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0月，日军在华北地区连续遭到八路军两次大规模攻势的打击，持续时间之长，发展之迅猛，抗战以来未曾有过。

日军参谋本部哀叹：

“共军的机动游击战法极为巧妙、顽强”，日军出师华北三年来惨淡经营积累的资材几乎全部耗尽，根据地的设施遭到破坏，加以与重庆的对立激化，军费支付已感困难。因此，要想恢复重建，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完成。”

而首当其冲，受震动最大的莫过于中国派遣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他怎么也想不到，日军有那么优良的武器装备，有那么充足的物资供给，又经过武士道精神的熏陶和严格的军事训练，却被八路军打得溃不成军。

多田骏又羞又恼，转而成怒，在八路军还未及休整的时候，集中兵力乘机对我各个根据地进行报复性的“扫荡”。

10月6日这天，晋东南日军第4旅团、第36师团各一部近万人，开始进攻晋冀豫抗日根据地的太岳、太行区。

多田骏直接将进攻重点，选择在中共中央北方局、八路军总部和边区党政机关所在地麻田、王家峪、砖壁、左会等地区以及涉县、偏城一带，企图寻歼第129师主力和我党政军首脑机关。

日军第4独立混成旅团在旅团长片山指挥下，分四路从和顺、潞城和武安向麻田、武乡东部“清剿”而来。

这一带正是我八路军总部、中共中央北方局和第129师师部、边区党政机关驻地。

日军所到之处，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凡是根据地人民，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杀死，房屋一律烧毁，粮食统统抢走或烧毁，连锅碗也要砸烂，逢井便放毒药，真可谓灭绝人性，丧尽天良！

由于日军来势凶猛，为了八路军总部的安全，彭、左两人率领总部指挥机关在山西武乡县境内不停地转移。

八路军总部王家峪旧址 图片来自网络

10月14日，刚刚转移到王家峪村的八路军总部，再次转回隐蔽险要的砖壁村。第二天，在绵绵秋雨中，北方局和总部机关又一次转移至黎城县栓马、宋家庄一带。

在转移的同时，八路军总部急电在前线作战的八路军总部特务团，令其火速赶往武乡县东北地区，向总部靠拢，伺机作战。

针对敌人开展的疯狂“扫荡”，10月19日零时，八路军总部颁发了反“扫荡”作战命令，指出敌人开始向我第129师做报复“扫荡”，命令各部队:

“应集结适当位置休整，准备坚决歼敌一至两路，广泛开展游击战争，打击敌人，分散部队”，“我党政军民密切配合，深入战争动员，领导清室空野。

由此，百团大战进入第三阶段，也就是反“扫荡”阶段。

10月20日，日伪军出动近万人，“扫荡”清漳河东北地区，重点是北方局、八路军总部机关及第129师直属队与边区党政机关所在地麻田、左会之间及涉县、偏城一带。

刘伯承指挥第129师辗转于峰峦沟谷之间，坚决抗击。第385旅第14团在桥上、人家岩阻击辽县进犯麻田的日军，掩护北方局和总部机关安全转移。

第385旅其他部队和第386旅分别于辽县、温城以南及武乡东田、韩壁一带阻击由辽县、武乡外出“扫荡”的日军。

26日，第4混成旅团冈崎大队600余人窜犯总部的水窑兵工厂。

图片来自网络

这个兵工厂设在太行山脊黎城县的黄崖洞谷中，四面险峰环抱，只有南面有一天然裂缝，可以容人出入。

1939年，朱德、彭德怀、左权亲自察看地形，把总部的军械所迁到谷内，经过精心规划，艰苦创业，发展成为一个月产400余支步枪和大量枪弹的兵工厂。

当时，八路军在敌后，武器弹药的补充是最大的困难，蒋介石、阎锡山一向以少发武器弹药来限制八路军的发展。随着八路军的发展壮大，战争的缴获自然不可能满足部队的需要，为了建设自己的军事工业，朱德、彭德怀、左权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

正在黎城八路军指挥所的彭德怀，听到翁圪廊已经丢失，日军开始进入黄崖洞的消息后，不禁大怒，要求严查擅自撤离者的责任，以军法论处，并即刻命令第386旅第772七团和第16团赶到黄崖洞，打退日军的进攻。

