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9月下旬，晋察冀军区也进入到了百团大战的第二阶段，任务是破袭涞源、灵丘境内的公路，夺取涞源、灵丘这两座县城。

涞灵地区地处晋察冀三省边界，内外长城之间，深入晋察冀边区西北部，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敌我对此地的争夺十分激烈。

日军深入我抗日根据地后，在涞源县城周围及其通往蔚县、宣化公路上的插箭岭、三甲村、中庄、上庄、东团堡、白石口、张家峪、王喜洞、曹沟堡、北口、留家庄、辛庄、北头、刘家嘴等村镇设立了据点。

1937年9月16日，日军占领涞源城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驻守涞源、灵丘及其附近的是日军独立混成第2旅、第26师团各一部，共1500余人，另有伪军1000余人。

聂荣臻决定，由杨成武、邓华指挥一分区、五分区参加涞源灵丘战役。

驻涞源的敌人是日军第二独立混成旅团是杨成武的老对手，前任旅团长阿部规秀在黄土岭附近被杨成武指挥的伏击部队堵截，被我军炮轰中弹身亡。

新任第二独立混成旅团旅团长人见与一中将，发誓要替阿部规秀报仇，只是苦干无从下手，只要抓到晋察冀军区的人，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一分区的人吗？”

他还向他的部属反复交代，抓到晋察冀一分区的人，“格杀勿论”。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次，即将与第二独立混成旅团再次较量，杨成武有些兴奋。在接到八路军总部和军区的作战命令后，杨成武即派一分区侦察科长姜洪照带人到涞灵一带进行侦察。

据姜洪照报告，当八路军大举出击正太路时，涞灵地区的敌人已有警觉，各据点相继增加了兵力，仅涞源城就增加到500多人，他们纷纷加固工事，储备粮弹，严加警戒。

客观原因之外，还有主观上的错误。在战役发起前，晋察冀一分区的机关报《抗战报》竟将第二阶段的全部作战企图，在9月22日所发的一篇社论中全文刊载，造成了严重的泄密事件。

根据情况的变化，经研究并报军区批准，杨成武决定由一分区第1团攻打涞源城，三分区第2团攻打三甲村，一分区第3团攻打东团堡。

任务下达后，各参战部队积极进行战前准备，并进入各自的攻击地域。团、营、连干部马上展开战场勘察，仔细观察了攻击目标的位置和地形，侦察了日军的兵力配置和据点设施。

杨成武曾在涞源城和三甲村住过，此前也到东团堡看过地形，对这一带已了然于胸，不用看地图就能指挥作战。

他把前方指挥所设在距三甲村很近的内长城的一座烽火台上，不用望远镜就能直接观察到三处主要战场中的涞源城和三甲村两个，位置很是理想。

9月22日，战前准备一切就绪，各参战部队进入临战状态，等待战役发起之时的到来。

20时，夜色降临，明净的秋月照着长城内外的荒山野岭。杨成武站在烽火台上，向涞灵战役右翼兵团发出了攻击命令。

担任攻击涞源任务的一分区第1团，在涞源城下与日军展开激烈战斗，在日军猛烈火力压制下，八路军战士克服重重艰难险阻，一步一步地向敌人逼近。

经过一夜激战，该团攻占了涞源城东关、西关和南关，但是大部分日军并未被消灭，而是退入城内防守。

八路军官兵继续冲杀，曾一度攻入城内的西北隅。不料，这时驻城北金家井据点的日军惧怕孤军被歼，迅速向城内撤退，使得城内日军力量迅速增强。

正在胶着状态时，一分区一团有一个排的排长竟然丢下士兵自己跑回后方了。杨成武下令：

一团不必死啃硬骨头，把那个临阵脱逃的排长立马枪毙。

于是，为了避免腹背受敌，该团于黎明前退出城外。

在一分区第一团强攻涞源时，三分区第2团用炮火猛轰三甲村东山上的敌堡，战士们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奋力劈开一道道铁丝网，跨过外壕，攻占了东山上的一个堡垒。攻占中庄的部队也占领了村庄的大部，但因敌人固守与连续猛烈反击，被迫退出。

和一分区第1团、三分区第2团一样，战斗打响后，一分区第3团也发起了多次冲锋，直逼东团堡的敌寇。

东团堡位于涞源城东北，是敌人供应线上的重要中转站，又与上庄、中庄、王喜洞、摩天岭等据点相呼应，是日军封锁晋察冀根据地的一个重要支撑点。

由于东团堡据点相对孤立，所以日军修建的工事较为坚固，内有碉堡、地堡，外有围墙、壕沟，铁丝网、鹿砦，构成了环形防御体系，特别是中心碉堡，上下3层，可以控制全村。

此外，驻守东团堡的是日军绿川大队的精锐甲田中队，这个中队是日军军士教导队，有170多人，战斗力很强。

半个月前，第3团团长邱蔚派出4名侦察员化装进入东团堡侦察。进去后，正赶上日军放映无声电影。

日军将当地的老百姓全部赶去观看，强迫接受其所宣扬的“王道乐土”和“大东亚共荣圈”，他们正好混进侦察。

日军翻译官金井站在高处进行翻译时，突然认出了混在人群中的4名侦察员。金井是朝鲜人，中共地下工作人员曾多次做他的工作，他对八路军的抗日斗争是表示同情的。

这时，他仍然一句一句地翻着，假装没看见。随后，侦察员把敌人的人员和武器装备等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平安地出了据点。

