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饭

炊事班长 覃世郎

送上法卡山的饭菜， 我们又一粒不少地背了下来。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咳！以前哪一个不是一餐 三 大 碗呢。现在却怕吃饭了。看到这种情况，我这个当炊事班长的， 心里十分难受。

同志们吃不下饭， 不是嫌饭菜做得不好， 而是阵地上太臭了。越军在我阵地前沿留下了几百具尸体， 几经日晒雨淋， 已腐烂发臭， 整个阵地臭气熏天， 顺风吹来， 一里之外也能闻到臭味。你想怎能吃得下饭呢，有的同志饭菜还没有吞到肚里， 就全部吐了出来。

俗话说， “人是铁， 饭是钢”。同志们日夜潜伏放哨，抢修工事， 体力消耗很大， 不吃饭怎能完成战斗任务呢。我们想到炊事员的责任， 仍然坚持每天把饭菜送上阵地去。

下午四点多钟， 太阳渐渐西斜， 曾经是火辣辣的阳光变得柔和了。我们把做好的白米饭和两菜一汤又送上阵地。我们先来到三号阵地， 分头到各个防炮洞里动员同志们出来吃饭。

“开饭罗， 白米饭， 鸡蛋汤， 猪肉炒白菜喷喷香。”我们叫了一会儿， 指导员、连长来了， 几位排长也来了， 接着一些老战士也来了。可是， 新战士却一个也没有来， 我们便又去动员。

我来到五号阵地， 这里臭气特别大， 我赶忙从衣袋里拿出手帕捂着鼻子， 钻进一个防炮洞里， 新战士小黄正在小心地擦拭着冲锋枪， 我问他：“小黄， 开饭了， 为啥不去吃呢。”

“还吃饭哪，臭气把肚子都填饱了。呶！你看——”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有几块腐臭变质的人肉沾在堑壕壁上， 显然是敌人的炮弹落在敌人的死尸里爆炸时飞过来的。看到象猪肝色的死人肉， 我感到一阵恶心， 差点要吐，但是忍住了， 硬把小黄拉来吃饭。

指导员见我们没有抓到吃饭的“俘虏”， 也很焦急， 叫我跟他再去动员。“同志们， 我们能够打退敌人的进攻， 守住阵地， 难道就吃不下一碗饭吗? ”战士们没有吭气， 指导员又说：“我们要守住阵地， 打败敌人， 就要吃饭， 吃饭也是一场战斗。今天如果谁不吃饭，就是对胜利没有信心。”指导员这一说， 战士们三三俩俩钻出了防炮洞， 拿着罐头盒来打饭盛菜。同志们蹲在地上吃，有的捂一下鼻子吞 一口饭， 有的屏住气， 闭着眼睛， 一个劲地往嘴里塞， 吞得脸红脖子粗。口胃浅的战士刚刚扒两口饭，突然死尸腐臭气扑鼻，吃进去的饭菜又吐了出来。

同志们就是这样忍着臭气， 吃了吐， 吐了再吃， 硬是把饭菜吞进肚子里去。慢慢地，大家都能吃进去半碗、一碗饭了。同志们风趣地说：“我们终于学会吃饭啦。”

不久， 上级领导知道战士们吃不下饭时， 十分关怀， 立即派人送来了除臭剂和香水，减少了臭气。为了让大家能吃饱饭，我们想了个办法， 吃饭时， 先往短洞里洒上香水，每个同志再在鼻孔前搽一点， 然后吃饭。这样，就不觉得怎么臭了， 闻到的是饭菜香味和香水香气， 我们炊事班每天送上山的饭菜也不用再背下来了。

来源《法卡山一日》（1982年10月出版）

吴先庆 廖永祯 整理