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惊之下,但见七难月白僧袍影子一闪,闪电般从凌度身边侧飞而过,几个起落,已到了废败的大殿之外。但见雪光掩映之中,十几条人影已无声无息地扑了过来。
第二个飞身出殿的是破虚,紧接着是凌度和聂十三娘,司空拔面沉似水,缓缓走到殿檐下,黑暗中一对眸子闪闪发光,看着四人和敌人动手。
“难道是他?”七难转眼一瞥之下心念一动,手中长剑寒芒闪动,足尖连点两三点,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宛若一头白鹤倏地掠出三丈四五远近,右手长剑唰的一声,瞬间连袭三人,喝道:“你们是十一派的人吗?好呀,十一大派想把我小普陀门赶尽杀绝,只怕没那么容易!”猛地伸手一抓,向当前一人肩头抓下。但闻嗤嗤裂帛,一条高大的身影倏地向上拔起,那人借势横飞出去,猛可里足踝一紧,竟似中了一道铁箍一般。他心头一惊,右足疾踢。这一脚劲力奇大,七难顺手提起倒在身旁的一块废弃的栅栏向上一挡,喀地一声,那栅栏登时裂成无数碎片。七难大喝一声,右手甩出,将那人向地下掼去。
那人臀部着地,身子宛若在冰上滑行,溜出数丈,腰板一挺便即站起。这几下兔起鹘落,动作端的迅捷无比,七难出手干净利落之极,那人居然还能在如此困险之下迅速挺身站起,可见身上功夫不弱。但见雪光影里,那人满脸仓皇之色,一只左脚,已然转动不灵。只听七难尖声冷笑道:“原来是武当飞鸟神宫门下!”
原来七难虽深得师传,但毕竟是个女子,若与一个功力相等的敌人硬抗,难免身受其害。无相神尼以七难臂力强健乃其所长,特意以少林派大力鹰爪为基独创了一门“般若神爪”秘授七难。七难苦练多年,练到可以五指之力、震碎敌人血脉之功。那武当门人被她抓了一爪,一条左腿登时麻木不仁,无法着力。七难剑掌齐出,两招两式连环递出,势如狂风骤雨,反掌一探,又已抓着那人手腕,啪地声响,再将他击得直飞出去。
破虚双臂骨节喀喀作响,振臂疾挥,将一人震得几个踉跄,厉声喝道:“你们有胆子前来偷袭,就得拿点真本事出来给我看!如若不然,咱们先瞧瞧是我们五个先死呢,还是你们给我们陪葬!?”单掌竖起,神威凛凛。他身高本就大异常人,平时面目慈祥,说话温和,心肠又软,生死关头,这几句话却又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但听他一声长啸,骤然向殿外一棵大树上扑去。
躲在树上的是个道士名叫飞云道人,乃是武当飞鸟神宫掌门飞鹤道人的师弟,被七难抓伤的那人是他俗家师弟屈融。飞云道人见破虚疾扑之势劲不可当,当下作势下跃,双掌一错,居高临下往破虚腕上击去。破虚竟自不避,顺手一带,身形在半空一转,左掌如风行电掣般拍出,掌未到,风先至,呜呜作响。飞云道人眼见无法抵挡,急忙一个筋斗从树上倒翻下来。破虚右臂有伤,但武功不失,身形如电,半空跟着扑落,五指如钩,向他后心疾抓。树下韦陀门弟子南宫进和的金刀门掌门韩秋水已双双扑来。破虚爆喝一声“好!”左手中指连弹,嗤嗤声响,南宫进前心衣服登时穿了个小洞,几个踉跄,险些摔倒。
