,就任他抓着。
李克用进了太极院,身边还带着一个形容妖冶的女人。萧劲夫低声问百花公主道:“这女人是谁?”
百花公主压低了声音道:“别乱说话,她是父王的爱妾,从西域来的,听说是西域一个什么小邦的王公之女,做了父王的侍妾,吵着要父王封了个大公主的封号给她。”萧劲夫心中暗暗好笑,也不说话。李克用到了众人身前,低声问道:“有什么进展?”
百花公主手捧木盒递给李克用道:“请父王检看萧公子写出来的注解。”
李克用眼光如电从众人面上扫过,打开挂锁,取出两页经文看了数行,眉头忽然一动,道:“这是萧公子写的?”萧劲夫忙道:“是属下所写。”李克用良久才道:“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注解来?”
萧劲夫早有准备,道:“王爷可曾听过三国时期的神医华佗留下过一本《青囊解注》?”
李克用点头道:“没错,这本书不知是否托词为华佗所著,但练武的人看懂了这本书的确是有很大帮助。”萧劲夫道:“华佗在数百年前已提出以内力真气逆转经脉可以取得根治顽疾的效果,在下这篇注解,就是根据华佗的《青囊解注》而来。”李克用心下狐疑,暗道:“怎么会有这么巧,这么多高手都没想到这个问题,倒被他一个毛头小伙子给想到了?”吩咐卫士道:“去取一本《青囊解注》过来。”
少停卫士取了书来,李克用就着萧劲夫的注解翻看了几页,心中暗暗吃惊道:“这小伙子写的注解,果真天衣无缝。看样子这个人无论有无可疑之处,我都必须得用他用到底了。”哈哈一笑道:“好,做得好!你们几个都跟我来吧!”带着几人穿过萧劲夫和百花公主房间旁边的那条小径,用手一指后面那座飞檐高楼道:“你们看。这才是太极院的中枢所在。”对萧劲夫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认为我在拿一篇跟你的工作毫无关联的经文来试探你。”也不容萧劲夫解释,道:“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经文的真假了。”
几人到了楼前,早有卫士,前来迎接,开了楼门,几人鱼贯而入。
但见楼中灯火通明,四壁张挂的卷轴,有的是图形,有的是大段的文字,还有一些古怪的符号。李克用冷笑道:“这是我得到两卷残卷之后,命人复制出来挂在此地,以便于太极院中请来的武林高手研习破解之用,真正的经文纸张脆弱,一直被我秘密保存在一个地方。”
萧劲夫拱手道:“在下还有一个疑问,想请王爷明示。”
李克用道:“你有什么尽管说来听听。”
萧劲夫道:“以正派内功心法破解戒日神功包藏的秘密这个提议,到底是谁告诉给王爷的?”
李克用盯了他一眼,道:“不该你问的不要问。该让你知道的我会让你知道,你要做的就是把你的工作完成好。”他说话声音虽低,但却似蕴含了无比的威严,萧劲夫连忙退后两步躬身道:“在下明白了。”李克用微微点头道:“好。真假经文,你应该能辨别得出来了。我知道,以萧世侄的内功修为,破解《戒日神功》上记载的法典经文,应该难度不会特别大,但接下来的工作会比破解经文更难做,难度也更高。萧世侄,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萧劲夫拱手道:“是,王爷有所驱使,只管吩咐。小侄当尽心竭力,以报王爷知遇之恩。”
李克用冷笑一声道:“好。现在有二十一篇经文需要你去破解,我每天会安排人给你把经文送到你的住处,看你每日进度如何。二十一篇经文破解完毕,我要你试着以正派内功的练功心法来推断残缺的戒日神功的经文,当然,那个任务进展肯定艰难,本王不会勉强你,你一个人也根本无法完成,必须靠多人的通力协作或有小成也未可知。”
萧劲夫吃了一惊道:“小侄能力平平,恐怕会令王爷失望。”
李克用道:“那你就想办法别让我失望!现在大家都回去各就各位各司其职。阿羞,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众人应命,都退了出来。桑不空低声对萧劲夫道:“萧公子,你现在知道经文真假了么?”
萧劲夫故作恍然之状,道:“想不到经文就这么挂在楼里,不怕奸细混进来偷走吗?”
班长昭冷笑一声道:“奸细已经肃清,外人要进到太极院来已是非常困难,二十一篇经文又刻在重达数百斤重的木板上,要想偷走经文,更是难以想象的任务。萧公子不须多虑,只管做好王爷交代的工作就是了。”
萧劲夫表面上不动声色,心理当然不相信他的话。如果《戒日神功》得来不易,那么如此堂而皇之地挂在一座似乎毫不设防的楼堂里,似乎也并不正常,除非这座看上去毫无起眼之处的高楼有着秘密的机关在暗中防范。无论如何,李克用和百花公主以及班、桑两人,都未曾发觉萧劲夫已从刚刚破解出来的图谱中获得《戒日神功》中的一部分内功心法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不虚此行”。
他回到房间,发现新的一张经文已放在了他的案几上。
萧劲夫仔细读了这篇经文,发现这篇经文平淡无奇,只是普通的提高内功修养的法门而已,于是做出了几个要害位置的注解,就一头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百花公主什么时候回来他一点也不知道,他更不知道,李克用发现了他的作用远大于最初的估计,把百花公主留下单独谈话,就是让她做好准备做一个“新娘子”。他一辈子老奸巨猾阅人无数,却并未想到,看似温顺的百花公主其实并不想听从他的安排,而正在要不要与萧劲夫继续“交往”而徘徊摇摆不定。
李克用不知百花公主心中起了变化,萧劲夫也不知道,百花公主的大哥李嗣源也不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因为昔日爱人的反目,百花公主心如死灰,已无心任何事务了。她只想尽快得到萧劲夫的帮助把二十一篇经文全部破译出来,然后带着经文远走高飞。
是她一个人远走高飞,而不是和萧劲夫。
萧劲夫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却隐约觉察出来一丝不对。因为他们两个在入夜的时候乘坐同一辆车回到太原城中,在半个时辰的路程里百花公主有意无意地双手抱着他的右臂,把头靠在了萧劲夫的肩头。
这可不该是百花公主应有的作派。
在他的眼里,百花公主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无法接近,永远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谁见了心里也会不好受,此刻她忽然对自己如此亲密,只要稍动脑子一想,就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了。萧劲夫并未指望冷傲的百花公主对他假以颜色甚至投怀送抱,毕竟她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而自己才是那个真正“心怀不轨”来到太原的人。‘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事还在后头。
等他回到自己的寓所,发现整个寓所里堆满了各种珍稀的礼物和黄金珠宝,周围还有重兵看守,他一问才知道,这竟然是沙陀王李克用为百花公主即将下嫁而准备的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