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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天,上京城正在化雪,还有些冷。
日落黄昏,大红花轿临门。
将军府李家今日门庭若市,特别是新郎李璟然,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少年将军,三个月前告捷回京,得了姨母皇后娘娘的懿旨赐婚,与定北侯府嫡女完婚,简直是双喜临门。
可定北侯府,却是一片死寂,门口处的白灯笼格外醒目,饶是今日侯府嫡女大婚,那灯笼都不曾摘下。
三个月前,定北侯和长子均战死沙场,只留下孤女沈黎。
鞭炮的声音震彻云霄,新娘子十里红妆羡煞旁人,这是定北侯生前给女儿备好的,今日由沈家宗族的长者亲自送来。
虽然沈家不同意这门婚事,可皇后娘娘懿旨,谁敢反抗?
喜婆搀扶着新娘子下了花轿,将大红绸递给了新郎官。
李璟然高兴的合不拢嘴,能娶沈黎那可是给李家长脸的事,特别是她的嫁妆,百万两银子都不止呢!
李家的次女李宝珠也十分高兴,时不时地就去摸摸那些嫁妆,可都是稀罕物,她来京城六年,竟还有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首饰呢!
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黎,李璟然声音很温柔:“夫人,小心。”
红盖头下的沈黎咬紧了红唇,眼底并没有半分高兴。
今日这亲是结不成的。
喜娘高高兴兴地嚷起来:
“一拜天地——”
“不许拜!”
一声高喊,让众人齐齐停下动作回头。
李家大门口,突然出现一膀大腰圆的女子,气喘吁吁地牵着一双儿女。
“这谁呀?”
有人发问,可接着,便是被那两个小孩子的话语给震惊住了:
“爹——”
脆生生的声音,惊呆了众人,也惊呆了李璟然。
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个孩子欢腾地就往李璟然扑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爹,我们好想你呀。”
“爹,你为什么将我们丢在兖州,也不回来瞧瞧。”
“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
……
宾客们炸开了锅。
“没想到啊,李将军刚弱冠之年都娶过一房亲了?还有了一双儿女。”
“看这两个孩子,只怕都三四岁了吧?”
“这,这,这算个什么事儿呀?!”
“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可不就是欺负定北侯府没男人了么!”
……
定北侯为国捐躯,如今仅剩的唯一血脉尚在守孝期,不仅要被迫下嫁,还要嫁个有妻有子的男人,给别人养孩子,侯爷的棺材板只怕都要压不住了。
李璟然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但还是任由两个孩子拉着他:“你们怎么来了!”
宋蓉蓉泪眼婆娑,她酝酿着情绪,想着收到婆婆的那封书信,一眨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若是我不来,我的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没有爹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背着我纳妾!”
纳妾!
整个喜宴陷入了一片死寂,比定北侯府都还要冷的死寂。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从宋蓉蓉带着一双儿女大闹喜堂开始都没有说一句话的沈黎。
说是侯府千金,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不过一个是一个孤女。
看着是风光,父兄为国捐躯,又得皇后赏识,可实际上,她才是最孤立无援的。
若当真是皇后赏识,又如何能逼得人在守孝期内下嫁呢?
又怎么会在大婚当日被原配夫人逼上门?这不是欺负人么!
但现在,没人可以成为她的后盾。
沈黎缓缓转身,身形瘦弱却站的很直。
世人皆知,李家从前不过是兖州的小门小户,只因李夫人容氏的亲妹妹运气好嫁给了嵘王,六年前嵘王又一跃成了皇上,身为皇后母家,李家这才有幸跟着到了上京城。
定北侯府却是累世勋贵,三年前她被皇后看中,赐婚给了李璟然,缘由嘛,自然不必多说。
皇后母族羸弱,需要世家大族扶持,而她就是那块踏脚石。
自打父亲出征后,她便开始在李家和侯府两头跑,因为自幼丧母的缘故,她对李家的老夫人格外好,将其当作亲母来侍奉。
老夫人稍稍有一点点不舒服,她就会请名医来诊脉,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宿在李府,专门伺候老夫人。
对李璟然的几个妹妹,尤其是性子骄纵、言行粗鄙的李宝珠,她更是温柔相待,处处照顾。
不仅给李宝珠买衣服头面,还带着她出席京城贵女的各种宴会,替她周全,使得原本无人问津的李宝珠,也得了不少贵公子的示好,婚事有望。
所有人都夸赞她知恩图报,贤良淑德,未来会成为当家主母的典范。
可不久前……
她才得知李璟然在兖州老家有妻有子!而李家上下竟硬生生瞒了她三年!