韩秋水足尖点地,立即向前纵出,哪知破虚正好落在他的面前,喝道:“呸!所谓十一大派,不过想倚多为胜,让贫僧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出手如电,左手一探,五指已搭上韩秋水肩头。韩秋水只觉一阵剧痛,敌人五指犹如钢钩直嵌入肉里,他大惊之下,双臂一振,将破虚左手弹开,只听喀的声响,破虚手臂横挥,韦陀门弟子南宫进手背几乎折断,他临危不乱,立即飞身一扑,着地滚开。破虚凝神静气,跟着一掌拍出,猛可里金风嘶响,一条黑黝黝的丈八蛇矛闪出,猛往他前心刺落,来的是红缨帮帮主焦展。
破虚无暇追击南宫进与韩秋水,闪身避矛,顷刻间,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敌人。手拿铁扇的中年人乃是铁扇门掌门张恩,使剑的妙龄女郎乃是天台派弟子于雪凝,从右攻到;一个长大胖子,乃是屠龙帮护法陈天霸,一个瘦小干枯的汉子是少林门弟子葛威,一刀一棍,从左夹攻,正面韦陀门弟子南宫进和金刀门掌门韩秋水喘息稍定,双双攻上。这些人个个武功不弱,破虚心道:“管他叫甚名字,是甚来历,先杀他几个再说!”身形晃动,一掌向正面阻拦的天台派弟子于雪凝前胸拍去。
七难飞身纵出,铁扇掌门张恩见她来势凶锐,铁扇一合,疾点她右臂“曲池穴”。七难浑然不理,右掌直伸,飞云道人紧追而至,“铁锁沉江”,长剑横削敌人手臂。七难冷哼声中,手腕倏地一翻,五根手指抓到飞云道人剑身上来。飞云道人见她强项如此,一只肉掌竟似不怕锋利的剑刃,心中大骇,急忙缩身,只听笃的一声,张恩的铁扇正好点中七难“曲池穴”。张恩大喜,忽听七难手臂骨节喀喀一响,五指如钩,嘶嘶风响,已抓到他头顶。张恩见机得快,千钧一发之际倏地向外窜出,躲开一抓,吓得背心发冷。
但见七难剑声嗡嗡,横掌如刀,左避右击,张恩与飞云道人抵挡不住她凌厉的攻势,胆战心惊。斗到二十招之外,七难招数更见凌厉,张恩身形稍慢,左臂被七难一爪抓个正着,手臂上连衣带肉被她血淋淋撕了一块下来。飞云道人见张恩势急,手掌翻动,长剑抖出六七朵耀眼的剑花,罩向七难。他是十一大派中知名的剑法高手,七难深知武当飞鸟神宫秘传剑法厉害,当下收招接剑,张恩趁机和身一滚,滚过一边,只滚得满身雪水,眼冒金星,一条左臂麻木不灵。
聂十三娘见破虚恶斗六人,有些吃力,双钩一展,裹起一团寒光,径扑进去,此时破虚手臂伤痛发作,气喘连连,额头微微见汗,所仗者惟功力精深而已。聂十三娘飞身赶到,焦展、于雪凝、陈天霸和韩秋水拼力挡住,后面凌度一对判官笔恍若毒蛇吐信,把破虚替了下来。只听砰的一声,凌度急起一个连环腿,把于雪凝扫倒在地,长剑一圈,解了陈天霸和韩秋水双刀急袭,剑尖一指,直取焦展双目。焦展蛇矛一振,把他铁笔弹开,怪叫一声:“天衣老怪,你们要坐山观虎斗么?!”
