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系头条独家发作,且已经自动维权,其他平台创作者不要搬运,况且搬运了也赚不了几个钱,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7万年前,人类的祖先走出非洲,伴随着世界各地大型动物的相继殒命,这个蓝色星球迅速被这种两足行走的直立猿占领,无论是江河险阻还是严寒酷暑都无法阻止这种直立猿开拓的脚步,他们遇山开路,见水搭桥,在世界上的每一角落开枝散叶,世界因这种直立猿而大不同。
刚刚走出非洲的人偶尔能够改变环境,但是更多时候是在被环境塑造,来到不同地区,处于不同环境中的人们,经过几十上百代的演化,他们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也开始变得大不同。
最初的人们依托大河带来的冲积平原建立文明,他们种植谷物获得能量,为此他们必然选择定居,族群、国家的概念以及与这种生活方式相配套的制度、文化也由此而生。
农耕是当时人们所得获得能量的最高效形式,所以一直以来远离农耕区的人们无法与核心农耕区的人们竞争,因为他们所能够获得的总能量不足,但是随着马的大规模驯化和铁质兵器的普及,情况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似乎找到了对付中原腹地农耕民族的办法。
游牧民族常迁徙居无定所,农耕民族则居所固定,这样的特点再结合上游牧骑兵的机动性优势,游牧民族以抢一波就跑的战术蹂躏中原王朝北疆。
当然,那种各自为战的游牧民族部落对于统一的中原王朝来说也不过是群讨厌的流寇,但是随着北方最寒冷的漫漫长夜孕育出那只最凶狠的草原狼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协同进化历史上有些事很奇怪,有时候那种跨时代的强者和那种跨时代的大事会在很短的一个时间段内接连出现在不同文明中。轴心时代不同文明几乎同时涌现大量思想家如此,中原与草原上的组织形式大整合也是如此。
你也可以说是巧合,但如果一定要给出解释,或许《亮剑》中李云龙岳父田墨轩对丁伟说的那句话是答案:如果一个地区出现一个军事强国,不管它有无恶意,出于对自身安全的需要,周边国家也会优先发展军事,并也朝着军事强国的方向发展。
春秋战国时,匈奴为首的北方游牧民族就经常威胁北方诸侯国的北部边境,但是大多数时候,这种威胁也就表现为劫掠袭扰,北方游牧民族大体上不具备灭亡一个诸侯国的实力。
为了应对北方游牧民族的袭扰,北方的诸侯国一般都会修长城以迟滞游牧骑兵奔袭和逃跑的速度,弓马和长城之间形成了某种平衡,北方游牧部落与中原农耕诸侯国大体都不会离这样的平衡太远,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
秦一统天下后,中原王朝名义可调动的资源成倍增加,秦始皇有了组织更大规模兵团,尤其是骑兵兵团主动出击打击北方游牧部落的能力。
蒙恬奉秦始皇之命,率30万长城军团北逐匈奴700余里,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
其实即便秦始皇统一六国,游牧骑兵的机动性优势依旧存在,蒙恬能够大破匈奴,完全是用体量压死对付,你们游牧民族还是各自为战的状态,但是我们中原王朝整合为一个统一的大帝国了,双方体量已经不在一个量级上了,就算中原王朝出兵塞外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但是我体量比你大太多了,我还是可以打残你。
在大秦的持续输出下,在头曼单于领导下的匈奴丢失了河南地,这块地在黄河以南,水草丰美,河南地一丢匈奴实力整体严重受损,能够不被消灭,完全是因为作为中原王朝的秦帝国对于不能农耕的土地不感兴趣。
秦帝国无法彻底消灭匈奴,但是草原上其他游牧民族却可以,因为他们的生活方式类似,打下来的地盘也可以占领,匈奴因被秦始皇重点“照顾”而实力受损后,东边的东胡和西边的大月氏可就坐不住了。
被秦军赶出河南地的匈奴民族,在大单于头曼的带领下,日子越过越惨,甚至有被其他游牧民族吃掉的风险。
但是越是恶劣的环境就越是容易孕育猛人,一个可怕的北境狼王即将诞生,他将干出一番类似于秦始皇的大事,但别对他的道德有任何幻想,也别用中原地区的道德标准去评判他,要不然你会大失所望。
《史记匈奴列传》这样介绍匈奴民族的行为习惯:
苟利所在,不知礼义。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贵壮健,贱老匈奴弱。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司马迁的这段文字透露出对匈奴人在文化上的鄙夷,但这种鄙夷未免有些脱离环境之嫌,不是匈奴人有意远离文明和礼仪,只是北方的寒夜太冷,所有多余的礼仪和文化都将被冻死。
张冠李戴匈奴大单于头曼,他的长子叫冒顿(du)。
在2004年版的《汉武大帝》中,冒顿单于只是作为一个名字出现过,剧中对他的评价是这样的:匈奴本是北方一群游牧部落,自从雄才大略的冒顿大单于统一了匈奴,匈奴的国力蒸蒸日上。
《汉武大帝》对冒顿的评价是四个字:雄才大略。
