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 人人都会。可是，在法卡山上睡觉就大有学问啦！

我们刚上法卡山的时候， 阵地上的工事大部分都被敌人的炮火炸塌了， 堑壕只有一尺多深， 整个山头就像是被挖掘机深深翻了一遍似的，一眼望去， 杂树野草的影子也找不到。我们看到的是烧焦的泥土， 有的地方浮土三尺多厚， 抓起一把就有几块弹片，阵地前沿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越军死尸，发出令人呕吐的腐臭味。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全部进入前沿哨位，通宵潜伏放哨，防备敌人偷袭。白天， 除留下几个人警戒外， 其余同志，全部进入短洞、防炮洞内睡觉。可是， 五月的法卡山气温高达四十多度，洞内非常闷热， 蚊子又多， 敌人常常打炮袭扰， 大家怎么也睡不着。开头几天，我们还能顶得住。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晚上潜伏时， 凉风一吹， 瞌 睡 就 来了。有的战士伏在哨位上睡着了， 有的站着站着， 身体往堑壕里一歪，也睡着了。我们几个干部一个哨位一个哨位去推醒战士。可是，刚推醒了这个，一会儿那个又睡着了。有时，我走着走着， 也迷糊了起来， 身体碰着壕壁才惊醒。我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是哨兵都睡着了， 误了大事怎么办?后来， 我们要炊事班送来一些辣椒、生姜， 每人分一点， 让大家站哨时， 不时咬上一口， 刺激刺激神经， 驱赶瞌睡。

五月的法卡山经常有雨。阵地上到处流淌着泥浆， 防炮洞和盖沟里到处都是泥水， 找不到一块干燥的地方可以靠一靠。特别是晚上下雨， 情况更糟， 往往雨还没有停， 又刮起了风。我们冒着冷风冷雨在阵地前沿潜伏放哨， 衣服全被雨水湿透了。这样一来， 瞌睡虽然被赶跑了， 可冷风又把我们冷得浑身发抖， 牙齿直打架， 有的战士腿肚子抽筋， 有的手脚都冻麻木了。

我们知道， 越在最艰苦的时候， 当干部的就越要关心自己的战士。我和连里几位干部商量， 一边派人下山拿绒衣，一边到各个哨位， 防炮洞做鼓动工作， 帮助战士揉搓抽筋、麻木的部位， 还脱下自己的军衣披在身体单薄的战士身上。

雨夜难熬， 晴天也不好过。太阳出来后， 能见度增强了。敌人又不停地打炮， 我们有时睡着了， 突然轰隆一声炮响， 又被震醒了， 震得耳膜阵阵发痛。后来， 我们想了个办法， 在睡觉之前，用纸团把耳朵堵住。这样还真灵， 炮声听起来也不怎么响了。一次，敌人的炮弹把我睡的防炮洞炸崩了半边， 我醒来才知道。文化教员小周幽默地说：“以前炮声震得我们没办法睡觉， 现在炮声就像一曲优美动听的催眠曲， 敌人越打炮， 我们睡得就越香啰。”一席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来源《法卡山一日》（1982年10月出版）

吴先庆 廖永祯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