沈黎当日的心痛只能用刀割来形容。
父兄战死,婆家欺瞒,皇后也向着,这是要将她往火坑里逼呢。
“原来,我是来做妾的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黎会认了这桩事时,没想到素来温婉的沈黎自顾自地掀了盖头,露出了绝美的容颜,眼角的那颗美人痣宛如泣血。
“不是的,阿黎……”
“阿黎,”高堂之上的李老夫人赶紧解释,“阿黎不要误会,这不过是以前璟然在兖州的童养媳,只当个粗使丫头,和你没得比。”
她瞪了一眼宋蓉蓉,这个时候来捣什么乱?
宋蓉蓉一愣,母亲这眼神怎么回事,不是她写信让自己来的吗?
在信上,母亲可说了,就要趁着大婚喜宴之上给这位定北侯府的嫡女一个下马威,不然这等高门大户出来的将门女是不受管束的。
而且她怎么能算是粗使丫头呢,她父亲可是兖州城鼎鼎大名的矿主!
她和李家的婚事,也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排的,不过彼时皇后娘娘还是嵘王侧妃。
论资排辈,她比沈黎进门早,自然是要高一等的。
李老夫人笑着拉着沈黎的手:“莫要误了吉时,赶紧拜堂吧。”
沈黎面容恬淡地抽出自己的手,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怎么,当妾还需要拜堂吗?”
明明和寻常一样,都是温柔的笑意,可李璟然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阿黎你不要胡说。”李璟然脸色有些难看了,方才春风得意的模样早就烟消云散,“皇后娘娘赐婚,你怎么能当妾呢。”
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那怎么办?”沈黎声音还是温温婉婉的,可每一句话都像巴掌似得扇在李家人的脸上,“我朝律法,原配先进门,后进门的就算是平妻也是妾。”
李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李璟然,怎么连这个粗鄙的女人都管不住。
她笑着又要去拉沈黎的胳膊,可沈黎却早有防备地婉拒了,她脸上有些不悦,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阿黎不要生气,你出身侯府贵门,知书识礼,何必与这粗鄙之人一般见识,等你和璟然拜了堂,就我来做主了,你们就是平妻,不分大小,如何?”
第2章 他们只是孩子啊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有母亲在一天,你就是一天李家的当家主母,如何?”
“可若是你连这个都不答应了,便是你斤斤计较了,女人可不能这么善妒的,莫要犯七出之条。”
或许是定北侯府当真是没人了,或许是这三年来,沈黎表现的太过温顺,让李家人有了错觉,误以为沈黎是个听话的软柿子,以为稍微说些重话来威胁,就能让沈黎乖乖就范。
可大抵他们是忘记了,沈黎出身将门。
沈黎眉目淡然,眼底的光芒锋利无比:“还没成婚呢,老夫人就想用七出之条休我了?”
李老夫人被噎住,半晌都找不到话来圆:“我,我这不是……”
“这婚,便算了。”
沈黎的话很轻,却掷地有声,宛如一道惊天紫雷劈在了李家头顶上,炸得他们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李家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定北侯府的孤女竟然态度敢这么强硬。
虽说定北侯府乃世家大族,可府上男丁全都战死沙场,留下一个孤女能成什么气候,反观他们李家,人丁兴旺,李璟然更是年纪轻轻便有了军功加持,日后定是要平步青云的。
要不是看在定北侯还有点余光,他们李家是断然不会让沈家孤女进门的。
世人都说他们李家是高攀了沈黎,可在他们看来,一个日落西山的定北侯府孤女能嫁给他们李家的好儿郎才是真真切切的高攀。
李老夫人不高兴了,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沈黎,你别这般不识抬举。”
沈黎算个什么东西,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又如何。
“你说退婚就退婚?退了婚,谁还要你?”
