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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都城东京的延和殿是大内便坐殿。
靖康元年(1126年)十一月八日,百官云集,每人在廊庑下各占一个几案,条陈和战事宜。先后呈上一百零八份奏议,宋钦宗当场一一过目。
按当时制度,宰相有太宰和少宰,副相有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和尚书右丞,连同枢密院长官,合称宰执或宰辅,是最高的行政长官。
然而因不断更替,如今只剩下少宰唐恪、门下侍郎耿南仲、中书侍郎何㮚(li)、尚书右丞陈过庭和同知枢密院事聂昌五人,签书枢密院事李回督兵防守黄河,而太宰、尚书左丞和知枢密院事空缺。
1、死守社稷的宋钦宗枢密院是最高军事机构,其长官却往往任命不知兵的文臣,一般不负责直接统兵。李回亲自督兵,是非常时期的特例。宰执大臣除自写条陈外,还帮皇帝分看奏议。
午饭后,唐恪首先口奏说:
“今有臣与耿南仲、聂昌、王云等七十二人请割太原等三镇,以纾燃眉之急,何㮚、陈过庭、梅执礼、李若水、秦桧等三十六人,不主弃地。依臣愚见,三镇之地,已失太原。目前之忧不在三镇,而在京师。望陛下三思。”
刑部尚书王云出班补充说:
“臣出使金二太子军前,虏人称十五日前得割地之书,另请康王出使议和,便可退兵。否则即于十五日出兵渡河。此事不容久议而不决,恭请陛下早作圣断。”
宋钦宗感伤地说:
“割地之事,便依众卿之奏,不必再议。然如何保全京师,还须从长计议。种师道遗奏,力主朕巡幸长安,以李纲与宗泽留守东京,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唐恪说:
“唐朝自天宝以后,长安屡失而屡复,其故非他,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如今宜用国朝真宗皇帝亲征故事,以太子居守,陛下西幸洛阳,以防万一,以图兴复。”
宋钦宗对以年幼的太子守东京是无法赞同的,但不便立即否决。耿南仲是皇帝在东宫时的僚属,两人整整相伴十四年。
宋钦宗即位后,对他优先提拔。但耿南仲对自己未能拜相,一直耿耿于怀,而他最忌妒的人正是李纲。
他连忙上前口奏道:
“李纲专主用兵,而原无神机妙算。执政之后,作威作福,又暗中指使党羽扇动士民,伏阙上书,威逼陛下。赖陛下英断,将他罢黜。跋扈不恭而罪废之人,岂能复用!”
户部尚书梅执礼出班说:
“依臣之愚见,太上帝、后与皇后、太子南幸建康,陛下亲征长安,以保万全。”
宋钦宗本已决计“巡幸”长安,不料太上皇通过宦官传旨,说既然不许治兵西京,愿带龙德宫眷和亲王们去江南和两浙。
宋钦宗猜疑父亲准备另立朝廷,当即写御批婉言敷衍和制止,他本人的“巡幸”计划也因而犹豫不决。
梅执礼所奏正好说中了皇帝的心病,但宋钦宗还是克制自己,装出虚心倾听的神态。
梅执礼继续说:
“李纲秉性忠义,过不掩功。所谓扇动士民伏阙之事,就臣所知,乃传闻不实之词,他与陈东其实素不相识。依臣愚见,今日正当命李纲镇守京师,将功补过。臣敢以全家老小三十二口保奏,若用李纲,京师决不致落入虏人之手。”
吏部侍郎李若水出奏说:
“臣奉使河东,备见虏人奸诈。虏人自亡辽以来,便是一面用兵,一面通和,以和议佐攻战。狼子野心,割让三镇,岂能餍足其贪欲。臣出使回朝,途经磁州。知州宗泽当敌骑蹂躏,百姓涂炭之余,两河官员畏惧虏寇,不敢赴任之时,毅然匹马就任,召集军民,操练人马,修缮城池,措置有方。其人虽年近古稀,精神健旺,实为扶颠持危之才。种师道谙熟军事,不荐他人,独荐李纲、宗泽,此乃是为大宋江山深思熟计,望陛下详察。”
中书侍郎何㮚,四川仙井监(治今仁寿)人,状元出身,三十七岁,是年龄最小的一名执政,向来自视甚高,他说:
“诚如李侍郎之言,虏人之师,割地亦来,不割亦来。昔日周平王避敌东迁,周室自此衰微,一蹶不能复振,陛下当引以为至戒。开封金城汤池,守备严固,前有大河。金虏用兵,秋来春去,不能持久。陛下坐镇京师,方可号召四方劲兵勤王。金虏如若南下,顿兵坚城,后有大河,义勇之师四面八方而至,乃自取灭亡。臣虽不才,愿领守城之责,必保宗庙社稷无虞!”