但那个时代的电视剧又会陷入一个逻辑陷阱:立下大功业的人道德水平也一定高,然后该剧便进行了一系列神奇的改编,冒顿大单于的定调是“雄才大略”,不能有污点,但是作为汉武帝对手的伊稚斜单于却是反派,他的污点越多越好,于是发生在冒顿单于身上的事情,有一部分被彻底“复制粘贴”到伊稚斜单于身上。
当然,即便是被《汉武大帝》树立为大反派的伊稚斜单于,电视剧也没有把实际上是由冒顿单于干的所有事全部按在他身上,要不然,不排除观众有砸电视的可能。
好,现在我们说出历史上真正的冒顿单于。
冒顿虽然是头曼单于的长子,但是后来头曼单于又娶了别的阏氏(相当于妃子),头曼单于把对宠妃的爱转移到其儿子身上,于是准备故意把冒顿搞死,让小儿子继承他的汗位。
头曼单于的做法是让冒顿去大月氏当人质,随后出兵攻打大月氏,要知道,当时的匈奴正值低谷期,并未确立草原霸主地位,匈奴与大月氏国力相当,匈奴行如此背盟之事,大月氏必定暴怒而杀其质子。
按照正常剧本,冒顿就要被其父亲利用这招借刀杀人给除掉了。
但是冒顿这样改变时代的人又岂会按照正常剧本走,他趁着城中大乱,抢了月氏人的马匹逃回匈奴见到了其父亲头曼单于。
如《匈奴列传》所说,匈奴向来崇尚强者,头曼看儿子冒顿如此强悍,遂暂时压下了杀他的想法,并给他1万骑兵让其训练,头曼单于绝不会想到,这个决定会要了他自己的命。
弑父后面一段的故事就跟《汉武大帝》里强行安到伊稚斜单于身上的差不多:
冒顿发明了一个响箭,叫鸣镝,他对麾下士兵说,他的鸣镝射向哪,其他士兵的箭也必须射向那,违令者斩。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正常情况下,其士兵都可以做到冒顿的鸣镝射向哪,其他人的箭也射向哪了。
但冒顿要干的是一件“非正常”的事,所以他得给手下士兵们制造一些非正常的环境。
一次,冒顿带领士兵们练习时突然以鸣镝射向自己的爱马,一些人跟随射箭,一些人则害怕冒顿命令有误没有跟着射箭。
结果冒顿将没有射箭的人都杀了。
被震慑到的士兵们更加服从冒顿的命令,他的鸣镝射向哪,士兵们的箭立刻跟上。
但在冒顿眼里,这些士兵还不到火候,于是他开启了终极考验:
冒顿趁士兵们不备,用自己的鸣镝射向了自己的爱妃。
结果如射马一样,一些人跟着射箭,一些人则不敢跟着射,冒顿再一次将没有跟着射的人全部处死。
经过了这次终极测试,冒顿认为自己完成了对理想士兵的训练,他要的是士兵们对他产生一种条件反射式的盲从。
完成“测试”后,冒顿终于找到机会实施自己酝酿多年的计划了。
在与父亲头曼大单于一同参加的狩猎活动中,冒顿突然用鸣镝射向自己的父亲,其他士兵也不假思索地将箭射向了头曼大单于。
完成弑父后,冒顿立刻武力夺权,那些不服从他的旧臣都被杀掉。
《汉武大帝》中,伊稚斜单于在杀掉父亲后好歹还留了后妈和弟弟一条命,但是在现实中,那个受头曼单于宠爱的阏氏和他的儿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冒顿直接斩草除根,将他们全部杀掉。
杀妻仅仅是为了做一个试验,试验的目的是弑父,这就是“雄才大略”的冒顿单于称霸草原的起手式,当然,这些并不是全部。
崛起冒顿以雷霆手段干掉父亲夺权,成为了匈奴人的大单于,但如上文所说,此时的匈奴并不能算做整个草原的霸主,东边的东胡,西边的大月氏都是与匈奴相同级别的对手。
东胡人听说匈奴这边换了新王,于是准备试一下他的成色。
东胡人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有些无礼,但是不算太过份:他们称希望冒顿单于将昔日头曼大单于的宝马送给东胡。
冒顿于是问群臣:给还是不给。
大多数将领表示:不能给,宝马是匈奴的国宝,不能随意送人。
冒顿却表示:一匹马而已,不能为了这点所谓宝物拒绝邻国的要求,于是马送了。
见匈奴乖乖送马,东胡人觉得这个冒顿应该是个软蛋,于是提出了十分过分的要求:让冒顿送一个自己的妃子过来。
冒顿再次召开会议讨论:给还是不给。
群臣皆大怒,说东胡欺人太甚,坚决不能给,还应该出兵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无礼的东胡人。
但冒顿仍“大方”地表示:一个女人而已,邻国想要就给他们好了,于是把自己一个十分喜爱的妃子送了过去。
如果东胡那边有成熟的政治家看到这些时就应该十分警惕了,如果一个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把荣华富贵随意送人,那么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一种解释:他的胃口特别特别特别的大。
日后冒顿在刘邦死后给吕后写信说要娶吕后,面对这样奇耻大辱,吕后以一副谦卑的态度回信,冒顿立刻认识到这个女人不简单,于是很快回信为之前的事反复道歉,并说自己无意冒犯,只是匈奴有娶故去兄长妻子的习俗,自己是因为不熟悉中原习俗才会闹出笑话。这就是高明政治家的敏感性,可惜,这些的敏感性,面对冒顿一再示弱的东胡人完全没有。
面对冒顿一再退让,东胡人更加得寸进尺,他们写信给冒顿要求把匈奴与东胡交界处的一片土地划给东胡。
老规矩,冒顿还是得召开会议讨论。
冒顿之前的操作不但成功迷惑了东胡人,也迷惑了自己人,群臣也认为冒顿是个软蛋了,于是有人表示,既然邻国想要,就给他们呗。
哪知这次冒顿却一反常态,大怒斥责到: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没有了土地我们去哪里居住呀?