这三年,她在李家伺候公婆的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谁不知道她已经是李家妇,是他的夫人。
李璟然想不明白,现在闹起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沈黎环视着在场吃喜酒的宾客,却开始解腰带。
吓得李老夫人就要扑上前去,新嫁娘当众脱衣服,这算个什么事呀。
奈何沈黎手脚动作麻利,她尚来不及阻止,喜服就被人沈黎嫌弃地丢在地上。
“啊!”
“这!”
全场的宾客都震惊住了。
谁能想到,在大红喜服之内沈黎竟然裹着素色的孝服。
“沈黎!”李老夫人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沈黎,“你,你个大逆不道的妇人,竟敢在大婚之日穿丧服,你是要咒我们李家啊!”
“沈黎!你这是做什么!”李璟然气急败坏,蹲身就去捡喜服想要给沈黎套上。
可沈黎却往后退了一步,离他们这群牛鬼蛇神远远的。
日落黄昏的光芒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更显得不胜娇美,仿似画中人一般。
李璟然却捏紧了手里的喜服,最后下了好大一个决心:“不是平妻行了吧?我这就将蓉蓉打发去兖州行了吧?以后除了过年,我都不见他们母子三人,行了吧?!”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希望沈黎见好就收。
宋蓉蓉一听这个,顿时慌了,这可和婆母信上说的不一样,她泫然欲泣:“夫君这是不要我们母子三人了吗?”
还缠着李璟然的两个娃娃也哭喊起来了:“爹不要我们了,爹不要我们了,呜呜呜……”
“你是个坏女人!”
“打死你!打死你!”
小孩子无理取闹,想要去打沈黎,可沈黎只是往旁边挪了下,两个孩子齐齐摔倒,滚在地上,更是哭声震天。
“毒妇!”宋蓉蓉赶紧抱住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们只是孩子啊,打人又不疼,你让他们打两下又怎么样了!你怎么这么歹毒,躲什么啊!”
“宝贝,摔疼了吗?娘亲看看?”
“沈黎,你赶紧给我儿子女儿道歉,赶紧的啊!没看到他们在哭吗?你听到没!”
宋蓉蓉心疼坏了,作为李家正妻,她必须要给沈黎立规矩,否则以后肯定要爬到她头上了。
李老夫人也生气了:“沈黎,我们李家自问对你不错,这三年来我们全家上下将你当成自己人了,你竟然这般不识抬举,太让我失望了!奉劝你一句,若是不能嫁给我儿,你恐怕就失去了此生最大的福气!”
她儿子可是当朝新贵,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而沈黎,不过一介孤女!
沈黎冷冷地掀了下嘴皮,语气淡漠:“嗯,是挺不错的,大婚当日,逼我为妾,这等福气给你,要吗?”
所谓的把她当自己人,不过是以各种名义处处索要她的银子,拿她的银钱填补李家用度罢了。
“沈黎!你怎么和母亲说话的!”李璟然呵斥道,“这就是你当儿媳妇的态度?”
“李将军,我还没嫁呢,你们就这么咄咄逼人?”
李璟然愤懑地瞪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刚刚沈黎已经说过退婚的话,但李璟然却深知,她一个孤女能到哪儿去,不过就是说来吓唬人的。
但现在听的她一口一个李将军,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听不懂吗,李将军?”沈黎就像清冷的月亮,让人不可触碰,她淡漠地转过身,“我父兄战死沙场不到三个月,你们便去求了皇后一道懿旨,逼得我在守孝期内下嫁,罔顾伦常,算是什么东西?”
她语调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诉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可偏偏,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让李家被上京城的唾沫星子淹死。
沈黎已经快要走到府门口了,还是李宝珠注意到了她就要离开李家了,顾不得平时营造出来的形象,扯开嗓子吼道:“快关门!快关门!不能让她走了!”
要是沈黎走了,那她刚刚看上的金银首饰岂不是也要飞了。
她不允许!
李家的下人纷纷上前,抢在沈黎离开之前关上了李家的大门。
李宝珠这才松了口气:“嫂嫂,你都已经被我们李家八抬大轿抬进来了,哪有离开的道理,今日这堂,你若不拜,实在是不合情理。”
她就是见不得沈黎永远都是那样高高在上,侯府嫡女又如何,嫁到他们李家之后还不是要听他们李家人的话。
“诸位。”
沈黎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她知道今日若不彻底断了李家的念头,她就算回到侯府也永无宁日。
“我愿拿出一半嫁妆,诚邀诸位为我破门。”
第3章 有钱能使厉王推磨
一半嫁妆!
