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贼

黄门侍郎卢焕，是明州的刺史。明州的属县象山县，溪流山谷的无人处，有几个盗墓贼。一开始是看到车辙中有花砖，于是揭开，这才知道下面是古墓。

于是盗墓者秘而不发，纠集了十个人到县衙投递文书，申请在路旁居住，县尹答应了。于是他们在原地种上苎麻，让旁人看不到真相，然后全力发掘，进入墓道，渐渐深入墓穴中，发现有三道石门，都是用铁块封住的。

有个盗墓的人会先念咒语，接着斋戒。第二天，两扇石门打开，每扇门中都有几百个铜人铜马，手持兵器。这些铜人铜马制作都很精巧。

盗墓者又斋戒三天，中间的一扇石门又开了，有一位黄衣人出来，传话说：“汉征南将军刘使派我来告诉你们，墓中的这个人有征伐的大功勋，他死的时候，皇帝下令护葬以及铸造铜人铜马等物，象征他生前的仪仗护卫。你们费尽心机来到这里，一定是想要财宝货物，但这个墓室里，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而且官葬也不埋金银财宝，你们何苦要念神咒侵犯死者？如果不听劝告，就不免两败俱伤。”说完返回墓室，石门关上，复原成最初的样子。

盗墓者又不停地念了几天咒语，石门打开，一位青衣又出来传话。盗墓者不听劝说，两扇石门突然大开，大水涌出，盗墓的人全部被淹死。

一个盗墓者游了出来，绑了自己前去见官，细说了事情经过。黄门令于是去查看古墓，发现其中一扇门内有一张石床，尸骨枕头之类的东西，已经被水漂得不成样子，有一半都掉了下来。于是黄门令封了两扇石门，堵住了墓道。

（出自《玄怪录》）

好官陆清献（上）

陆公名叫陇其，号稼书，浙江平湖人。以理学名家，最终配享圣庙。陆清献考中进士后，当即被朝廷任用，担任直隶灵寿县的县令。当地父老乡亲口口相传，他的办事遗风和政绩，有非常多的文字记载。

当年陆清献到任，没有带幕僚和亲友，只有两个仆人随从，三个人而已。他早晨起床洗漱沐浴后，穿戴整齐坐在大堂上，喊来吏役告诉大家：“凡是为民理政，首先就是要省事，我没有多少事，不需要几个人伺候。务农或经商，你们各尽所能，供养自己的父母妻子。但是已经领了工钱，应该为国家办事，不能全都离开。每天酌情留下两名书吏，四名衙役，轮班听事，其余的人都去做别的事，不要走太远就行。”

他的暖阁之内，有左右两个案几，一个摆放律条，一个摆放天平砝码。对于前来缴纳钱粮的，就在大堂里过秤兑付，剩下多余的哪怕一点点，也一定会退还。

对于投递文书的人，他会喊到案几前，细心点评说：“某一节，是别人错待你了；某一节，不通情理，是谎话。”

前来打官司的，当即书票盖印朱笔签过，然后派原告去传被告到案，婉转开导说：“你们原本非亲即故，不是故交就是近邻，平日里感情很好，如今不过为婚姻、田土、钱债等小事，一时不满意，不能忍耐，以至于诉诸官司。但你们不知道，官司一打，还没见到是非曲直，胥吏就要浪费纸张，衙役就有吃喝开支，做证的亲友，必需支付酬劳，往往你们花费的，多于你们所争的。而且你们耽搁在衙门里，耗费时日，耽误生计。一经官府断案，必须有个输赢，从此乡里乡亲变为官司仇人，薄薄的家产化为乌有，咬牙切齿几代人，后悔也晚了。就像某案某人薄待某人一样。”

随即拿出律例，用手指着说：“按罪应该打板子，但是国法不加有礼之人，某人理应向某人磕头赔罪服理，现在你们回去，认真考虑三天，如果彼此想通了，过来结案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双方往往感激涕零，情愿当堂结案，和好如初，因此互相劝勉不再打官司。半年之后，衙门静如水面，堂可罗雀。

陆清献没有事，就带一个书吏一个衙役，挨村去讲村规乡约，训导百姓孝悌忠信，节义廉耻。他讲的时候，必然引经据典，同时参杂时事，百姓喜闻乐听，因为浅显直白，容易照做。遇到孝顺慈祥守节仗义之人，他会立即表扬，而且为之赞叹，夸奖道：“我都做不到啊。”