那些主张交出土地的人又十分悲催地冒顿杀掉。
随后冒顿在匈奴内部开启总动员:所有匈奴男儿,都应该记住与东胡的国仇家恨,如今东胡人贪得无厌,如果继续退让我们将亡国灭种,今天就跟东胡人算总账,所有人跟随我,一举灭了东胡。
你要人家的马和女人,人家要的国家和你的命,东胡与匈奴两个民族的领导者的见识决定了这两个民族的结局。
东胡人一直以来都被冒顿刻意塑造的软弱形象所迷惑,等到冒顿率领匈奴大军杀过来的时候,东胡人根本没有做什么准备。
按照东胡人的设想没准备就没准备吧,反正你冒顿是个软蛋,你的兵战斗力能有多强?
没想到此番匈奴倾全国之力来攻,且在冒顿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匈奴任的战斗力只能用恐怖来行动。
东胡军大败,向东一路溃逃,这下好了,你的土地、财宝、牛羊、马匹全归匈奴了。
先示弱麻痹对手,再突然全力一击重创对手是冒顿单于的惯用伎俩,日后冒顿对刘邦的白登山之围也是复制了这个打法,前期作战匈奴一直出老弱残兵连败于汉军,待到刘邦麻痹大意率军冒进后再突然出击,让这位有“天命加身”的汉高祖在项羽死后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狼王干掉东胡后,冒顿又西击月氏,南并白羊、楼烦,让匈奴成为了蒙古草原上的绝对霸主。
匈奴以及蒙古草原上的其他游牧部落,在长达千年的各自为战后,终于被一个强人凝聚在一起。
在之前的成百上千年间,匈奴与所有游牧民族一样,很难被整合,其实这也好理解,游牧这种生活方式能够获得的能量明显不如农耕,没有积累,就没有建立稳定的组织形势的动力,这是其一,游牧的生活方式获得能量的稳定性差,一场大风雪就可能导致牛羊死光,所以游牧民族得时常迁徙,逐水草而居,其生活状态本就高度不稳定,这就注定了匈奴人不可能像中原王朝一样,建立一套完善的礼乐体系。
残酷的生活环境让大量匈奴人壮年而死,所以才会有兄死弟娶嫂,父死子娶继母的习俗,恶劣的条件也注定了这片草原上只能信奉一个原则:强者为王,赢家通吃。
以上就是那位“雄才大略”的冒顿大单于整合匈奴诸部的故事,他的成长之路不但不光彩,还充满了残暴与狡诈,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干掉每一个对手,如一条恶狼般吃下能够看到的一切。
用中原王朝的道德标准去评判,冒顿忠孝仁义一样不占,如果用今天的道德标准去评判,称冒顿为魔鬼也不为过,但尽管如此,我们仍不得不承认这个嗜血的草原狼王,以一种最高效的方式整合了那片千年来一直是散装状态的大草原。
冒顿弑父篡位那年,中华大地上正烽烟四起,数千路起义军正在快速撕碎那个名叫秦的帝国,而这对于北方的匈奴来说,这几乎是唯一一次崛起的窗口期。
本来,散装的草原各部根本就不可能对抗统一的大秦帝国,但秦末大起义暂时改变了这一现状,从陈胜起义到刘邦统一,中间仅仅过去了8年,但就是这短短8年八年的窗口期却被冒顿高效利用,他完成了整合匈奴并称霸草原的复杂工程,待到汉朝重新统一天下,已经率先一步完成整合的匈奴竟在某些方面对汉帝国形成了一种优势。
汉与匈奴,农耕与游牧,两个民族,两种文明竟在如此相近的时间内先后完成的内部整合,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随着汉代表的农耕文明与匈奴代表的游牧文明分别完成了大整合,持续百年的汉匈战争以及持续千年的农耕与游牧民族之间的缠斗即将打响。
那支鸣镝划破夜空时产生的尖锐声响时刻在提醒着长城内的农耕民族:别睡的太死,长夜漫漫,战争从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