他的语气虽略带乡音,却慷慨激昂,显示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概。
说也奇怪,何㮚进入朝廷只有半年,而宋钦宗对他有一种愈来愈深的信任感和依赖感。见到皇帝不自觉地点头,唐恪和耿南仲虽然有满腹异议,都不愿发表。
李若水却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今春种师道发兵勤王,对陛下言道,京城可守,虏兵可败,如今遗奏力劝陛下大驾西幸。并非种师道前后反覆,乃彼一时也,此一时也。愿陛下听老于行阵、深知兵机者之忠言,社稷幸甚!”
大殿之上,只有李若水、梅执礼与何㮚争辩不已。
宋钦宗听了半天,最后说:“众卿不必再论,朕意已决,当死守社稷!”
退朝后,梅执礼拉住李若水的手,一面摇头一面说:“圣上不用种枢相之计,而用一狂生之言,社稷难保!"
李若水说:“和胜(梅执礼字),圣上以死守社稷,我等亦唯有以身许国,尚有何言!”
梅执礼长长地叹口气,说:“清卿(李若水字),事已至此,我等亦只得以此共勉!”
2、后宫的风云宋钦宗回坤宁殿,朱皇后率众人接驾。宋钦宗见大殿内堆放了许多箱物件,不免感到意外。
朱后连忙解释说:
“请陛下恕臣妾僭越之罪,事势危急,臣妾已命十八妹与郑夫人收拾行装,与孩儿、公主同去建康。”
宋钦宗有几分不悦,但他决不愿当着众人呵斥朱后,只是吩咐朱慎妃和郑夫人说:“你们且回自家阁分去!”
接着又命令宫女带儿子和女儿去西寝阁玩耍,自己与朱后来到东寝阁,屏退众人说话。
宋钦宗向朱后简单介绍了延和殿集议的情况。
朱后听到“死守社稷"四字,立时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使她不寒而栗。
一句“官家休出此不祥之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说出来就更不吉利。
她说:“叫孩儿们去建康,臣妾当陪伴官家。”
宋钦宗摇摇头,说:“孩儿们去江南,太上与娘娘又何处安顿?”
朱后想说:“官家不用臣妾之言,他时当有噬脐之悔。”
却又因此语不祥,而没有说出口,只是泪流满面。
这时,听得内侍隔帘口奏:“教主道君太上官家已自龙德宫入大内,下旨道须与官家计议。”
坤宁殿本来就不是适当的会面场所,更何况宋钦宗根本不愿父亲见到大殿内堆放箱笼物件的景象,他说:“请太上去崇政殿。”
他来不及劝慰朱后,就匆忙起驾。
3、父子较量崇政殿是皇帝平日办公的所在。
宋徽宗从北边龙德宫进大内,抵达崇政殿时,宋钦宗已在殿内恭候。
自从汉人改变了席地而坐的习俗后,在很多场合下,揖礼已取代了拜礼,但宋钦宗今天见父亲,仍用拜礼。他双膝下跪,两手触地,叩头时头在地上停顿时间稍长。
两手触地称为拜,叩头时间较长称为稽首,这与叩后立即抬头的顿首不同,乃是当时最隆重的见面礼。
这一对并不亲睦的父子,已有将近一月不见面。
原来十月十日是宋徽宗的生日天宁节,宋钦宗前往龙德宫上寿。他早先拒绝太上皇去西京治兵的要求,已经造成不快。
宋徽宗给儿子斟酒一杯,却有人私下踩宋钦宗一脚,宋钦宗会意,害怕酒中有毒,便坚辞不饮而退,结果太上皇嚎啕大哭一场。
事后,倒是朱后还不时去龙德宫看望,宋徽宗钟爱的嫡长孙也三天两头去看祖父,承欢膝下。
宋钦宗毕恭毕敬地口称:“臣桓叩见太上官家。”
宋徽宗对这种表面礼节反而感到不快,但也不得不虚与委蛇,说:“免礼”。
父子就坐,宋徽宗屏退左右后,就开门见山地说:
“老拙今日亲到大内见皇帝,只望皇帝给老拙通一线路。”
宋钦宗听到父亲极不寻常地自称“老拙”,也深知非同小可。他只能向父亲介绍当天集议的情况。
宋徽宗长吁一声,说:
“皇帝,老拙劝尔一句,何㮚之言听不得。大哥要力守宗庙、社稷,老拙还须去江南。”
宋钦宗说:
“太上官家要去,臣桓岂能拦阻。然而京师禁卫寡弱,委实难以勾抽诸班直,护卫太上与娘娘。”
这句话确实道破了问题的症结,使宋徽宗半天说不出话,他想了又想,就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可否借与老拙一千人马?”