在场的所有宾客全都傻眼了。
刚刚外面十里红妆,定北侯府的嫁妆可不少呢,就那一眼看过去,少说也得上百万了。
就算是分一半,一辈子都不愁花了。
眼见着有人蠢蠢欲动了,李宝珠气急了:“沈黎,你无耻!你怎么能用我们李家的钱!”
“呵!李家的钱?李宝珠,如果我今日没看走眼,你这身衣裳是锦绣坊最新的样式,你头上的朱钗是玲珑阁最贵的款式,都是挂着我定北侯府的账。”
“挂你的账又如何,你又没说不允许,再说了,你都嫁给我哥了,你的就是我们李家的!”
“沈黎,今日我才算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你竟然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要将我们李家的钱给带走,你到底还是不如我的宋嫂嫂!”
李宝珠气不过,沈黎她凭什么呀,以前隔三差五地给她送东西,明明温温顺顺的,今天大喜之日,竟敢罔顾皇后娘娘旨意,翻脸不认人。
“真是,好大的一张脸呀。”
人群中,一道低沉而又好听的声音传来,全场都愣住了,齐齐回头。
李璟然都愣住了,他怎么来了?!
那人裹着厚重的皮裘,虽然在不起眼的角落,但身上矜贵的气质却无与伦比,他脸上有些不合常理的苍白,薄唇微微上扬,食指上的玄玉指环虽然低调,却很是贵重。
“你算个什么东西!”李宝珠从小就在兖州长大,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架不住李家宠溺,性子无法无天。
虽然刚刚这个人没有指名道姓,但她听得出来,他在说她脸大。
男人慢吞吞地站起身,往沈黎这边走过来。
李宝珠见状,脑子里就闪过很多龌龊的画面:“哦!我知道了,我就说为什么沈黎不愿意嫁给我哥,原来是有姘头!真是不知廉耻的一对狗……唔!”
“啪!”
一记耳光,扇得李宝珠魂都飞走了。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捂着火辣辣的脸。
她平时参加宴会都有沈黎在旁提点,今日被这么一闹,立刻原形毕露。
周围原本对她有意的几个世家,纷纷摇了摇头。
男人依旧在慢吞吞地走,可他身边的侍卫速度极快,扇完李宝珠,一眨眼的工夫便又回到了男人身边。
李宝珠想要发疯,可却被李璟然拽住,一个厉眼瞪住了她。
李璟然赶紧上前:“厉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厉王霍煜!
那可是曾经的传奇人物。
是先帝爷钦封的太子爷,要不是六年前出兵犬戎一族遭人暗算,失踪整整一年,错失皇位,哪有现在这位皇帝的事儿。
霍煜薄凉的嘴角勾了勾:“故人婚宴,本王当来。”
他目光一点儿也没有避忌,直勾勾地望着沈黎,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无需张牙舞爪,只是温温柔柔地就能把人收拾妥帖。
只是他很好奇,沈黎为什么能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个到处都是奇葩的李家,直至今日才翻脸?
李宝珠的眼睛都快嫉妒出火来了,沈黎不过是个孤女,怎么还有王爷为她撑腰。
沈黎并不意外男人今日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会在喜宴上动手,但还是稍稍欠了下身:“王爷。”
“方才你说,一半嫁妆换你离开李府?”
李璟然愣了一瞬,但立刻又回过神:“王爷,这可是皇后赐婚……”
霍煜全然无视掉李璟然,抓住沈黎的手腕:“本王带你走。”
“王爷!”
李宝珠气急败坏,再也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贴在大门上,形成了一个“大”字:“站住!不许走!不许走!”
霍煜身边的侍卫一个厉眼,吓得李宝珠抖了三抖,原本彪悍的声音软了些:“就算要走,也得把嫁妆留下!”
满堂宾客都觉得不可思议,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好。”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黎淡淡开口,“暂时便放在这儿吧。”
李宝珠没想到自己撒泼打滚当真有用,还没回过神就被霍煜的侍卫给掀翻在地。
但现在她一点儿痛都感觉不到,反而很开心,那些首饰可好看了。
侍卫将门打开,霍煜带着一身孝服的沈黎光明正大地离开李家,宾客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摔了碗筷离去,这到底是什么奇葩家庭?!
