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相伯:60岁创办复旦,90岁高龄为抗日奔走筹款,最后客死他乡

建锋阅览过去 2025-03-18 15:56:45

1939年,越南谅山一间破旧的民房里,99岁的马相伯虚弱地躺在床上,问家人:“这里是中国吗?我要死在中国的土地上。”

为了他的病情着想,家人只能点头,谎称“我们已回到滇黔交界”,马相伯这才露出个舒心的笑容。

4月,胡愈之前往越南谅山探望马相伯。

听到他带来的噩耗,马相伯突然感慨万千,泣不成声:“我是一条狗啊,叫了一百年,也没有把中国叫醒!”

随后,马相伯放下了一切不甘,心已死地离开人世。

生命最后一刻,仍心系祖国,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老人,曾一度被骂“卖国贼”,甚至他也是带着“卖国贼”的臭名死去的。

1870年,马相伯还只有30岁,他精通七国语言,有一腔报国的热忱,现实却没给他任何机会。

他只能自己去争取,1876年李鸿章将他延揽为幕僚,担任外交翻译与洋务顾问。

马相伯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报国的机会,浑然不知这是个天大的陷阱,既吃力不讨好,还弄得他里外不是人。

拿到机会的马相伯很努力,也很有能力,他赴美游说银行家,为北洋水师建设成功拿到6亿美元贷款。

原计划人家只愿意给2500万,马相伯大大超过了预期,结果却被怀疑“勾结外人”。

怀疑一旦产生,真假就不重要了,于是项目被叫停,甲午战争的败局在这一刻早已注定。

在中法战争期间,马相伯协同弟弟处理轮船招商局事务。

由于抵押船只给美国,又再次陷入舆论漩涡,被骂“汉奸”。

但实际上,当时不那么做,招商局恐难以为继。

用于北洋水师建设的项目被叫停,马相伯已经承担了他不该承担的骂名,可万万没想到,甲午战败的罪名,他也难辞其咎。

甲午战败,马相伯作为外交翻译,跟着李鸿章参与《马关条约》的谈判。

在谈判桌上,马相伯一人唇枪舌剑,来回斡旋,可大局已定,又岂是他一个小喽啰扳得倒的?

马相伯不甘不愿,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鸿章签订一个个丧权辱国的条约。

回国后,同胞追着他身后骂“卖国贼”,就连最亲的人,母亲也对他避而不见,对外宣称“我不曾生过马相伯这样的儿子”。

母亲临终前,马相伯想在病榻前尽孝,也被剥夺了资格。

直至母亲去世,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与儿子相见。甚至遗言也清楚声明,她的葬礼不准许马相伯参加。

马相伯痛哭流涕,跪在家门口,远远地跪拜送别母亲。

这时的他,已经60岁,蹉跎了30年,从中年到老年,他花了30年用自己的报国情铸成剑。

原本想挥臂刺向敌人,却被身旁的人抓住手腕,就着他的手,硬生生扎进自己的心脏。

母亲不要自己了,理想抱负又把自己戏弄了,马相伯万念俱灰,不再对任何寄予希望。

他将家中3000亩田产全部捐出,还立下字据,“自献之后,永无反悔”。

捐完之后,他身无分文,转身走进上海土山湾孤儿院。

但老天还是不愿放弃一个满腹才华的人,1901年33岁的蔡元培来到上海,向马相伯请教拉丁语。

马相伯欣然接受,无偿教他学习拉丁语,此事一传出,大家一窝蜂上门请求马相伯教学。

马相伯心想,这么多想学习的孩子,为何不办一所学校,让中国的孩子都有书读?

耶稣会听闻马相伯的计划,愿意投资助他一臂之力,于是在耶稣会的支持下,马相伯创办了震旦学院。

他那颗死去的心活过来了,无法通过从政报国,那就振兴教育,只要是为国,马相伯在哪里都可以。

他在贺文写道:“今乃始见我祖国得一完备有条理之私立学校,吾欲狂喜。”

想进他的学校,不用看出身,也不论天赋,只要想学、爱学,欢迎进入震旦学院。

1904年,陕西秀才于右任被通缉,他一路逃到上海,请求马相伯收留他一阵。

马相伯立即邀他到震旦,还免除他的学费、伙食费、住宿费,让他尽管安心学习。

于右任不负他望,在震旦大展身手,几个月后马相伯便破格提拔他为教师。

于右任简直不敢相信:我一个通缉犯,怎么能上台教书?