战前，第3团于夜间潜入了离东团堡5000米外的村庄，天亮后，邱蔚带领侦察参谋刘贵、作战参谋杨兴唐及第1营营长赖庆尧、第2营营长郭延林、第3营营长陈宗坤上山看地形。

邱蔚夫妇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回来后，邱蔚立即向杨成武报告了战斗部署：

以第1营攻打上庄据点，切断东团堡与中庄联系；以第2营在东团堡的东面和南面担任助攻；以第3营在东团堡西面及西南面卖施主攻，9连为突击队。

战斗首先在外围的据点打响。担任主攻任务的第3营在东团堡附近的馒头山发起攻击。

战士们在民兵们的带领下，伪装狗叫，匍匐前进，砍开铁丝网，迅速扑上去把日军哨兵砍倒。

可是，声响惊动了正在碉堡内睡觉的日军，还没有等他们还击，战士们就把成捆的手榴弹扔进碉堡内，炸得日军血肉横飞。

担任突击任务的9连在炮火和机枪的掩护下，由东团堡的农会主任带路，发起攻击。

这时，出现了一个让杨成武至今还感到很遗憾的失误。担任助攻的第2营被带错了路，未能按时赶到东团堡。

由于没有形成围攻态势，敌人将火力全部集中到第3营的攻击方向。日军用探照灯照射着该营的冲击路线，使用各种火器还击，随后展开白刃格斗，厮杀声和刺刀的碰撞声响彻夜空。

不远处，杨成武在烽火台上时时关注着攻击的情况，密切关注着整个战局。一夜恶战过去，杨成武收到了新的消息：

一分区第1团攻占了涞源东关、西关和南关。涞源之敌大部退入城内，现正与敌对峙中；

三分区第2团曾一度冲入三甲村和中庄两地，但遭到敌人猛烈的反击，被迫退出；

一分区第3团9连在拂晓前攻占了东团堡西南角的炮楼，打开了突破口。

听到第3团已打开了突破口，杨成武很高兴。他对作战参谋说：

“随时向我报告第3团的进展情况。”

随后，他又对一分区副司令高鹏说：“几个团都打得很艰苦呀！”

9连打开突破口后，第3营主力随之突入村内。不久，第2营也赶到了东团堡村南。而且，该营8连以勇猛神速的动作抢占了村南路口的碉堡。

但是，日军十分顽固，不时组织反冲击，与第2营杀了个几进几出。

这时，第3团进攻上庄的第1营曾拿下的一个碉堡，被日军连续反扑下，伤亡过重，不得不后撤，碉堡得而复失。

听到这些消息，杨成武感觉情况严重，他拿起电话，找到了邱蔚：“邱蔚，怎么回事？东团堡还拿不下来吗？涞源城附近几个据点不拔掉，拿下涞源城就更困难了！明白吗？”

“明白！”听筒里传出邱蔚的声音，“司令员，鬼子施放了毒气，很多战士中毒了！现在正在采取防护措施，准备继续攻击。”

杨成武狠狠的骂了一声，又对邱蔚说，

“告诉营、连干部，东团堡的守敌除了军官以外，几乎全是士官，都是带兵的人，对付他们，不能光是死攻硬拼，要多动脑子！”

与第3团通完电话，杨成武又要通了第2团的电话，团长肖思明告诉杨成武，三甲村的4个碉堡已被他们攻占了一个。攻击部队虽然撤下来了，但是并没有放弃这个碉堡，而是留下一个班，搬了好多手榴弹上去，等于在敌人腹地安了颗钉子。

杨成武非常高兴，他对肖思明说：“那个碉堡要控制好，可别让它丢喽！我马上调一门山炮给你，你用它打另外的炮楼！”