宋钦宗叹口气,说:
“太上官家用高俅主管殿前司,军政大坏,教阅、训练之事尽废,禁兵与诸班直有缺额而不补,军兵缺额俸禄由他与童贯贪污自肥,如今三千六百人底诸班直仅剩一千余人!高俅原是个市井无赖…”
他话到嘴边,还是把“太上官家竟如此恩宠”一句咽了下去。
宋徽宗知道绝无可能调遣负责皇帝宿卫的诸班直,却仍不死心,又说:
“老拙只须借捧日与龙卫马军各一指挥。”
捧日军与龙卫军是分属殿前司和侍卫马军司的上等禁兵。宋钦宗拿定主意,决不给父亲一兵一卒。
他说:
“如今捧日与龙卫军三分有马,七分无马。在京禁军守京城四壁尚不足用,委实不可勾抽。京师城池高阔,如今唯有坚守,方可保太上官家万全。”
到此地步,宋徽宗再也无话可说,只能起身站立。
宋钦宗却拦住了父亲,说:“太上官家,臣桓还有一事央求。”
宋徽宗问:“何事?”
宋钦宗说:
“王云自金虏二太子军前回朝,言道虏人须要九哥(赵构)出使,割让三镇之地。王云以全家百口,决保和议之后,虏人不留九哥(赵构)为人质。然九哥与尚书左丞王寓皆畏缩不前,臣桓已将王寓罢免。此次出使,关系甚大,切望太上官家还须劝谕九哥,为国家社稷排难解忧,勉为此行。”
宋徽宗子女太多,对九子康王赵构又并不宠爱,就说:“待老拙劝谕便是。但求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佑他出使成功。”
4、宋钦宗的“兄弟们”随着两路金军的深入南下,和议的筹码不断加高,而东、西两路使节的口径也并不一致。
金朝的外交攻势对高明的敌手也许没有作用,而对宋钦宗君臣却起了作用,使他们举棋不定,穷于讨论和应付来使们反复变卦的各种要求。
十一月十二日,西路金军兵临河阳,守黄河的宋军不战而溃,李回逃回京城。自十三日起,两路金军分别由河阳与北京大名府魏县李固渡渡河,完颜粘罕旋即派兵攻占汜水关和西京河南府,切断了宋钦宗西逃和陕西军东援之路。
一时朝野大震,而宋钦宗却仍对康王的出使寄予莫大的希望。
十四日,为保证出使成功,他特地请康王(宋徽宗第九子赵构)和景王(宋徽宗第六子赵杞)入大内,并一同晋谒太庙。
宋朝有的皇帝无子,而宋徽宗子女之多,在本朝却算得上空前绝后,到宋钦宗在位时,已达三十二个儿子,三十四个女儿。
后妃与众多的子女,形成复杂的关系。
太上郑后生次子衮王柽,却幼年夭亡,她虽然渴望再生儿子,却一连生了五个帝姬。
因此,她在宋钦宗与郓王的争位中完全持中立的态度。
王贵妃所生除三子郓王与夭亡的四子荆王赵楫外,还有五子肃王赵枢、十四子徐王赵棣和二十三子相国公赵梴。宋钦宗自然与他们的关系最坏,肃王赵枢被送到金朝东路军中当人质。
在父亲的后妃中,宋钦宗最有好感的是乔贵妃。
乔贵妃受宠而不骄,对郑后恭敬有礼,待其他妃嫔以至宫女都十分厚道,善于调和各种复杂关系,几乎博得宫内的一致好评。
她表面上对宋钦宗与郓王之争也保持中立,实际上却同情幼年丧母的宋钦宗。有一回,宋徽宗在她面前夸奖郓王聪明过人,乔贵妃乘机巧妙地谏劝说:“道郎百伶百俐,一如他的三叔。“
道郎是赵谌的乳名,因祖父宋徽宗崇拜道教而取名,在孙子辈中,他是宋徽宗最钟爱的长孙。如果废立皇太子,又将长孙置于何地呢?宋徽宗因此沉吟不语,为了长孙,他迟迟下不了废立的决心。
宋钦宗因此对乔贵妃有感激之情,他常对朱后称赞乔贵妃说:“做人须学乔娘子。”