李璟然气不过想要追,可一直都未说话的李家家主李训却制止了他。
“站住。”
李璟然气不过:“爹!若厉王还是太子,咱们退避三舍又何妨,可现在已经变了天,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咱们何必怕他?”
“你知道皇上有多想除掉他吗?”
李训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惯会察言观色。
厉王是先帝爷早早立下的太子,是当今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不愿担一个谋害亲弟的罪名,这才留着厉王,可碍于名声也不好为自己的儿子三皇子立储。
但若他们趁着这个机会,打压厉王,那……
三皇子的储位,岂不是稳了。
李璟然是个武将,对于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还不大理解,但李家能够从兖州这个小地方走到上京城,父亲李训功不可没,他的话必定有道理。
“去,找人将此事在坊间散开,就说厉王霍煜强取豪夺,占人妻!”
李宝珠兴奋不已,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爹,我去,我去!待我散播了这些消息,你可得将沈黎嫁妆里面那个鎏金头面给我!”
说到嫁妆,李训赶紧让人去点算:“一会儿送些贵重物品去三皇子的诚王府。”
李璟然:“儿子立刻去办。”
原本他们就是打算用沈黎的嫁妆去帮三皇子笼络朝臣的,娶不娶沈黎其实无所谓的。
李家一团乱,再没有人起心思来管宋蓉蓉母子三人是如何赶在大喜的日子来。
……
马车里,气氛略显尴尬。
霍煜摸着食指上的玄玉指环,似笑非笑:“有心拉本王入局,怎么上了车却哑巴了?”
沈黎并不遮掩瞒骗,反而迎难而上,不卑不亢地直视霍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王爷明知是局,却要为了我的一半嫁妆而来,是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早在半月前,她就分别去了两封信,一封给兖州宋蓉蓉,一封给了厉王霍煜。
给宋蓉蓉的信很简单,不外乎就是以李家老夫人的名义让她来搅局。
至于霍煜的,是实打实的一半嫁妆,还有……
坊间传闻不假,有钱能不能使鬼推磨不知道,但一定能让厉王出手。
“你知道本王要的,不止是你的一半嫁妆。”
第4章 李家有命拿,没命花
沈黎很清楚,要和霍煜做交易,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我自然知道,不知道王爷想要什么?”
“自然是……”霍煜嘴角勾了勾,眼底却是一片看不透的深沉,“全部的嫁妆。”
“好。”
沈黎片刻都没有犹豫,只要能将厉王拉入局中,这件事便算成功了一半。
霍煜打量着沈黎,哼了一声:“本王却不知,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今也有八百个心眼子了。”
到了侯府门口,沈黎正要下车,霍煜却冷不丁地开口:“定北侯的事,你已经猜到了吧?”
沈黎一愣,又退回车里坐好。
“果然呢。”霍煜哧了一声,“你若当真不想嫁李家,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退婚,可你没有,还对外装乖巧,守孝期内也不辞辛苦地两头跑,差点就要让人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地要嫁进李家了。”
“你可知道,此事万分凶险,稍有不慎,你这个定北侯府的独苗苗,也活不了了。”
霍煜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森冷。
“既然不愿意嫁,当初又为何要答应?”
沈黎全然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瞎呀。”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北侯府满门忠烈,父兄都不愿意让她舞刀弄枪,想着找个老实人嫁过去,有侯府撑腰,她吃不了亏。
彼时,李璟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着人老实,又没什么家底,最适合培养。
只是没想到,有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
三个月前,父兄战死沙场,起初她不敢相信,在沈家同宗的帮忙下,将父兄的丧事办完她才冷静下来,却发现事有蹊跷。
父亲沈平疆之所以被封为定北侯,是因为他年轻时候驻扎北境,常年和犬戎对战,就算年岁大了,也会和兄长一起率兵出征北境。
可三个月前,父亲却得到一道圣旨,南境异动,要他从北境和李璟然出征南楚边境。
而偏偏,这一去,身经百战的父兄身死,而初出茅庐的李璟然却凯旋而归。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李璟然最清楚。
“你可曾想过,你不一定能承受这个真相?”