七难闻言一惊,暗道:“天衣老怪如果真的来了,那才是个劲敌!”急跃而起,南宫进、于雪凝、张恩和飞云道人四面同时攻到。背后聂十三娘双钩一展,将南宫进和于雪凝截住,但见她一对护手钩宛若神龙出海,横扫直劈,双钩挥舞,竟将于雪凝和南宫进两口剑迫得东倒西歪。南宫进心中暗暗吃惊,心道:“这婆娘本事恁地了得!”振臂一掠,犹如巨鸟摩云,横空飞降,一招“锦鲤穿波”,穿心直刺,这是专破钩、夺之类兵器的杀手剑剑法中的厉害招数。
这里于雪凝也使出天台剑派的杀手神招,长剑分心一刺,剑势左右双旋,颇见功力,不料聂十三娘双钩霍霍,左钩下沉,右钩上卷,铮地一声,于雪凝的长剑几乎给她引出手去。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钩光闪闪,伸缩不定,聂十三娘趁着于雪凝稍一顿挫,立刻反客为主,双钩一展,迎、送、剪、扎、吞、吐、抽、撒,恰似骇电惊霆,两道银蛇,贴着南宫进和于雪凝的剑光缭绕飞舞,二人剑法虽然神妙,竟自奈何不了她。
南宫进和于雪凝见对方来势猛烈,各自将本师所传的剑法施展得风雨不透,一时间银光匝地,紫电飞空,攻中有守,守中有攻。聂十三娘连声冷笑,双钩交剪,竟如两道银虹,将门户封得十分严密,虚实互变,刚柔并施,转瞬斗了数十招,竟是不分胜负。但见她钩光交烁,连进三招,双钩一指,逼住了于雪凝的长剑,南宫进心中吃惊,长剑往外一展,将聂十三娘双钩荡过一边,长剑疾进,聂十三娘双钩挥霍,见招拆招,见式拆式,又斗了四十招,三人仍是不分胜负,难解难分。猛听于雪凝尖叫一声,左臂着了一钩,登时血流如注,南宫进见势不好,飞身跳出圈外,猛地左手一扬,打出一把毒针。
聂十三娘和他相距不过两尺,猝不及防,肩头一麻,竟连中三针。于雪凝手疾眼快,背刺一剑,长剑自聂十三娘右胸刺入,直透背心,登时倒地。凌度与她夫妻恩爱多年,急怒攻心之下长剑旋风疾扫,脚下飞起一个连环腿,南宫进大吼一声,被踢得倒飞出去,凌度反手一掷,长剑飞出,竟把南宫进活活钉在地上。凌度杀了南宫进,蓦地大喝一声 ,和身直扑,于雪凝大惊之下,脑中竟然一片空白,凌度欺身如电,五指一拢,已将于雪凝右臂抓住,大吼声中,左手抓上她顶门,喀喀声响,鲜血激喷,将她脖子生生扭断,反手猛掷,轰隆一声,灰尘与雪雾齐飞,于雪凝再无生息的尸体急飞而出,竟将一堵残败的院墙撞得四分五裂。其他几人无不心惊,一时竟不敢上前。
凌度双掌一错,展开身法,似抓似拿。飞云道人见他势如疯虎,状若邪魔,手掌到处,掌风如箭。这时寒风刺骨,月亮已被乌云遮去,四周一片漆黑,各人都觉背心影里,阵阵冰凉。只见七难喝道:“四弟去看顾六妹!”宝剑一指,飞云道人已感一股劲风当面袭来,双足疾撑,身子纵起,飞落一旁。七难一剑落空,笃笃笃笃,院中一棵大树连中四剑,登时四分五裂。十一大派诸人中先伤了屈融,死了于雪凝和南宫进,其余五人,各直吓得面容变色。破虚喘息过后,猛地腾空飞起,双掌下击。他这并力一击,风声飒飒,此时四周乌黑,陈天霸身子向旁急闪,但这一掌终于未能全然避开,“啪”地一声,左肋中掌。饶是他身高肉厚,又练有护身气功,这一掌也直是痛彻心髓。