乔贵妃生六子景王赵杞、七子济王赵栩、十子邠王赵材、十三子仪王赵朴、十六子郓王赵栱、二十子安康郡王赵楃和二十四子瀛国公赵樾,而赵材、赵朴和赵栱先后夭亡。
在诸兄弟中,宋钦宗又与景王和济王最亲。宋钦宗清楚乔贵妃同康王生母韦婉容的亲密关系,所以特别请景王作陪。
三个同父异母兄弟,面貌有几分相似,都说得上是仪表不凡。
据历史记载,康王“目光如炬”,特别有神,在众兄弟中,他是最健壮的一个。
5、祭拜太庙三兄弟骑着马,在宦官和诸班直的簇拥下,由大庆殿前的大庆门出大内宫城正南的宣德门。
宣德门是宫城最巍峨壮丽的正门,总计开五个门洞,城楼高耸,雕梁画栋,朱栏彩槛,城壁的砖石都镂刻龙凤飞云。宣德门南是一条御街,直通里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南薰门。这是开封最宽阔的街道,东西宽约二百多步(一步五宋尺,约合1.55米)。
街上设置两行朱漆权子,其旁又是两行黑漆权子。平民只能在朱漆权子与黑漆权子之间行走。黑漆权子以外,是两道砖石砌成的御沟,水中栽种莲荷,岸上种植桃、李、杏、梨等树,每年春夏之际,犹如铺锦堆绣一般。
宋钦宗平日最喜欢在大庆门到宣德门之间漫步,这段路在平时,按规定不能骑马,而在宣德门外御街两行朱漆权子间则可骑马。在他眼里,这个京师的中心地段,比诸后苑、延福宫、艮岳和外城南的玉津园、城东的宜春苑、城西的琼林苑、金明池、城北的瑞圣园等园林,更加赏心悦目。
他每次行走其间,就陶醉在此处特有的雄奇壮观景象之中,激发起龙子凤孙的自豪感。如今严冬时节,御沟已经结冰,而宋钦宗更无心绪去观赏城楼和萧索的街景,他们沿着宫城南面东西向的天街,匆忙地走向里城正东的望春门,东京人俗称曹门,太庙正是在曹门以南。
太庙是历代皇朝最神圣的所在之一。京城东北的金水河水沿天街引入此处,在太庙的四周有砖石砌成的沟渠。
太庙的建筑主要有两部分,一是堂,二是室。每个室平时分别安放着自宋太祖的高祖父以下,共计十一代皇帝和皇后的神座。第一代的神主面朝东方,其余各代神主按所谓“昭”与“穆”的次序,分别面朝南或朝北。遇到大典礼,须将神主抬到堂内,第一代神主居中,其余各代神主按左“昭”右“穆”的次序分列两旁,一律面朝南。
三兄弟下马后,进入太庙,而宦官、诸班直和看守太庙的官吏一律排列在庙门之外。
三兄弟依次来到各室,每个神座前的牙床上,铺着紫绫,早已供上香烛。
三兄弟逐室跪拜列祖列宗,最后,宋钦宗又带着两个弟弟,专门跪在六世伯祖父宋太祖的室内,祈告神灵,他显然对开国之主怀有更深的敬意,说:
“不肖孙臣桓敬告太祖官家在天之灵,今金虏侵凌,不肖孙不能嗣守大宋尺地寸土,须割地纳贡,以救危急。恭惟太祖官家以英武之姿,南征北讨,削平僭伪,创业垂统,立大宋万世不拔之基业。如今不肖孙败祖宗家业,既愧且耻,委实无地自容!”
宋钦宗说到伤心处,竟恸哭起来。跪在后面的景王听得伤情,也陪着大哥失声痛哭。康王此时此刻,对长兄的痛苦其实相当麻木,但转念自己出使,吉凶祸福未卜,也流下了眼泪。
宋钦宗又转而慷慨激昂地说:
“自今以后,不肖孙臣桓当效法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效法唐太宗,整军经武,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誓雪此耻,复取大宋失地,奏告祖宗在天之灵!”