“通缉犯怎么了,讲台就是留给有才华、干实学的人,你就适合。”

对于马相伯知遇之恩,于右任一直牢记在心,晚年还将马相伯与生身父母相提并论,他说:“生我者父母,育我者先生”。

可惜,他再一次被自己的抱负戏耍了,他以为他进入了一个大舞台,可以随心所欲构建理想蓝图。

没曾想,其实他是误入了一盘棋局,他只是一颗棋子。

震旦成立才刚两年,投资方的嘴脸就暴露了。

他们当初愿意投资马相伯,不过是想借他之手培养传教士,而马相伯坚决要向社会输送国家栋梁。

双方僵持不下,投资方却为人不磊落,在背后耍阴招,强行将马相伯送进精神病院。

学生们也不傻,他们早已是非分明,跟着跑到医院向马相伯表忠心:“我们誓死和马校长一起,可以无震旦,不可无校长!”

马相伯的心再次被鼓舞了,他决定就算搭上自己这把老骨头,他也要给这群学生一张学习的课桌。

65岁的他,一个人东奔西走,到处筹集资金。

1905年中秋节,在吴淞废弃的提督衙门,一间破破烂烂的屋舍里,一个老人带着100多名学生,没有桌子、没有椅子,只靠一块黑板,重新开始。

这就是复旦大学的前身复旦公学。

这么简陋的教学环境,马相伯能折腾出什么花样,不过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满足一下自己那廉价的抱负心。

众人都不看好复旦公学,可偏偏复旦公学最争气,就是这样的环境,培养出了:

艺术大师李叔同

国学大师陈寅恪

中国著名的气象学家竺可桢

中国克隆之父童第周

著名数学家胡敦复

中国第一任轻工业部部长黄炎培

政治家、教育家邵力子……

文化、科技、政治均人才辈出,复旦公学的教育理念非常先进。

例如要求法学生必须掌握天文观测,商科生也要认识但丁神曲。

文理分科不分学,新生入学的第一节课,不是听校方拿着稿子在台上煲鸡汤,而是参观吴淞炮台。

除教育之外,马相伯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主。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91岁的马相伯上街义卖书法作品,最后筹得10万元送往抗日前线。

那10万元张张沾着他的血,为了能帮上忙,他不分昼夜写字,写到指甲缝渗血了都没停。

有好友劝他休息,战争这么密集,每天死的人那么多,他是救不完的,慢慢来,别为难自己。

马相伯气得全身发抖,咒骂:“国难未平,何以为息!”

如果自己流这一点点血,就能让前线的战士少流血,少断一只胳膊一条腿,那他愿意一直写。前线孩子们该流的血,就让他一个老头子流就好。

可战火非但没有饶过同胞,反而愈烧愈烈,1937年甚至全面爆发。

97岁的马相伯跟着家人流离失所,从上海跑到武汉,又逃到重庆。

重庆遭遇空袭,又一路躲到云南,结果云南也沦陷,他们只能越过边界,逃往越南谅山。

战争越打越猛,每一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同胞死去。

马相伯想帮忙啊,如果可以,他要上战场,为国效力,可97岁的老骨头还能做什么?

半截入土的人,面对国破家亡的惨景,他还可以做什么?

他只能躺在病榻上,在异国他乡无望地等着家人给他报送祖国前线的战况。

99岁寿辰,学生们前来给他送礼贺寿,他把所有的祝寿金捐给前线抗战伤兵和难民。

当死亡快要降临之时,马相伯除了绝望、愤怒,最多的便是愧疚。

他握着孙女马玉章的手,哽咽着向她道歉:

“爷爷没有给你留下一分钱,连你自己的钱也没有留给你,你是不是很恨爷爷?”

因为马玉章6个月大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学生便自发筹了一万块,留作马玉章的教育基金。

结果这笔钱被马相伯挪去创办中学,一分钱都没给孙女留。

这些年,他所有抱负的实现,都背着对家人沉重的愧疚进行,对母亲的、对孙女的。

他无愧于祖国、社会,可临了当人们提起马相伯,只记得他是那个人尽皆知的“卖国贼”。

坏人可以通过做一件好事,搏个好名声。而好人做尽一百一千一万件好事,只要在一件事上马失前蹄,他就被永久判了死刑,永世不得翻身。

1939年临终前,家人送来“湘北大捷”的喜报,奄奄一息的马相伯突然激动得连呼“消息!消息!”

一阵急促的欢呼过后,马相伯气息燃尽,直到死,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异国他乡。

他年轻时想报效祖国,愿望实现了,他得到了“卖国贼”的回报;

晚年病重想落叶归根,回到祖国,愿望实现了,却是以不得已的谎言去圆的。

区区两个愿望,捆绑了他漫长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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