凡是抓获小偷到案，他就会说：“你也是有人心的，为啥做这种事？”小偷说：“小人因为太穷，不得已啊。”陆清献会说：“这并不难。现下赚钱最多的，莫过于纺花，而且人人能做。”

随即他会让仆人去买来一斤多棉花，让小偷在堂边，教给纺花的做法。还说：“会做了，就放了你；不会，就是懒，原来的罪加倍。”小偷想早点被放，没有不留心学习的。几天时间就学会了。

陆清献说：“这生计本钱不过几百钱，几天之内，循环倒腾，已经赚了一些，除了你吃饭，还剩下几百钱，你回去就干这行当。如果再偷东西，就不饶恕你了。”小偷哭着离开，改过行善的很多。

偶尔有再犯的，就打板子然后教训一番，在堂上纺花一月。第三次犯，陆清献就会说：“这是没办法改了。”派两个衙役拽着小偷猛跑一千步，然后用热醋灌他。一碗醋喝到一半，让一个人突然拍小偷的背部，小偷就会得咳嗽病，终身不愈，也就不能作贼了，只能以纺花过一辈子。（未完待续）

（出自《续客窗闲话》）

李惟燕

建德县的县令李惟燕，年少时一直念诵《金刚经》。唐玄宗天宝末年，李惟燕是余姚部参军，任期届满回家，朝北而行时，路过五丈店。恰好上虞的江埭破塘，这里水都干了。当时是半夜，天色昏暗死沉，四下无人。

这条水路过去有很多打劫的盗匪。李惟燕船里有几百匹吴绫，他怕被盗贼抢走，于是拿了一把铁剑来到船头念经。三更过后，只见堤坝上有两支火把，由远而近。李惟燕怀疑是村里人自卫巡逻。火把离船头还有百来步，但却反身转了回去。李惟燕心里感到很奇怪。

于是他更加大声地念经，心里暗暗想着：“这过来的火把，是得到金刚经的助力吗？”当时塘水已经枯竭，而塘外的水是满的。李惟燕就在心里念叨，塘破了，船走不了，现在只有依靠水来帮助。

半夜之后，突然听到船头有流水声，李惟燕吃惊地自言自语：“这个塘有几丈宽，怎么又能破了呢？”过了很长时间，他觉得船稍稍浮了起来，到了天亮，发现河水已满。对船的一个洞穴，有几尺大，他这才知道是念诵《金刚经》得到了帮助。

李惟燕的弟弟李惟玉去担任虔州别驾，看到哥哥念经有用，于是就开始仿效。后来他乘船出三峡，水流湍急，船橹折断。眼看船就要翻了，他努力念经，忽然看到一支橹随流而下，于是获救。他的族人也常常念诵金刚经，遇到安禄山之乱，这族人趴在荒草中。贼兵就要到了，他想得到一双鞋好跑路，不久就有一个东西落在自己背上，他惊讶地发现，正是一双新鞋。

（出自《广异记》）

唐执玉

总督唐执玉审查一件已经定案的杀人案。这天夜里他独自点灯坐在屋里，忽然隐隐约约听到哭泣声，声音似乎渐渐临近窗户。他叫家中的小婢女出去看看。小婢女出去后，惊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唐执玉掀开帘子，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鬼跪在台阶下。唐公厉声呵斥它，鬼叩头道：“杀我的人是某甲，县官却误判是某乙。这个仇报不了，死也不能瞑目。”唐执玉说：“我知道了。”鬼离去了。

第二天，唐执玉亲自提审。证人们提供死者的衣服鞋子等物，与昨夜所见的相符。唐执玉更加相信昨晚的事情，竟然按鬼所说的改判某甲为凶手。

原审案官百般申辩，唐执玉坚持认为南山可以移动，但这个案子不能改。师爷怀疑有别的原因，婉转地向唐执玉探询。他才说了见鬼之事，师爷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一天晚上，师爷来见唐执玉，问：“鬼从哪儿来的？”唐执玉说：“他是自己来到台阶下面的。”师爷又问：“鬼往哪儿去了？”唐执玉说：“他突然越墙而去。”师爷说：“凡是鬼，都只有形影而没有肉体，离去时应该是突然消失，而不应该越墙。”

两人随即到鬼越墙的地方查看，虽然屋瓦没有碎裂的，但因为刚下过雨，几处屋顶上都隐隐约约有泥脚印，泥脚印一直顺着外墙而去。师爷指着泥脚印说：“这一定是囚犯买通了有功夫的盗贼干的。”唐执玉沉思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仍改回原判。他不愿意再提这件事，也没有再追究。

（出自《阅微草堂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