其实，当时的冈崎支队并不知道黄崖洞有八路军的兵工厂，当时，他们也没有找到水腰兵工厂。

他们之所以到了这里，主要是因为他们对当地的地形极不熟悉，而且不敢离开地图上标有的路线太远。

据战后生还的冈崎支队老兵才田升回忆，冈崎支队一直在沿西井——黄崖洞——左会这一路线，追杀八路军的指挥机关。

但是，由于八路军的灵活战术、对当地地形的陌生和粮弹匮乏且补给困难，使得他们疲于奔命而战果甚微，直至10月28日才开始从左会反转。

确实如才田升回忆回忆的那样，见八路军大队人马来援，日军在放了一把火后，逃离了此地。随后，冈崎大队由黄崖洞西犯，很快就窜到了左会、刘家咀地区。

在我抗日根据地军民的袭扰之下，冈崎大队于10月28日被迫撤到武乡县蟠龙镇关家垴附近，准备夺道武乡，退回沁县。

29日，彭德怀副总司令决定赶回武乡县蟠龙镇的石门村。从黎城到武乡，一路村落被敌人践踏的悲惨景象，咬噬着彭德怀的心。

这时，刚刚攻打榆社城的第129一师陈赓旅和决死一纵队，正有一部分部队在关家垴附近集结休整。

决不能让冈崎大队退回老巢！彭德怀决心消灭这股日军。

当天下午，彭德怀火速抵达武乡县蟠龙镇石门村，决定亲自坐镇指挥。左权及第129师师长刘伯承、政治委员邓小平等人也先后赶来。

当晚，彭德怀召集第129师师、旅干部口述了战斗命令：

以第129师第386旅、第10旅各一部归刘伯承、邓小平指挥，以第129师第386旅之一部和决死一纵队的第5团、第38团各一部归陈赓指挥，于30日晨4时，对冈崎、崛田大队发起攻击。

图片来自网络

具体攻击部署如下：

第386旅第772团部署在关家垴的东北和东南侧；第385三旅769团，部署在关家垴的西北；决死一纵队部署在关家垴的南侧，准备由南向北攻；新10旅一部，部署在关家垴西侧。

彭德怀亲自掌握山炮连。

会议结束后，各路参战部队迅速向指定的攻击位置进发，一场与日军面对面硬拼的恶仗关家垴之战，悄然拉开了帷幕！

1940年10月30日凌晨，关家垴一带被黑漆漆的夜幕笼罩着，挂在树叶上的露珠，不经意间掉了下来，砸在下面的树叶上、小草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更显得这里格外寂静。

彭德怀在关家垴前沿观察

彭总站立的地方望过去 图片来自网络

发动攻击的时间快要到了，突然，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来了前沿，埋伏在这里的决死第一纵队第38团悄悄地站了起来。

彭德怀严肃地说：

“同志们，你们决死队，要向谁决死呀？”

“向日本鬼子！”战士们响亮的回答道。

彭德怀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用手指着日军的阵地说：

“好！前面打仗的地方，有好几百个日本鬼子被我们包围了，我们今天要消灭他们，你们就是要向他们去决死，我们抗日根据地有一条规定，凡是没有带路条的人，就不能让他走！”

八路军副总司令亲自作战前动员，让第38团官兵备受鼓舞，他们的战斗情绪一下就被调动起来了，“坚决消灭日本鬼子！”成为了全团全体将士的心愿。

总攻信号发起后，早已铆足了劲的第38团官兵，迅速向柳树垴冲去，双方随即在柳树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和反争夺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该团终于在天亮时分，抢占了柳树垴。

38团攻击柳树垴的同时，八路军其他各部则向关家垴之敌，发起了攻击。

由于地形过于复杂险要，日军武器又精良，八路军每攻下一个阵地、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日军虽然伤亡不小，但是没有撤离逃跑的意思显然。

他们知道，一撤离阵地就必然会遭到数倍于己的八路军的分割包抄而被歼灭，因此利用关家垴的有利地形，困守待援。

10月30日上午9时左右，关家垴上空飞来了几架日军飞机，并开始对关家垴进行狂轰滥炸。

关家垴地方小，八路军投入进攻的兵力多，日军飞机的轰炸威胁很大，我军不得不暂时停止进攻。

就在这时，第38团与第25团调整部署时，因战场经验不足，遭到日军的猛烈反击，一度被第38团攻占的柳树垴又被日军夺了回去。

战场形势的这一变化是彭德怀、左权未曾想到的，也影响了其他部队对关家垴的进攻。

接到报告后，彭德怀左权立即命令陈赓组织兵力进行反攻。于是，八路军在进攻关家垴的同时，不得不重新组织3个营的兵力反攻柳树垴。

很多参加过这场战斗的老兵都记得，彭德怀在关家垴战斗最紧张的时候，参加对陈赓说过这样一句话：

“你不把这股敌人消灭，要你的脑袋！”