沈黎直视着霍煜的眼睛,半分都没有退让:“王爷若是怕,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若当真拿了我的嫁妆……”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眼眸之中全然一派深沉,宛如一潭深渊,要将人活活吞噬掉。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霍煜。
“回去好好休息。”
沈黎愣了一瞬,却是苦笑了一番,她在期待什么?
期待这个自从六年前吃了亏后就一蹶不振的前太子帮她?
他还有血性么?
不过就算没有霍煜,她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目送着沈黎回府,侍卫青岚不高兴地吐槽李家:“到底是便宜了李家那群人,沈姑娘的嫁妆可不少呢,白白给人,可惜了。”
霍煜摸着手指上的玄玉指环,忍不住笑出声,她可从来不便宜旁人。
小时候,他没少在她手里吃亏。
定北侯曾说过,他这个女儿,若是当个将军,只怕能把敌军打倒崩溃,因为她从来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李家呀,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一连两日,李家和定北侯府都相安无事。
李宝珠可威风了,她这两日变着花样的带着从沈黎嫁妆里面分出来的头面,在上京城的一众小姐妹跟前耀武扬威了,每每到了黄昏才回来,惹得一直在家里带孩子的宋蓉蓉很不高兴。
“那个沈黎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家里老小可等着她照顾呢,可真折腾人。”
之前在兖州城,宋家可是安排了丫鬟来伺候她的,哪有这般辛苦。
她到上京城来,是为了彰显自己李家原配夫人地位的,不是来带孩子伺候婆母的,可这几日不是被孩子缠着,就是被病了的婆母缠着,她都没能好好地打扮下自己。
不过再忍忍好了,只要沈黎来了,她就把孩子都交给沈黎。
她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到时候她也拿沈黎嫁妆里面的首饰来戴一戴,上京城的工匠是不一样,那首饰什么的,比他们兖州城的要好看多了。
李老夫人被沈黎气病了,有些咳嗽:“咳咳咳……应该就这一两天吧,她只是个孤女,等她看清楚形势了,只能回来,她没有别的选择。”
“明日,我便入宫去见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敲打敲打她。”
沈黎回了侯府这两日都在祠堂跪着,满屋子的灵位让人心中悲凉。
丫鬟春见张罗了祭品,愤愤不平:“李家那群人可真够不要脸的,竟然想逼着小姐当妾,老爷、公子,你们若是在天之灵,就降几道春雷劈死他们好了。”
她碎碎念着,原本她是要去当陪嫁丫鬟的,可小姐不让,本来还以为是小姐不要她了,没想到小姐却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从小到大其实小姐都是府上最聪明的,好些时候她都能看到公子来请教她兵书上的一些说法,老爷也是常说,不管是胆识还是计谋,小姐都在公子他们之上,她家小姐那可是真真的将门虎女呢。
沈Ṗṁ黎眼角微红,更是衬得那颗美人痣越发红艳了,她伸出手:“扶我起来吧。”
跪了两日,腿都麻了。
活动了下双腿,血液畅通之后,沈黎又为父兄的灵位添了香:“去准备马车。”
“咱们要去哪儿?”春见很担心,“小姐不会是想去李家吧?”
沈黎在灵位背后扒拉了一通,摸到了一块硬物:“入宫。”
春见立刻去准备,马不停蹄地就入宫去了。
三月的天并不热,这几日,定北侯府和李家的婚事闹的满城风雨,自然也都传入了齐帝的耳中。
一听是定北侯的孤女进宫,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李家虽然现在是比不上定北侯府的,但背后有皇后撑腰,而且李家那位大少爷也算争气,年纪轻轻就能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可定北侯府呢,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下一个孤女,能掀起什么浪花,而且这位孤女已经被李家八抬大轿娶进门了,在喜宴上闹成这样,也是不给李家脸面。
得罪了新贵李家,还得罪了李家背后的皇后,唉,她以后的路可难走了。
沈黎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坚定无比地走下去。
谁都不知道沈黎是怎么入宫的。
她没有官职在身,也无诰命加身,皇城司的人想拦,可当看到沈黎手里那黑盒子里面的东西后,竟亲自送了她去承乾殿。
沈黎跪在承乾殿,齐帝面前的书桌上放着那方黑盒子,盒子里面的东西金灿灿的,晃的人眼睛疼。
定北侯虎父无犬女,到底李家是低估了沈黎。
如侵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