破虚一掌得手,次掌进袭。陈天霸脚步虚晃,反手一掌,要迫破虚避开,岂知破虚不闪不避,右手反钩,砰砰声响,两人同时震开,陈天霸口吐鲜血,破虚摇摇晃晃,宛若风中之烛,两人同时倒地。七难尖叫一声“三弟!”左足疾点,剑走轻灵,一招“寒蝉七式”,黑夜中但见光芒闪动,直取飞云道人。这一剑又狠又准,乃是“断玉神剑”中的精妙杀着,猛见黑夜中伸出一臂,竟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把飞云道长身躯硬生生拉开,饶是如此,七难剑尖依从飞云道长锁骨直划到丹田,衣裳尽裂,肠穿肚烂,几乎将他剖成两半。这两招变换只在瞬间,来人身形一晃,一掌向七难天灵盖拍落。忽地风声飒然,一直盘膝坐着的司空拔腾空飞起,左臂护身,猛击一拳,拳掌相交,两人同分两下。
出手要救飞云道长的是个白须老者,司空拔冷哼一声道:“天衣老人,老夫等你多时了!”只见他抬头向天,脸上肌肉不住扭动,森然道:“天衣老人,百忍道姑,这当年名震江湖的‘黑白双尸’韬光养晦隐藏行迹多年,想不到一个混进了天衣门,一个混进了天台派,别人不知,你们当我也不知么?”果见那白须老者背后,还有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只听天衣老人涩然笑道:“司空拔,你何不说说你是当年横行江湖的‘燕山十三寇’之一呢?你要让你的同门死不瞑目吗?”
司空拔冷笑一声道:“你不用挑拨离间。恩师慧眼明灯,我的真实身份她老人家早已洞若观火、看在眼中了。从我第一天入小普陀门起,原先的那个司空拔就已经死了。否则,恩师她老人家也不会破格传我剑法武功,我也更没机会能活到现在。你呢,慕天衣?隐藏行迹,夫妻分离,这许多年来你可受够了相思之苦吧?”七难道:“二师弟,咱们十二弟子曾在祖师灵前立誓同生共死,你怎么说?”司空拔连连挥手,道:“大师姐,三师弟已经不成了。你带四弟六妹先走,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原来小普陀门十二位弟子中,只有司空拔乃是半路出家拜在无相神尼门下的。他是旧日横行西北的“燕山十三寇”其中一个,“燕山十三寇”曾名震西北,但后来不知因何竟至风流云散。七难乃无相神尼座下首徒,门中诸事无所不与,也不知道这位二师弟竟是昔日黑道上大名鼎鼎的“燕山十三寇”中顶尖的人物。无相神尼在世时,七难曾对师父说起司空拔来历不明,心中颇有疑云,当时无相神尼只是淡淡一笑,对七难道:“若小普陀门异日有难,你二师弟是你最可托付之人,你万万不可小看了他。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子,我总不会骗你,我的话你谨记在心就是。”
只听司空拔道:“‘黑白双尸’武功了得,现今又练成了正邪合一的武功。咱们两人联手胜算不大,大师姐何苦留在这里白白送命?”七难知这位二师弟平素心高气傲,从不服输,任你多好武功,也敢放手与之一战,如今对这两人如此忌惮,想来对方定当是十一大派中厉害无比的人物,当下道:“咱们一师同门,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不负当日誓约。”
司空拔道:“他们害我那也罢了。小普陀门及恩师的名声,却是丝毫不能堕。我若战死,大师姐还有机会替我报仇,杀得它片甲不留;若你我同日而亡,小普陀门后无香火,恩师毕生苦心岂不付诸东流?”他危急之际顾念残存的师姐师妹师弟们的性命,已近口不择言,但七难却是纹丝不动,可见与敌放手一搏之心已铁,当下叹了口气,说道:“好,既是如此,师姐千万小心。黑白双尸当年合练幽冥神功,已几可独步武林,如今分别多年,他们俩的武功可想而知。”