景王听到兄长的誓词,心中也十分激动,而康王脸上却不由露出讥诮的神情,他心里说:“大哥此番言语,岂非痴人说梦!”
祈告祖宗神灵以后,宋钦宗又引领两个弟弟,来到太庙一个秘密夹室中。夹室的门平时上锁,封闭很严,如今按皇帝的命令,已经预先开锁。
宋钦宗亲自拿起门外一支蜡烛,叫景王推门而入,又命康王取门外的香,插上香案。
景王和康王只见香案后面有一个销金黄幔套着的东西,却不知是何物。
宋钦宗同两个弟弟行跪拜礼后,方才命景王揭开黄幔,原来是宋太祖当年立下的誓碑。誓碑约七八宋尺高,四宋尺多阔,上有三行誓词。
第一行说:“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即使犯谋反大逆,止在狱中赐死,不得在闹市刑戮,不得连坐支属。”
第二行说:“不得杀大臣、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第三行说:“子孙有渝此誓,天诛地灭。”
这是宋太祖欺负后周柴氏孤儿寡母,得天下后,所立的誓约,作为宋朝的最高秘密,只能由皇帝一人掌握。今天宋钦宗破例让两个弟弟看这块誓碑。
景王惊叹说:“足见太祖官家深谋远虑,以仁心治天下!国朝如此优礼士大夫,非汉唐可比。”
宋钦宗说:“自太宗以下,列祖列宗恪守誓约,不敢有违。朕即位以来,自问并无失德,然而杀王黼、童贯等奸臣,虽然人心大快,毕竞违背太祖圣训,后悔不及。”
他有一句害怕说出口的话,是因此遭受天诛地灭的报应。
康王劝慰说:“太祖官家想必能体谅大哥的苦心,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6、康王的卑躬屈膝三兄弟又回到大内,宋钦宗在安福殿内摆设午宴,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最紧急的对金关系问题。
康王说:
“大哥,恕我直言。大哥方才言道,欲效法勾践与唐太宗。依我之见,却须效法汉文帝与真宗官家。”
他的话不免使宋钦宗和景王惊愕,景王问:“九哥,此是何意?”
康王说:
“我观自古以来,唯有汉文帝待匈奴最为得体。匈奴书辞倨傲,他受而不较,匈奴军旅侵犯,他防而不攻。真宗官家与契丹定百年之好,虽然每年交付岁币,却造福于子子孙孙。我今春出使金营,备见虏人兵马雄盛,骁勇无敌,远非当年匈奴可比。虏军如虎,王师如羊,且不说十年,即便是二十年、三十年后,王师也断无可胜之理。大哥唯有割地纳贡,一意讲和,方可消灾免难,此为上策。如若三心二意,出尔反尔,乃是取祸之道,国无宁日,而宗庙、社稷难保。”
宋钦宗和景王都没料想到,自从今春康王出使金营以后,原先的勇锐之气全消,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在文弱的众兄弟中,康王本是公认的壮士,他天生神力,能双手举两袋米,各重一斛,行走几百步,令人咋舌,可以挽弓一石五斗,善于骑射。
宋钦宗只望康王出使成功,所以不便反驳,他还向景王使了个眼色。景王瞧着康王,一个雄健大丈夫的体魄内,竟是如此卑怯的灵魂,忍不住投以一瞥鄙夷不屑的目光,说:
“九哥,何必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家之威风!大哥有此宏誓大愿,他日必能收复失地,洗雪国耻。”
康王反唇相讥说:“六哥,尔有此壮心,何不自统兵马,与番人厮杀?”
宋钦宗不愿两人作无谓的争论,而影响出使的大事,连忙说:
“整军雪耻,乃是后事,亦须量力而行。如今宗社大计,却是系于九哥一身。”
他解下身上的玉带,亲自围在康王的腰间,动情地说:“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九哥临危受命,请受朕一揖。”
他以帝王之尊,恭恭敬敬地对康王行了个揖礼,康王连忙还礼。
宋钦宗看到九弟仍面有难色,想了一想,又说:“朕今将龙德宫婉容韦娘子加封贤妃。”
康王听到自己的生母从嫔升为妃,超升八阶,只得说:“谢大哥皇恩!”
宋钦宗和景王又反复劝勉,康王最后勉强地告辞出宫。
宋钦宗又吩咐景王说:“九哥后日出使,请六哥代朕饯行。好言好语送他出城,休得与他争议。”
景王明白,宋钦宗的意思是叫自己督促九弟出使,便说:“谨遵大哥之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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