这也许只是彭德怀的一句气话。但是，通过这句话，后人能够看出当时战争形势的严峻和其心情的焦急程度。

然而，我军连续攻击了4次，其中一个营还加攻了3次，并有两次攻上了山头，但是，由于地形和几支部队协同及火力配合欠佳，虽给日军以很大杀伤，却未能夺回失去的主阵地，与日军形成对峙状态，八路军自身伤亡也较大。

在关家垴，我军的进攻也不太顺利。30日拂晓4时整，随着总部的一声号令，各攻击部队纷纷向日军发起猛攻。

当时，第129师第385旅第769团两个营沿关家垴北侧村子杨李枝由北向南攻击，另以第13团第3营两个连从右翼攻击。

因攻击方向上山势陡峭，攻击路线狭窄，攻击部队只能分为若干个波次，轮番向上攻击。

一个波次攻击失败，又上去一个波次，虽经数度猛攻，但收效甚微。

这时，彭德怀出现在第769团官兵面前。彭德怀问第七六九团团长郑国仲：

“部队情况怎么样？伤亡大不大？”

“部队伤亡不小，主要是地形对我不利。现在部队正准备发动新的进攻。”

郑国仲答道。

“一定要在敌人增援部队到达之前，把这股敌人消灭掉。你们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高地拿下来。”

“是。”

郑国仲答道。随后，他转向正在准备冲锋的战士，问道：

“彭总的指示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有信心没有？”

“有信心！”

战士的喊声震得地动山摇。彭德怀满意地点点头，带着警卫员匆匆地离开了阵地。

当时，第385旅第769团从西北方向攻击关家垴这一面，这是一个约20米高的陡崖，快到崖顶的地方，有一个略凸出来的壕坎，上面是30多米长的一个斜坡，一直通到关家垴山顶日军的前沿阵地攻击前。

第769团突击部队曾借助攀登工具和陡崖上的野藤爬到壕坎处，但被日军发觉，日军随即用火力封锁了斜坡。

由于地形所限，第769团突击部队既无法发起冲锋，又无法压制日军火力，反被日军压制在壕坎处，无法行动。同时，该团的后续部队也因地形的限制，无法投入战斗。

进攻关家垴的另一支部队——第386旅第772团，战斗开始后，由东北方向攻击前进。由于攻击地形十分不利，只能接近敌人阵地的只有一条约0.3米宽的小道，战斗打得异常残酷。

战士们一次又一次地攻击，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爬，反复与日军短兵相接，伤亡极大。

战至中午，第772团第1营原本70多人的1连只剩下3人；50多人的3连只剩下指导员和两名伤员；近70人的4连只剩下10余人。

午后，第1营剩下的人员在营长蒲大义的带领下，仍继续配合兄弟部队向日军攻击。

14时，第1营被兄弟部队替换下来时，只剩下6人，战况之惨烈可见一斑。

在另一个方向，八路军总部特务团虽然先于大部队攻上了关家垴，并在大部队发起攻击后，继续向日军发动攻势，也因受地形及重武器缺乏的限制，未能给关家垴上的日军以致命打击，无法压制日军的火力，自身伤亡不断增加。

进攻受阻，而且伤亡较大，这令在前方指挥作战的陈赓坐立不安，他对是否要继续攻打关家垴产生了犹豫。

随后，陈赓拿起了电话，向彭德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此处的地形对我十分不利，是否可以把冈崎大队放下山来，另选有利地形打他的伏击？”

“不行，一旦放走日军，就很难再打着他了，必须在此将其消灭！”彭德怀态度坚决。

“这样打下去，代价太大了！”

陈赓想继续说服他。但彭德怀答道：

“就是拼光了，也要拿下关家垴！”

“现在拼光了，以后怎么办？”

陈赓问道。

“拼光了以后再补充，不能打硬仗的部队，以后也没有前途！”

彭德怀的语气仍不容置疑。

“这样打法，我不赞成！”

陈赓有些急了。

“有意见可以保留，但命令必须执行！”

彭德怀随即放下了电话，陈赓只好继续组织部队向前攻击。

于是，在彭德怀的坚持下，关家垴之战进入到了更为猛烈，更为残酷，也更为振奋人心的最后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