只听百忍道姑尖声叫道:“商量好了怎么死么?”天衣老人也叫道:“老婆子,今天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不许放过!”七难冷哼一声,骂道:“好,两条老狗,今日巴巴的赶来送终,贫尼勉为其难,为汝操刀!”身形一动,左手一拳向天衣老人打到。她的师门武功火候已到十之八九,当真为山九仞,只差毫厘,左右发掌,风声飒然,招招攻向敌人要害。
百忍道姑拔出得意兵器铁拂尘,与天衣老人一同并肩攻上。七难与司空拔皆知今日已是生死关头,当下全力抵御,奋勇进袭,司空拔冷月长刀在中盘一舞,身躯矮处,以“地堂刀法”着地滚进,疾攻敌人下盘,百忍道姑稍度分心,砰的一声,后心先吃了七难闪电般的一掌。百忍道姑纵算练有护体神功,依然痛得哇哇怪叫,反手猛向七难抓来。七难上身急仰,忽听百忍道姑手臂关节喀地一响,手臂竟暴长数寸,五指指尖倏忽已划到自己眉睫。七难危急中左手疾起,反手一勾,拇指对着百忍道姑掌心,四指内收,用力掐落。只听喀喀两声,两人铜缸对铁瓦,硬碰硬换了一招,双双分开。百忍道姑掌心麻热,七难指尖微痛,这一招对抗,七难稍占了些上风。
天衣老人忽觉劲风扑面,眨眼之间,司空拔冷月长刀已割到眼前,急忙团身跃起。他武功也当真了得,不发一声,突然纵起,双掌拍出,在身前一尺划了个圆,五指如钩,掌心向上,锁向司空拔咽喉要害,司空拔武功虽不及他,相差也不远,暗夜中听到风声,向旁急闪,回了一刀。
两人斗得十余招,一团漆黑之中天衣老人只觉四面八方都似有敌人要扑击过来一般,细雪沙沙中,只听司空拔刀锋划空,嗖然有声,两人相斗不过二三十招,砰砰声响,司空拔身上连中两掌。天衣老人方自大喜,突然黑沉沉的天空中电光一闪,将古庙照得透彻通明。天衣老人乘着这瞬间的光亮,欺身进步,运气于肩,蓬的一声,左肩硬接对方劈来的一掌,左手向外一搭,已抓住司空拔冷月长刀的刀背,右手拍出,但见电光一现即隐,天衣老人右掌已按上司空拔胸口。司空拔只觉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几乎就要喷口而出,立刻飞身后跃。天衣老人岂肯再错良机,倏地变掌为拳,身子不动,右臂陡长,潜运内力,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司空拔胸口,左手向外一挥,把司空拔掷开,半天云里宛若忽然飞起一头白鸟,向七难凌空猛击了过去。
便在此时,冬雷震震,轰轰有声,摄人心魄。霹雳声中电光连闪几闪,七难猛见天衣老人向自己猛扑过来,若非雷电相助,几乎懵然不觉,这一惊非同小可,长剑倏地飞出,刺向天衣老人胸腹。百忍道姑正自运气于拂尘,根根尘尾,恍若利针,猛击七难后心,转眼电光再闪,凌空飞来的那人竟是自己老伴,背后司空拔长刀如影随形般刺到了自己老伴后心。百忍道姑大骇之下,眼看七难和司空拔的连环三击一击都无法躲开,百忍道姑一声狂叫,猛地和身扑上,砰地一声,天衣老人被她撞得横飞出去,司空拔冷月长刀结结实实从她左肋插入,右肋透出。她练的是正邪合一的内力,两肋正是她身上“罩门”所在,当下啊的一声尖叫,登时血流满地,反掌一击,司空拔倒地呕血,挣扎不起,但仍反手猛拍一掌,百忍道姑立时毙命。