询问完3个战场的情况之后，杨成武认真观察和思考战斗发展的态势，他感到，战前对敌侦察还欠周密，对敌人的兵力估计不足。

譬如，涞源全县驻有日军一个分队以上的据点就有11个，其中，右翼队主要攻取的目标涞源城约有两个中队、东团堡一个中队、插箭岭一个中队、三甲村驻有不到一个中队。

攻击涞源城、东团堡、三甲村的部队都是晋察冀军区绝对的主力部队。但是，日军凭借坚固的工事和先进的武器，死守据点，给八路军的攻击行动带来极大的困难。

因此，杨成武等人认为，必须进一步地集中兵力，尽快夺取敌据点。

据此，杨成武立即与其他几位同志交换意见，大家认为，进攻受挫的主要原因是日军兵力较大，而我军兵力过于分散，应该按照集中兵力，各个歼灭的方针，以一部兵力监视城内敌人，集中力量以迅猛的动作先扫除周围各据点，然后再攻涞源城。

随后，杨成武立即将战况和改变部署的意见报告晋察冀军区，聂荣臻立即复电，同意改变部署和作战计划。

得到军区的批准，杨成武命令一分区第1团暂停对涞源的强攻，抽调一个营并附炮兵配备给三分区第2团，加强对三甲村的攻击，其余部队继续监视涞源城里的敌人。

根据新的计划，第2团团长肖思明也部署好第一、第二梯队，并将支援火力集中于敌人薄弱部位，令突击部队秘密向该部位集结，在火力掩护下强行袭击。

为了尽快拿下三甲村，杨成武又给肖思明送去了一门只有3发炮弹的山炮。

肖思明令战士们将山炮抬上碉堡，炮手从射击孔里，瞄准日军的东山碉堡轰了两炮，由于这门炮没有瞄准镜，故未命中。

但是，炮火巨大的轰鸣声却将碉堡里的敌人吓得跑了出来，向涞源城方向逃窜。肖思明急令第1营长带人冲击，很快占领了东山碉堡。

黄昏后，第1团第3营在暮色掩护下悄悄地离开涞源城，涉过拒马河，快速赶到三甲村，和第2团一起将三甲村的日军团团围住。

第1团第3营副营长张英辉带领3个连包围了一座筑有碉堡的小山，他们用铡刀劈开铁丝网，战士们朝一个碉堡猛扔手榴弹，把碉堡炸开了一个口子。

三甲村的日军垂死挣扎，躲在碉堡内从枪眼里向外射击，第2团一名叫隋志任的班长冲上去，一使劲，把敌人一支“三八大盖”步枪拔了出来。

在第2团和第1团第3营的猛烈攻击下，日军死伤惨重。经过通宵激战，守备三甲村的150多名日军，除20多名被生俘外，其余全部被歼。另外，还生俘了50多名伪军。

一分区政治部主任罗元发正在对三甲村日军俘虏讲话，日文翻译古茹香 图片来自网络

就在三甲村战斗快结束时，站在烽火台上一直在注视言三甲村的杨成武对副司令高鹏说：

“三甲村的战斗差不多了，走，下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跨上战马，驰向三甲村旁的小山头。战地上硝烟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到处都是敌人的尸体、枪支弹药以及成堆成箱的罐头、饼干和酒。

部队正忙着打扫战场。杨成武估计涞源城的日军很快就会出来增援，便和肖思明他们研究了打援的办法。

正说着，空中突然传来炮弹的呼啸声，肖思明大喊一声：“司令员快走！”

话音未落，炸弹便在他们身边爆炸。杨成武一行人策马返回的路上，炮弹竟像粘上他们一样，跟在身后炸个不停。他们跃过小河，才摆脱了敌机的袭击。

杨成武的估计果然不错，在他离开不久，从涞源过来增援的100多个日军扑向三甲村，站在烽火台上的杨成武，把这一切看得非常清楚。

敌人快接近村子时，已经离得很近，八路军伏击的部队仍然没有开火。

又近了一点，突然早已埋伏好的第3团一部一齐开火，前头的日军顿时像被疾风吹折的高粱秆子一样纷纷倒地，后面的日军慌忙拖枪溃逃。

不一会，日本士兵又被他们的军官驱赶着，再次扑了上来。和第一次冲锋一样，他们留下一大堆尸体，又掉转头逃了回去。

就这样，敌人像一群受了惊的牲畜，一会被赶过来，一会被轰过去，来回折腾着。

当日军飞机无可奈何地扔下最后几发炸弹返航后，地面日军没有空中支援，只好灰溜溜地退回涞源城。

三甲村战斗胜利结束，村民们闻此消息，无不欢呼雀跃，八路军官兵英勇无畏和高尚情怀，引得180多名青年当即报名参军。

就在三甲村激战的同时，第1团一部攻占了北头，歼灭了大部分守敌，残敌逃回涞源城。

与此同时，游击第3支队占领了白石口，歼敌一部，其余退回插箭岭。

22日夜，遭受攻击后的中庄、王喜洞之敌如惊弓之鸟，第2团一部和第5团第2营于23日黄昏刚发起攻击，两个据点的敌人便仓皇突围，退到上集。

第5团第3营多次攻击张家峪未果，转攻刘家嘴取得成功，此处残敌转向涞源城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