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曾国荃吉字营用挖地道填炸药的土办法炸开南京(太平天国改称天京)城墙一角,攻破南京,历时十五年的太平天国灭亡。
彼时曾国藩坐镇安庆遥控指挥。听说湘军已经攻陷南京,悲喜交集,急忙乘小火轮由水路昼夜兼程赶往南京。
曾国荃:大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由于长期征战,昼夜操劳,加上年事日高,曾国藩的身心已经十分疲惫,加上感冒,所以刚到南京,便生病卧床。这时九帅曾国荃急急忙忙闯进来见他,左右阻拦不住,闯到病榻前大喊道:“大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曾国藩本在发烧,猛一听,惊出一身冷汗,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他呆了半天,才缓缓摇头呢喃道:“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也” !曾国荃生性强悍顽梗,说话做事全无顾忌,不像大哥那么忧谗畏讥,患得患失。他仍不死心,嘴里还在絮絮叨叨,曾国藩只听不说,最后长叹一口气道:“九弟,算了吧,别人都不怕,就怕左三蛮子”。左三蛮子即左宗棠,心高气傲,才大脾气也大,时任浙江巡抚,对曾国藩素有看法。
彭玉麟:东南半壁无主,涤丈岂有意乎?第二天水师统领彭玉麟前来拜见,寒暄几句后,一向沉稳的彭玉麟直奔主题。
彭玉麟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曾国藩。曾国藩展开一看,吓得满脸煞白,立即把纸条搓成一团,快速向嘴里抛去。不料心慌手抖,纸团落在地上,被贴身保镖谭碧礼给捡了起来。谭碧礼知道大帅的意思,将从地上拾起的纸团也往嘴里一抛,并装作咀嚼吞咽的样子,实际上他做了个假动作,把纸团仍握在手里。原来,这小子好奇心起,想看看纸条上究竟写了啥。回家后,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南半壁无主,涤丈(曾国藩字涤生,丈等于公)岂有意乎”?谭也吓了一跳,冷汗直流。回想起曾国藩看了纸条后,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两行字,待彭玉麟看后随即用手擦掉的情景。他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曾国藩写的正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也” !
曾国藩:鼎之轻重,未可问焉曾国藩虽然立下了不世之功,但他是有所顾忌的,因朝野上下对他早已议论纷纷。
例如大学士祁寯藻曾上疏云:“曾国藩一在籍侍郎,犹匹夫耳。匹夫居闾里,一呼崛起,从者万人,恐非国家之福”。左副都御史彭蕴章亦上疏云:“楚军遍天下,曾国藩权太重,恐有尾大不掉之患”。事实上清廷并没有完全信任曾国藩,在湘淮军之外另有向荣、和春等建立的江南大营,琦善、托明阿建立的江北大营,还有僧格林沁的蒙古马队,十余年来不仅对付太平军,同时也是为提防曾氏集团。曾氏兄弟若是真的轻举妄动,这些虎视眈眈的八旗、绿营就会从四面八方恶狠狠地猛扑过来,其后果恐怕就不是“反类犬” 的问题了。
曾国藩以理学名臣自诩 ,他究竟是一个聪明过人的睿智长者, 经再三思虑,审时度势,他决定忠于朝廷。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湘军攻克南京,七月十三日即下令裁军,遣散湘军25000人,将整个湘军裁掉一半,以取信于清廷。当然,曾国藩不是傻子,他裁掉的大多数均是老弱病残以及暗中加入哥老会的兵痞,最精锐的吉字营以及彭玉麟的水师全部保留。另外李鸿章的淮军、左宗棠的楚军(三军加起来近四十万)也悉数保存了下来 。“裁湘留淮”是一着妙棋。既让朝廷安心,又保存了一定实力,让慈禧、僧格林沁等仍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下黑手。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曾国藩在灭掉太平天国后自剪羽翼,主动裁军,向朝廷表达忠心,但他心中始终没能放下这个帝王梦。同治七年(1868)四月二十二日,曾国藩被授予武英殿大学士衔,当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天降暴雨,声似惊涛骇浪,又如万马奔腾。第二天他在日记中如此写到:“三更二点睡,梦靥甚恶,非君子应有之梦,深以为愧”。他究竟梦到了什么?梦中有何细节?使他如此自责,既不能对人说,甚至也不能如实写在自己的私人笔记里呢?后来有研究者猜想,他可能梦见自己黄袍加身,坐在龙椅上当皇帝了。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因为在当时的环境里,做皇帝的潜意识即便出现在梦境里,也是“甚恶”乃至“大逆不道”的。
太平天国天王府的花园围墙,墙脊隆起,顶上盖有青瓦,绕着花园围了一圈,随其地势蜿蜒起伏,活似一条盘旋翱翔的青龙。这是“伪逆”遗物,是“僭越、谋逆”的罪证。曾国藩平定太平天国后,将天王府修复成两江总督衙门,本来应该捣毁重砌。但他把墙保留下来了,只是把龙头从阳台上拆下,改装在人们用肉眼难以发现的背阴处。揣摩曾国藩当时的心理,是否也有不能明言的阴暗面,已经无法考证,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