天衣老人慕天衣和百忍道姑本同是大魔头九煞夫人门下弟子。九煞夫人邪派武功自成一家,论到功力之深,实不在天下哪一家正邪门派之下。慕天衣和百忍道姑学成九煞夫人的邪派神功,继九煞夫人之后称雄黑道,正派中人诸多围剿,都被两人逃脱罗网。两人在江湖中树敌过多,越躲越怕,终于商定了一个偷天之计。两人各自分开,慕天衣投入天衣门下,成了天衣居士的弟子;百忍道姑则到了天台山,拜天台掌门慧玉师太为师。两人在天衣门与天台派躲藏了二十年有余,后来羽翼养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分别用秘术将各自的师父害死,窃据掌门之位。这两人心愿既偿,更依着各自门中秘传,练成了一身武林中罕见罕闻的正邪交融的功夫。
这两人大概没想到,司空拔自燕山十三寇散伙之后,独自一人漂泊江湖,偶然之间竟在天台山见到了早已改换身份的百忍道姑。司空拔是个外粗内细的性子,查到百忍道姑的落脚之地竟然是天台剑派,推断出了这夫妻两人的偷天换日之计。他当时想道:“昔日同为枭恶,这两人就心机极为缜密,诡计多端。他们想出这个鬼主意的确厉害,不但可免仇家的追杀,还能学得正派武功,城府可谓深矣。我终日飘荡江湖,日后难免为仇人所算,何不也仿效其法,另择名师?久闻普陀山中有一位剑法大师无相神尼,若以诚心计,苦求无相神尼,她也许能收我入门也未可知。”于是投入普陀山中,几经周折,死心塌地拜了无相神尼为师。
他还不知当日“燕山十三寇”的势力之所以土崩瓦解,正是因为他的师父无相神尼。“燕山十三寇”为害江湖,搅得武林中天怒人怨,那时无相神尼王家后人的身份尚未为人所知,单骑一剑,从江南赶到蓟州燕山,将十三寇中的十人杀败并废掉武功,勒令他们有生之日不许再踏足江湖,否则霜刃之下,断无生理。十寇侥幸逃得一命,从此果然再不敢聚首,其时司空拔在西域访友、慕天衣和百忍道姑闭关练功,都不在燕山。比及司空拔投入小普陀门下时,无相神尼其实早已知道他的来历,但并未当面点破,反倒破格将他收在门下,并暗中观察“监视”了他多年。那时司空拔争雄江湖之心已灭,自入师门,一心一意服侍无相神尼多年。无相神尼见他确是真心悔过,也不戳破他本来面目,施以威德,在他入门的第三年,方始正式传授他小普陀门武功。
天衣老人见妻子毙命,急怒攻心,倏地一声怪啸,腾空飞起,指掌兼施,七难听得夜中风响,身形倏转,左手食中二指倏地张开,宛若铁钳,抓向天衣老人手腕寸关尺脉,天衣老人振臂一格,七难手臂微收,右肘撞向天衣老人鼻梁。天衣老人双掌错处,七难手肘已然撞到,当下只得撤招后跃。七难右手一沉,挺剑刺向天衣老人头颈,铮的一声,天衣老人中指疾弹,竟将她宝剑弹开。七难右臂发热,急忙飞身跳开,脚踏奇门,剑走偏锋,一招“分花拂柳”,刺向天衣老人。
天衣老人连声怪啸,蓦地里青光闪动,一口短剑从他袖口飞弹出来,剑刃劈风,铮地一声,火星迸散,两人闪电般交了一剑。七难一剑刺出,天衣老人短剑一挡,七难第二剑又到,剑力竟比第一剑劲力强了一倍有多,天衣老人挥剑再挡,七难剑身上那股沉雄无比的内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天衣老人挡了个空,几乎摔倒,左右两股劲风倏然扑到,却是七难使出了师门绝学“梅开二度”,两道劲气,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力道大得出奇,远非先前那三招连环剑法内力叠加可比。天衣老人如是武功,受这两股大力激荡,也迫不得已向上飞起,左手急变抓为掌,力挥之下,将七难身躯震得远远抛出,身子向后翻出,落在地上,忽觉头昏眼花,一口鲜血激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